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七玄琴

14、柳清明

　　穆谦忍着骂人的冲动，实在是觉得观赏这样劲爆的场面有些不合礼仪。
　　只见柳家那两位公子亲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那柳冬屏已经被亲的七晕八素，满面通红，衣衫半褪，此时正睁着迷茫的眼睛渴望的看着柳清明。
　　柳清明却站起身，又缓缓地走到屏风后面，徒留柳冬屏落寞的跪在地上。
　　柳清明循循善诱道：“屏儿，乖，你把这个药喂你母亲吃了，听话。”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母亲身子骨硬朗，吃了这药，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顶多受点罪，乖，听话。”
　　柳冬屏又开始哭，可是依旧坚决道：“哥哥，别的我什么都答应你，唯独这个，唯独这个，不行，我做不到，那可是我的母亲啊。哥，你忘了吗？她待你那么好。”
　　“屁话！”柳清明严厉的打断他，“她待我好？她处处针对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知道你身子不好，所以从小努力练功，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将我柳门发展壮大，可爹爹最后还是要把柳门交到你的手里，要把我们柳家这百年基业交给你这个病秧子手里，你母亲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啊，我告诉你，做梦！”
　　柳冬屏忙说：“哥哥，哥哥，我不要做什么柳门门主，我只要哥哥，我只要你对我好点，哥哥……”
　　柳清明嗤笑一声：“是么？”
　　柳冬屏忙挪着身子往屏风那边靠了靠，点头道：“是的，除了这件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柳清明道：“真的做什么都行？”
　　柳冬屏道：“是！”
　　柳清明忽然发怒，一脚把眼前碍眼的屏风踹倒，那屏风应声而落，那屏风后面竟然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温泉，想来那外面泛着雾气的水便是从这温泉中流出去的，可更加骇人的却是温泉后面，一块由各种鹅卵石铺就的平地上，端坐着一个被抽干了血气的少年，那少年眉间用朱砂画了个莲花印记，更衬的那少年面色惨白，像是，早已经没了人气一般。
　　穆谦虽然上过战场，再惨烈的场面也见识过，但是过了许久的太平日子，乍一看到这种场面，还是觉得甚是吓人。
　　柳清明围着那少年转了一圈，怪笑着说：“屏儿，这莲花谷主的儿子内功深厚，吸了他的功力，为兄觉得甚是畅快，若不是你的身子废物，为兄倒是很想把这神功亲授予你呢。”
　　穆谦觉得他真正想说的是如果柳冬屏内功深厚，他第一个要吸的便是他柳冬屏了。
　　柳冬屏知道他的意思，吓得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看那少年，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不清是哭还是低诉。
　　只见那柳清明走上前去，一把提起柳冬屏，大喊道：“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废物！废物！！”
　　柳冬屏看上去像是喘不上气来，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哭喊着：“哥哥，哥哥，醒醒吧，醒醒吧…”
　　柳清明一把把柳冬屏像是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又从那件早已躺在地上的黑衣服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小药瓶，丢到柳冬屏面前，又走上前去蹲在他面前说：“好屏儿，哥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把这药给你母亲吃了，哥哥以后就什么也不逼你，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柳冬屏拿起那个黑色的瓶子，低喃道：“在一起么？”
　　柳清明温柔的笑着，像是蛊惑一般的说：“嗯，永远在一起，屏儿。”
　　柳冬屏攥紧了那个黑瓶子，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又因为地上太滑，又跌了一跤，又爬起来，泪眼汪汪的看着柳清明。
　　柳清明走上前去，大手抚上柳冬屏的面颊，低头在柳冬屏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在他耳边说：“去吧，屏儿。”
　　柳冬屏像是着了魔症，跌跌撞撞的沿着刚刚穆谦走进来的那条路往外走去。
　　穆谦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况且那柳清明实在是太过变态，而自己在那里待了那么久，想来他们根本看不到自己，索性抬脚跟着柳冬屏往外走去。
　　还是那条泛着白茫茫的雾气，一臂宽的石子小路。
　　柳冬屏熟门熟路，七拐八绕，沿着那石壁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又在一个黑乎乎的石壁前停了下来，几下扒开上面垂下来的杂草，找到一个巴掌大的圆盘，伸手用力按了下去。
　　只听轰隆隆的一声，那块石壁慢慢的向两边退开，打开了一个由一人可通过的口，柳冬屏像是极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捂着胸口走了出去，穆谦也赶紧跟上。
　　身后石壁自行闭合，从外面却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入口，只会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壁。
　　面前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湖泊，湖里大片的荷花开的正艳，柳冬屏沿着湖岸向东走，路上遇到的侍卫小厮都驻足和他行礼，他也不搭理，沉着脸，像是听不到一样，直到走到穆谦熟悉的那个小院。
　　兰绍兰苏一脸沉痛的一左一右扶住差点倒下的柳冬屏，柳冬屏任由他们扶着进了内厅，不管不顾的趴在床上昏死过去。
　　这时画面一转，穆谦还未反应过来，那柳冬屏已经醒了过来，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柳冬屏坐在床上，反复地看着手中那个黑色的小瓶子，良久，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把瓶子随手放在枕头底下，走出门去。
　　穆谦赶紧跟上。
　　原来是去了他母亲的住处，柳夫人正与那柳门主坐在一起说着话，看到柳冬屏过来，很是开心，连忙迎了出去，拉着柳冬屏的手嗔道：“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听说你今天又没有好好吃饭，看你爹不罚你。”说罢还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尖。
　　柳如风也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来来来，今日刚摘的新鲜莲子，你母亲特意做的莲子银耳羹，这个时节喝了正好去火，你也来一碗。”
　　柳冬屏连忙摆手拒绝，柳如风一瞪眼，略微有点生气的说：“你这一天天的，什么也不吃，神活着么，吃，必须得吃！”
　　柳夫人道：“夫君，你吓着孩子了，屏儿，乖，少吃一点，你这一天天的，什么也不吃不下，身体怎么能好呢？”
　　柳冬屏不情不愿的喝了几口粥，便说有事，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穆谦跟在他身后，看到柳冬屏一出了院子，便拿手抠着喉咙，把刚刚吃下的莲子羹一点不剩的呕了出来，柳冬屏颓然的坐在地上，低下头又哭了起来。
　　等到终于哭够了，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回到自己的小院，这时天已经黑了，小青小红服侍柳冬屏洗漱后，都退了出去。
　　柳冬屏拿出那个黑色的瓶子，坐在床上看了许久，低声说着：“哥哥，对不起，我不能杀了母亲，我也不能伤害你。”
　　顿了顿，又说：“哥哥，对不起。”
　　伸手拔下瓶塞，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像是终于要跟这世界做最后的告别般的，决然的喝下了那瓶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那毒是柳清明给的，是柳冬屏自己服下的，原来那毒原本是柳清明拿来想毒死他母亲的。
　　原来那汉子所说的传闻不假，那柳冬屏果真好男风，而且爱着的人，却是自己的亲哥哥，哦，不对，是同父异母的哥哥。
　　原来，传闻中那折磨死好多美少年的变态不是柳冬屏，而是柳清明啊，想必这恶名，也是柳冬屏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深爱的哥哥而担着的吧。
　　这事别人不知道，兰绍兰苏应该也略知一二，所以对柳冬屏极是衷心，爱护，但是虽然知道不是柳冬屏所为，但也应该不知道柳清明的真实面目，否则兰苏也不可能对那柳清明那般恭敬。
　　穆谦叹道：“自己真是太背了，借尸还魂到一个如此复杂的人物身上，不仅武功尽失，名声奇差，还身中了这种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痛快的毒。”
　　此前穆谦还一直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虽然枉死，但上天到底待自己不薄，还让他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现在看来，这活着，也当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单就看柳冬屏这坎坷的人生，就觉得活的甚是辛苦。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