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光芒 ...
-
四章
下午最后一节照例是留给了社团活动。但因为要去还书（是的已经全看完了），梦也稍稍耽搁了一下，没有跟黑子同去。
不同的社团是可以申请不同时间的，但作为帝光的名片，又是运动类项目，篮球部无疑当属参加频率最高的社团之一，甚至有挪用自修课进行特训的权力——虽然到目前为止从没有动用过。
出于对未来“母部”的尊重，他在脑子里认真整理出那些混杂在琐碎记忆中的信息，分门别类地收藏在专门开出的文件夹里。
说是这么说，不过是穷极无聊后的消遣罢了。也正因如此，他刻意延长了完成整理的时间，并不急于求成。
还得将脑子用在真正该用的地方。
梦也有一双过分灵巧的手，以至于那张小小的借阅卡落到他指掌间，翻动自如，简直就差开出一朵花来了。
他盯着小卡片，静静出神：上面用颇有风骨的字体注明了“赤司征十郎”这个名字，以及班级。
脑中浮现起中午那个彬彬有礼的赤发少年的样子，温文尔雅之中透着几分强硬，强大的临场应变能力，以及超人的双商。但能让梦也打心眼里钦佩对方的，不仅止于此。
细节到脚步轻重缓急的刻意控制，还有规律不紊的心跳，呼吸，肌肉可收缩阈值等等一系列数据，在他眼里，都如黑暗中天边的星子一般装点着名为“赤司征十郎”的无垠的天空。
就物理层面而言，除了人体内极少情况下爆发的潜能，他可以确信已经看到对方当时最全面的状态。
就是很强，而且会变得更强。梦也深深确信着。
正因如此才会钦佩如斯，不由感慨着果然是天才——不，不仅仅是天才这么简单，那种形容太鄙陋了。
这个年龄达到这样的高度，若没有付出汗水，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到达帝光篮球馆。请收神。】
脑中思绪千千万，收束在了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他将卡片小心放进上衣侧兜里。
眼前的现代化钢铁建筑拔地而起，没夸张到说高耸入云，但拿它和一般中学比可以说是巨无霸了。这样的排场，也无愧于豪门之称。
他按照记忆的地图从正门进入，场馆内四通八达。他没有去教练的办公室，而是先去了室内的训练场——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篮球部最震撼人心的模样。
最美的风景永远是人，因为活着。脑中的模型再怎么完美也是无可代替现场感受的。
篮球部的社团活动刚刚开始，百数成员却近乎全部到场。偌大的场地上人头攒动，各自待在相应的区块进行训练，少见那种偷闲说笑，一派秩序井然。颇有古时沙场练兵之感，令人叹为观止。
他眼尖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黑子正在三军区域进行热身，抬起头来时，目光正好与入口处的梦也相撞。黑子友好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继续开始运球训练。
梦也跟着报以一笑，将目光移向最大，但人却最少的场地，是一军的区域无疑。赤司抱臂站在场外，正和一个高个的黑发青年低声交谈着什么。
出于礼貌，他没有刻意解读对话内容。
“啊啊，你就是那个来进行入部测试的吧？”一个略有些中年发福的男人从三军区走了过来。梦也应了一声，男人点点头，领着他去了远离人群的空置的场地。
“测验的项目是基本体能素质，篮球基础测试以及实战对决，有什么问题就去找负责监察的鹿目同学，实战的人员安排也是交给他处理的。”
“麻烦您了！”
上星期为着一个突然插进来，还痞里痞气没大没小的学生闹的掉了不少头发，三军教练对这种临时来了兴致横插一脚的人是完全没什么好感了。
冷漠的哼了个鼻音，男人兀自又离开了，丝毫没有要留下来旁观的意思。
反正好苗子也轮不到他手上，那些平庸的看着也是心烦。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被讨厌了，但是为什么？
梦也抿了抿唇，刚才的交流明明是最符合社交标准的，还是做得不够好吗？
“星原同学别在意啦，田村教练就是那个性子啦，他最近压力很大，也挺不容易的。”说话的是刚才教练口中的鹿目，他拍了拍梦也的肩膀，附在梦也耳边悄声安慰道。
“谢谢你，鹿目……那个……”
“啊，失礼了，居然忘了做自我介绍。”少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是鹿目作人，三军的经理，以及你的同班同学，多指教啦！嗯，在这里只是客套话而已，我是希望星原同学走到更高处的哟。”
“对了，你刚刚来，身体还没活动开吧。先做一些热身活动，不然待会儿拉伤了可就麻烦了！”
篮球部也不全是那种一丝不苟的画风啊，梦也这么想着，倒确实放松了许多。
短暂的热身过后，尽量节省着体力完成了体能测试，然后是简单的基础操作。
根据鹿目作人的说法，前两项只是篮球部的门槛，及格就行，而实战，才是评级的关键。
“呜呜呜都怪梦也太可爱了我才把评分标准漏出来的，要亲亲抱抱赔偿我啊岂可修！”鹿目捂着脸假装哽咽着。
实锤了，是只石乐志的颜狗。
“那鹿目君说的实战是……”
“叫我作人啦，梦也真见外！”
我们明明才认识不到半小时吧……梦也恍惚间再次感受到了被自来熟支配的恐惧。
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鹿目摇摇头，随即坦然地一摊手： “嘛，算啦算啦，就算是谈恋爱也是要先互相认识，才能牵小手，一起吃饭，一起做作业，一起回家，直到互表心意然后才能kiss和上……噗！超痛！谁啊喂——额，额额，黑子，君？”
说到最后，突然被谁在腰腹部狠狠捅了一手肘，鹿目痛得差点连眼泪都给飙出来，扭头正准备把罪魁祸首抓起来，狠狠抽打一顿，结果反倒被如同突然出现的水蓝发色少年吓了一跳。
“不要若无其事地拿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类比啊，玩多了galgame的鹿目君。”黑子一本正经的指责道。
“什么啊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等等，我我玩galgame你怎么知道的？！还有，大庭广众之下曝光我的隐私，黑子君你果然是魔鬼吧！”鹿目颤抖着抱紧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我想我只是普通人类而已。倒不如说对着才只有11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的你才是魔鬼吧。
还有，你以为只要把游戏机放在桌洞里玩，就不会有人发现你了吗。
继小天使之后，又背上了魔鬼的称号，黑子头一次觉得有些心累。
“训练结束了吗，黑子君来这里……”
“我申请了休息时间，因为经理的个性让人有些担心，所以顺便过来看看情况。”黑子解释道。
“喂，什么叫让人担心啊，我虽然外表活泼开朗，也是很可靠的好不好！”
他转向梦也，无视了旁边聒噪跳脚的经理，继续那部分没有做完的解释：“星原君这次会参加二三军之间的例行对练，在三军队伍里。”
那也就是说，有机会和黑子君合作喽？
己方如果有熟人的话，交流会轻松很多，想到这，梦也眼中一亮。
“抱歉，我不会上场。”看出粉发少年眼中寓意明显的愉快，黑子心中一暖，语气极力保持着平和，却难免染上了一丝低落。
“唉？”
梦也脑子一转，立刻联想到了黑子本身的存在感，以及今天体育课上对练时观察到的，低得几乎达不到及格线的身体强度。
“哈哈哈，没关系啦黑子君，不要灰心哦，如果努力练习，有朝一日你一定能胜任三军队伍……的替补的！嗯！以我的节操担保！”
这话一说出口，也不知道该说是安慰还是讽刺，两人颇有默契的齐齐转过头去，看天或看地，就是不看这位竟还自以为有节操可言的脱线经理。
“超过分！居然都欺负我！真的生气了哦，真的！”
嘴上这么说着，鹿目还是带着梦也去了对练用的球场。场外已经聚集了一些观战的人，看着三人（也许他们眼里只有两个）到来，人群中出现了一阵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新来的……”
“我见过他，据说因为学习好又长得白净，很多女生都改粉籍粉他了！”
“学习好了不起，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就那弱不经风的，照样得被咱们中泽吊打。”
“哈哈，这么矮？打得了球吗？”
“嘘，小声点，赤司副队长看过来了！”
“唉哟卧槽……妈嘞吓死个人，不是看我啊，你这么乱喊不就差点暴露我了吗？！”
“谁知道……唉，他盯着那个小子看呢！”
“不会吧，那个赤司能看上的人……”
“不是在看队伍阵型吗，你们几个睁眼瞎，别乱造谣啊！”
“成啊，就你小子火眼金睛的，咋没蹦一军去啊。”
“你——诚心打架是不是？！”
“行了行了，专心看比赛吧，都快开始了！”
场外闹的欢腾，然而梦也是一概听不进的。
为了减少无关数据的计算，他集中精神将感知范围着重圈在了这片球场。
之前和队员有过短暂的交流之后，他将自己定位在了灵活度较高的小前锋。赛场上进可攻退可守，能深入敌营，也能守住阵线。就目前的队员之于自己的信任度而言，是最合适的位置。
不知道具体名字，所以只能通过号码区分，他尽可能地通过观察收集了情报，目前能够辨别出不同球员的脚步声，同时也记下了一些表露出的可能有用的小动作。
只要他还能够思考，眼能观，耳能闻，球场上，于他而言，就再没有任何秘密。
【运动压力参数比照-63% 安全等级请谨慎而高效地进行运动。】
他将系得有些松了的马尾重新解开，衔着发绳仔细束起头发，然后，用力扎紧。
“哔哔——”
裁判吹哨，抬手将球高高抛起，两边的大前锋几乎同时跃起争球——比赛正式开始！
就只差了一点，然而还是被对方顺利拿下！敌方六号的大前锋是个身材高大，但脸庞稚气未脱的青年，他得意一笑，勾住球后堪堪落地，便提上速度几个闪身，灵活地绕过了企图阻挡突入的人墙。
这就是二军和三军的实力差距吗？
看着那个在三军全力阻挡中依然进出自如的男子，梦也脚下生风，向持球者冲去。甚至没给对手任何反应机会，奔跑，过人，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多余接触。
“村正，拦住他！”那个防守失利的十五号球员心头一紧，似乎是对手的主心骨，一见情况不对，紧急下达了指令。自己也赶忙追了过去。
与三军的对练彼此也都不是第一次，彼此都很熟悉，然而一方是赢的有经验，一方是输的有经验，只是今天来的这个新人实力不凡，竟让几乎从开始就已成定局的比赛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数。
听到队友的呼喊，村正猛然反应过来，那粉色的脑袋已在他眼前如影子般一闪而过，他匆忙顾盼，只来得及看到一双琥珀般的蜜色眼睛。
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好像只是绕过一面砖墙，漠然之色让人不由心惊。
一见对面慌了神，己方球员虽也讶异，却更快的抓住了机会。原本就要冲到篮下的大前锋被死死防在了三分线上，眼看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却始终动弹不得——身边的防守者太多了。
也因如此，梦也顺利地追平了距离。
路径在他脑子里清晰的呈现着，思考只不过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他的目标一直很简单，抢到球，然后投进对面的框去。
听起来有些狂妄，但这个球场上，在三军队友里，真正可能得分的，确实只有他自己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赛场上飞快奔跑着的，毫无滞碍的小个子。
“别发呆啊，中泽，被那小子赶上你就完了！”
六号大前锋听到自己的队友在身后绝望的呼喊声，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传来，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三军这边的防守到底漏洞百出。中泽只是虚晃出一个假动作，就从重围中迅速脱身。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传球给队友解除危机，但那样未免太有失水平了。
在二军球场上所向披靡，又因为长相有几分俊逸，很受到一些小年轻的欢迎。中泽不由也被捧出了一些个人英雄主义，颇有种二军以下俱无敌手的孤高感。虽然称不上英雄。
那双狭长的凤眼中尽是狂傲：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矮子，突破这次全力合围后，他眼前将再无敌手！
当那股豪气顺着血管冲刷遍四肢百骸，他运球的动作越发灵动起来，带着街篮特有的不羁自由。
就在这时，他运球的手下蓦地一空。
“目标到手～”
陌生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轻快若泉水叮咚。
“什——”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抢断了。他眦目欲裂，转过身去时，只看到一个扎着粉色高马尾的纤细背影。
有村正他们在，刚才，居然没被防住吗？！
他脸色狰狞了一瞬，攥紧拳头，指关节几乎发白。
“绝不允许……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的家伙……”
“……那小子背上长眼睛了吗，背后有人他都知道？！”
企图从背后截下梦也的球，却被对方一个扭身轻松躲过，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截断失利的村正听到了世界观破碎的声音。
不仅跑得快，还躲得快，只身一人杀入重围，却没有一人碰到他分毫，一帮二军的首发人员被耍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走开！碍事……让我来！”中泽一下冲开队友的防线，打算和这只狡猾的狐狸正面杠上。
“可恶……只会躲躲闪闪，算什么本事！”
然而被他视为对手的人却不曾多分给他一眼。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手上的球，和前方的篮筐。
【运动压力比照参数-72% 注意已接近临界值。】
梦也在心里悄悄对这位冲动的仁兄说了声抱歉，他得选择最高效的路线，没法奉陪。
不过能够帮他破开防线，真是太感谢啦！
是时，少年以逼至三分线外，前线只有他一人战斗，再往里，可以活动的空间会大大缩水。
那么，就只能这样了。
【球路已调整成功率96.6%】
他自原地高高跃起，指尖发力，那枚篮球以高到夸张的弧线直冲上空中，几乎是擦着篮板正入筐里。
场外的记分员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将三军/方面的分数牌翻了个面。
三分。
一个近乎不可能被拦截的三分球。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时间对于三军来说可能如同一场永远的梦。
然而二军的队员们却清晰而绝望地认识到，他们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