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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雪却嫌春色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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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苏芜拍了拍猗信的肩。
猗信从回忆中瞬间回神,顺着苏芜的手指,向窗外望去,窗外的雪下大了,越下越大,细小的雪就像天上洒下的盐粒,而大雪却不同,一片片都飘飘忽忽摇晃着落下来,猗信着了迷般伸出手探出窗外,雪花落在他手上,很快就化了,而落在袖口的则如同精致又淡雅的暗纹点缀其上,猗信凑近去看,每一片雪花都有着自己的模样。
“明明已经立春,竟然还会有如此大雪。”猗信惊奇地叹道。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苏芜浅笑着回应。
“故穿庭树作飞花……”苏芜帮猗信租下的院落庭中正有着不少枝桠上挂满雪的果树,白雪洋洋洒洒真的恰正如飞花漱漱。
“这亦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大雪。”坐在廊下手捧新醅的温酒,浅绿的颜色漂浮在最上一层,在杯中晃啊晃,眼前泥路火旺,猗信目光在遮天蔽日的飞雪上留恋不去。
“更没有想到过能在如此美景里与苏兄对饮。”猗信忽然转过视线,晶莹的眸子里透出的欢喜映着白茫茫的天地,天地的暗沉却在那双眼睛里烨烨生辉。
“洛城繁华岂是候城可比?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之地。你也只是腻了珍馐才觉此寡淡之景有味。”苏芜浅酌一口。
“什么景致多了都无味,重要的是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猗信缓缓说道,似有贪恋之情。
真正美好的时光是会在当它还未逝去时就已经开始被怀念的,比如当下。
“世人营营,怎能独放你潇洒。”苏芜眉眼横斜,却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但是猗信知道,苏芜的寡淡是因为永恒与坚定,没有患得患失,没有若即若离。他看的到,那份细水长流的可贵。
“是啊,偷得浮生半日闲,得赏美景佳人,还得仰仗苏公子大恩。愚弟敬你一杯。”
苏芜笑笑,仿若兄长对幼弟的宠溺。“在候城北面尚有一双峰城,因为有两座冰雪积年不散的雪山而得名。双峰城每年积雪期长达七个月,积雪六尺,有天无三日晴之说。”
“还有这样的地方?苏兄不是编排来逗我的吧。我为何没听说过?”猗信满脸不相信。
“自然不是欺你,你没听说过,只因为它在高句丽境内。”
“高句丽么……”猗信的眼光有点迷茫。
“我朝与高句丽之间必有一战。”说到了这里,苏芜神采忽的明亮了。
“要打仗?”猗信目露怀疑。
“高句丽本也是汉家天下,凭我朝帝王的文治武功,厉兵秣马这么多年,治了内患下一个就是外忧了。”苏芜说的胸有成竹。
“我看不见得,老师曾说过,高句丽一直对我朝俯首称臣,我朝对周边蛮夷又一向采取怀柔政策,何况高句丽从未进犯过我朝边境,战从何来?”猗信也起了劲,认真起来。
苏芜忽然有些高深莫测“你可知东北才是真正的天下粮仓?”他顿了顿接着说“还有,当今圣上并不是守成之君,而是开疆拓土之君。”
猗信对战事并不了解,只是苏芜三言两句猗信却是信服的,他见过了皑皑白雪覆盖下的良田万亩,也相信了一年一季的稻谷竟要强乎于中原一年两季的鱼米之乡。更多的他不能确定,却也无从驳斥。亦或是他是被苏芜的神采飞扬征服了。不过若有那一日,定然不是坏事。故而猗信再次举杯“高句丽归入我境之日,我必与苏兄把臂同游双峰城!”
两人相视一笑,皆一饮而尽。
与苏芜谈天说地猗信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头,有时无法用言语描摹的地方。甚至一颦一笑一挥袖苏芜都懂得其中的意味。
说的高兴,苏芜又是几杯热酒下肚,倒是记得猗信酒量不佳只让他猗信只是浅酌奉陪。苏芜饮酒的姿势一向潇洒耐看,袖口微翻露出一段皓腕。
灰蒙蒙的天渐渐黑了,酒酣情罢,苏芜目光迷离,似有醉意。猗信起身弹了弹身周的落雪,再扶起这位谪仙人,要送他进房中休息。苏芜忽的攥紧他的手腕,口中喃喃“将来在官场,且替为兄看顾好这盛世河山。”一抹艳羡终是划过苏芜眼底,却悄然落进了猗信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