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家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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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比赛分明刚刚开始五分钟不到，却已经在单方面的强势摩擦下急速升温。哪怕只是稍稍走神，都可能错过任何一个令人咋舌的细节。
可是没人会想走神。
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犹豫，分明就能预见对手的下一步动作一般，在场外围观的人群中掀动着此起彼伏，不可安定的声潮。
越来越多的部员循声而来，黑子本就因为存在感的缺陷，没来得及挤到前面，现如今夹在一帮高个中间，更是寸步难行。
他尝试着垫起脚，但还是太远了。只能勉强从别人的话语中推之一二。而星原君在场上闪闪发光的样子，怎么也没法看见。
黑子很少去做这样的围观，即使去看也没法长久。因为人一多起来，就渐渐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所以多数时候他只是在角落里默默训练着，直到众人散尽，球馆重归于寂时，仍然在努力完成三军标准的运动量——和一二军更有针对性的训练不同，三军只有这样普遍适应的标准。
在这里，一切是强者为尊，而庸人欲求立足，不过徒然自扰。
“黑子哲也……对吧。”
上个星期的事情了吧，三军教练因为找不到人，还特意叫了鹿目经理帮忙，才在那个极偏僻的球场里找到了独自练习投篮的黑子。
男人将那并不厚的部员名单翻了个遍，才勉强找到黑子的名字。明明用笔做了记号，还是那么难找。那一条目里，体质训练和投篮训练都是清一色的红叉。
“就算在一大帮替补里，也是吊车尾的存在啊，你。”
说完话，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对，教练清了清嗓子。改口道：
“嘛，我是说，三军的训练很辛苦吧。”
“接下来只会更辛苦，你知道的，为了跟上二军。”
“好好再想想吧，教练我也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心里都不好受，但是——唉，现实啊，这就是现实。”说这话的男人努力扭起脸，想要表现出一副同情或是遗憾的模样，结果失败了，所以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是什么人？黑子心里明白——没有才能的人。
“教练我是很宽容的，觉得撑不下去也不是你们的错，如果真要离开，就把申请给鹿目吧。”
黑子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回忆与现实在瞬间交叠。层层人网之后这样平庸的自己，甚至连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也守不住吗？
但是不想放弃啊。还没有完成和荻原君的约定，他也真的很想，和星原君在赛场上一起打球。
三军其他任何人都不敢想象，黑子却从没放弃过，如果单从这股热血的韧劲和拚劲来看，就是一军也少有人能及吧。
但是，现实就是现实啊。
“呜哇哇，终于找到你了！”手腕被谁紧紧抓住，然后顺势向前带去，黑子蓦然回神，迷茫的眼中倒映着那个黑发娃娃脸少年的明媚笑颜，“别乱跑啊黑子君！把你弄丢了，梦也那我可没法交代！”
“干嘛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快看比赛啊，梦也这千里单骑都快在人家里七进七出了！”
他拉着怔愣的黑子向前挤去。
“唉唉，让开让开，给你们经理留点位置不成？对就这，最好的观战位置——呦呵，你看什么看，我可是这次的考核员唉！”
鹿目这么一打岔，顿时引起一帮清楚他性格的部员笑骂，说是滥用职权。但鹿目只做充耳不闻状，无赖得很。
黑子感受着腕上传来的温暖热度，无声地笑了笑。
两个人凑到网边，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被场上带球者那闪电般凌厉干脆的动作深深吸引。
看似纤瘦矮小的身体里潜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梦也奔跑着，同时不断变换着运球姿态，通过这样眼花缭乱的变化恰恰顶住了对手想尽办法的拦截。
明明看来花里胡哨的表演动作，却让二军众人一时间束手无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一口气直冲到底，如若天陲之星陨，刹那之间划破长空！
黑子水色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仿佛是受到了场上光芒的呼唤，他无知觉间又上前两步，双手紧紧抓住铁制的围网。
鹿目不得不抬起头仰望那个高得不可思议的三分球，直到脖子发酸，眼球发涩，才让脑子从入篮声的余震中堪堪清醒过来。依旧凝神盯着赛场，但嘴皮子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过分啦黑子，你不是说梦也才刚碰的篮球吗？这样的，这样的单方面碾压二军，还用特地喊我来‘好好’关照一下？！”
“我从不骗人的，鹿目君。星原君是刚碰篮球没错。”黑子认真纠正道，“他所有的经验，都只来自相关的一些资料，和下午体育课上和我的实战对练而已。”
鹿目仍是一脸犹疑的样子，好歹也是经理，他看到的，远比身为球员的黑子要多得多。
光是那一路步伐灵巧的带球过人，就用了不下十种技巧。每一个都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让身体保持熟悉，即使是天才，也……
“我可以证明哦，星原同学确实是新手这件事。”
“图书馆资料的借阅卡，就是我借给他的。”
优雅若提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适时抹消了鹿目的最后的疑虑。
他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只因为梦也天赋的恐怖，某种程度上，这声音本身也绝对熟悉到令闻者心惊。
“副队长好！”
两人转过头，异口同声地道。
声音的主人温和回应。同样站到围网边，但周围迅速清空出一个以他所在为圆心的区域来。
两人？赤司红眸微眯，看着仿佛突然出现的蓝发少年，表情中带着几分思索。
黑子被大名鼎鼎的赤司副队长这么盯着，难免紧张，甚至有些身体僵硬，但很快对方又移开了眼睛，好像刚才的对视只是错觉。
他面色平淡的松了口气，但是有一瞬，他也许希望那不是错觉。
赤司目光落在场上，眼中却只倒映着场内活跃着的粉发少年模样。
星原梦也吗？
又一枚可以摆上棋盘的棋子。
还有这个存在感微弱的蓝发少年，也是可以特殊培养的材料。
如果再加上当前在运动社团中已经小有名气的黄濑凉太……
原本才初具规模的棋阵被全然否定，一个更加完美无缺的规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运动压力比照参数-78% 警告 已逼近警戒值】
梦也轻盈盈地落回到地上，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刚才的三分球需要极强的瞬间爆发力，以他目前的体能而言还是太过勉强。
但是，足以达到震慑的目的了。
二军教练在这时要求暂停，站在一干脸色难堪的队员中间，同样面色沉沉的吩咐着什么。然后将首发的中泽换下了场，上来的是另一个个子更高的队员，脚步声如磐石般沉稳有力。
中锋的身高，大前锋的位置。
兵不厌诈，梦也从唇语读出了对方教练的战术指挥：出“双塔”，是想先消耗掉他。
但是没用了，消耗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一边放松肌肉，一边抓紧时间和队员商量接下来的战术方向。
这可就很招人笑话了——和三军这样的队伍，还有什么战术可讲，帮忙扛扛压力也很不错了。
梦也其实完全可以通过这次比赛展现他臻于完美的单打技术，虽然体力方面亟待强化，但凭他的综合实力，想要进入二军乃至一军都是没有问题的。
可他偏不。
“篮球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体育课上闲聊的时候，黑子这样说道。
眼前三军的队友个个神思不属，有的表情中甚至带着庆幸，但是不约而同的，都含着苦涩的不甘。为了成为新人的陪衬而不甘，为了自己的无用而不甘。
不甘心，是人克服挫折的最初一步。梦也一直相信着这句话。
所以尽管这支队伍再差，也没到扶不上墙的地步。相反，那些未挖掘的才能反而成为了赛场上出奇制胜的关键。
他张开口，率先打破了三军的死寂。
“我的体力很差，刚才那样的单打独斗很难再有第二次了。所以你们中间，如果有想着什么都不做就能赢下比赛的，还是趁早死心下场比较好。”
此话一出，队里有些人的脸色明显变了。看来是戳破了他们的小心思。但也有人表情若有所思：这个新人，也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强啊。
很多时候，人类对于强到难望项背的天才都抱有着不自觉的敬畏，但也因此让天才和他们逐渐疏远，脱节。
梦也自认担不起“天才“的称呼，也不想担，所以把话挑明了讲。
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什么独凌绝顶。
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打球。
“那接下来怎么办？”刚才位置在得分后卫的十号牧野耀突然开口，俨然是有视对方为中心的意图。
他的理解能力很强，已经明白了梦也话里的意思。
【只有我是不行的，所以要依靠你们啊。】
这小子以为他在和谁说话，太理所当然了吧。
牧野苦笑。
我们，可是那个三军啊。
但不可否认的，作为一名球员，他感到欣喜，还有些不言自明的期待。
原本他是队伍里大局观最强，视野最广的人，也不是因为擅长三分才做得分后卫，只是其他人各有所长或是偏好，所以他恰好站在了这个位置而已。正如他所说，一切为了大局。
他是队伍原本的指挥中心，但现在，他决定赌一把。
为了大局。
——这正是逼他开口的，最大的动力。
说话的人眼中含着孤注一掷的信任。梦也看见了，心头微暖。他正色道： “位置调整，我站控球后卫。然后，再交换一个小前锋上来。”
原本的控球后卫是十三号凌崎啸，他先是一怔，感觉到队友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犹豫片刻，才说：“不用换。”
“什么？”梦也没懂他的意思。
“不用换。”凌崎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三军原本首发的小前锋。”
“那你们的控球后卫……”
“唯一会玩的，昨天就已经退部了。”说到这，凌崎的声音有些低沉。
三军的教练最近越发严苛，训练的方案也越发不切实际地向更高强度发展。
这样的方案已经逼走了不少体力不佳的部员，那个偏科严重的控球后卫也是其中之一。
“难怪刚才的打法这么奇怪……了”梦也一脸恍然，下意识地喃喃出声，眼看凌崎面色更加灰暗，才慌忙纠正道，“抱歉，我是说，你的打法明显更偏向单体作战，所以和这个位置不太切合。”
原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以为是意识跟不上。梦也自觉有些失策。
他又转向另一个人，“那接下来，大前锋主攻，小前锋辅助突破。”
“唉？我主攻？”二十号的小泽田一眨了眨眼，“你确定？对面可是二军啊。”
“人一旦产生忌惮，就很难全力出击。”刚才那一连串的快攻，已经让二军的目光死死钉在了自己身上。梦也笑道， “他们会全力防守，不，是全力拖延我。这时候，你们投篮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多。”
“而且小泽君，你刚才争球时候爆发出的跳跃水平，和对面首发的中泽相比也是不相上下了。”说着，他还轻轻拍了拍小泽的肩膀。
“即使知道就算抢到，最后也不大可能有好的结果，却没有放弃，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所以我判断，你是可以交付信任的人。”
好好一个大男孩竟被夸的有些脸红，小泽用力咳了两声，忐忑道：“可是我带球水平并不好……”这还是谦虚的说法，捅明了，根本就是不会。
“说什么呢，你只需要拼尽全力冲过去，然后在终点等着我们就好啦。”
“我们，难道不是队友吗？”
少年姣好的面容上绽放出阳光般爽朗的笑。
是啊，我们是队友啊。
死水般的心湖里，压抑已久的热情向外喷涌着，旋转着，凝聚成一个个漩涡。
几句简单的鼓励如钟鼓般重重的敲在心头。在三军这样的地方，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了。
把背后交给我们吧，只管冲刺就好。
周围的人永远是来来去去，停在这不肯放弃的，只有少数人。
比赛的日常就是被碾压，到后来连教练都无心讨论战术，因为根本没有用。
但是这一次，有什么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至少，在接下来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们将会真真切切的感觉到——
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们会是胜者！
“三军这边换了攻防。”赛场的动静时时刻刻撩拨着场外人的神经。很早就闻声而来的桃井，在三军上场的瞬间就敏锐的觉察到了站位的变化。
“原本星原同学的势头大好，现在却突然变换重心。是应对二军的战略吗？”
“啊，是月亮妞啊——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个头出挑的紫发少年叼着美味棒，漫不经心地荡了过来。身高优势，所以他一眼就望见了场内的景象。
“二军对三军？这样的比赛没什么看头啦……”
“不是的哦紫君！”桃井五月认真地在板上记录着什么，抽出空朝三军的队伍点了点，“来了一个很不错的新人呢，在三军队伍里进行实战测试。”
“这样啊……”紫原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做出了一副可能算是观望的姿态，“嗯，看到了，粉色的高马尾，小小的，和月亮妞一模一样。”
“等等啦，关注点不太对吧紫君！”
同样的，作为场上的正面对手，二军自然不可能忽略这再明显不过的变化。
预料到会被全力拦防而转移了团队重心。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两方队员综合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反倒更像是自掘坟墓。
场上的一切重新运作起来。小泽率先向前场突进。然而对面连象征性的拦防都没有，直接死死困守住正从容运球的梦也，少年眼中光芒闪烁，跳起传球。
“大门！”
那枚橙色的小球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擦着拦守方的指尖过去。梦也从对方阵型凌乱瞬间制造的间隙切出。
与此同时，这枚球却正正好被早有准备的七号中锋大门正我伸手拦下。
“我啊，也就只有身高勉强算是优势了吧？”大门喃喃着，将球侧传给了刚刚摆脱防守，从他身边跑过的凌崎。
二军双塔仍然死死咬着梦也不放，另外三人后来追上，尽管是三对四，但三军的水平在场人皆心知肚明。
凌崎眼看已经成功在得分后卫牧野耀的掩护下冲到篮下的小泽，而自己身边还有两头猎犬严加盯防，虎视眈眈。
他咬死牙关，突然将球向后丢传出去。
“大门！”
“我接住了哦。”大门凭借一米九三的个子，在三分线外，将篮球用力向框中掷去——那是连双塔组都奈何不了的高度
“队友达不到的那个高度，就交给我来弥补好了。”比赛开始前，向来沉默寡言的中锋低头看着那个连自己肩膀都不到的少年，认真说道。
因为罹患巨人症，他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一直是鹤立鸡群的典范，但动作却比常人更加迟缓，技巧理解掌握的能力更是不愿提的痛处。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停留在三军的原因。
仅仅依靠高个子是不中用的，那些人这么嘲讽道。
但是现在，有队友随时指挥，也不需要他着急争先——只要把最优势的部分贡献给团队，就足够了。所以这一次，他会做到最好！
篮球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可惜才堪堪擦过篮筐。
但这时不知谁兴奋地喊：“大门，干得漂亮！”
是小泽田一！他已经从篮下高高跃起，努力将手够向那将要坠落的篮球！
还不是极限！他还能再高一点，更高一点，直到碰到篮筐！
他睁大的眼睛紧紧锁住那颗橙色的小球。眼看它越来越大。
近了，更近了——霎时间，指尖传来篮球的粗糙触感，带起一阵电流迅速传遍全身。
他够到了！
“这是——”他很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砸进去啊！
“我——的——篮——板——！！”
“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家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