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师》羊生

7、第7章

　　林木木就这么全程捂着枕头，到白朗替她将衣服整理好，也半分没露脸，连带将脖子也遮上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大约此时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白朗又向许一曼交代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带着组上的医生离开，白朗走在最后，谁也没注意他离开病房时停顿了片刻，侧目看向病床那一坨拱起，抿嘴笑了笑。

　　林木木听着白朗他们离开了病房，慢慢移开了枕头，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着四下查探，活像一只刚从洞里面钻出来的小老鼠。

　　确定白朗已经离开了，林木木甩开了枕头，长舒一口气，她确实给憋坏了，即便是失血过多，她现在整张脸也红的过分。林木木侧了侧身，想活动下方才过分僵直的身体，一偏头正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

　　许一曼趴在床边，下巴搁在拳头上，弯着一双灿若桃花的眼睛，挑着眉看着林木木。

　　“快快如实招来！”

　　“招什么......”

　　林木木扯了扯被子，极不自然地转移着目光，头也开始往另一边偏，许一曼当然不会放过她，伸出两只白嫩嫩的爪子捧住了林木木有些消瘦的脸，又给强行扳了回来。

　　“我还能不知道你，还熟人不好意思？就是老韩给你做检查你也不会不好意思的！听说你还舍身替人家白医生挡了掏心的一爪子？说，是不是瞧上了人家英俊潇洒，刚刚满脑子黄色颜料，才脸红成这个样子的，嗯？”

　　“......”

　　白朗：“什么黄色颜料？”

　　病房中的二人正在闹，完全没注意白朗竟然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白朗这一出声着实给二人吓了一跳，许一曼赶紧松开了还挤着林木木脸的手，站直了身体看着白朗龇牙笑。

　　林木木抬起右手慢慢揉着有些不舒服的脸，不紧不慢回答：“没什么，小曼说要把自己家漆成黄色的，我们正在说什么牌子的黄色颜料比较好”

　　许一曼看着白朗一脸迷茫而礼貌的微笑，又看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林木木，强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和善地问白朗道：“白医生还有什么事？”

　　“哦，昨天许小姐说我和林小姐恰好是邻居，刚才人太多不方便说，如果林小姐住不惯医院，等情况再平稳些可以提前出院，我请一段时间假在家照看林小姐，毕竟林小姐是因为我才受这么重的伤......”

　　“不必了！”

　　“太好了！”

　　林木木和许一曼几乎是同时喊出口，许一曼见林木木还要说什么来推脱，一把捂住了林木木的嘴，林木木本来就受着伤，多说几句就开始大喘气，现在怎么挣扎得过，只能瞪着许一曼以示抗议，许一曼当然选择了无视。

　　林木木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一曼眉开眼笑地应了白朗，还说了一大堆一点儿也不走心的客气话。

　　白朗又走了，许一曼松开了手，林木木挥舞着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抓起一旁的枕头就扔向了许一曼。

　　“许一曼！我和你拼了！”

　　许一曼轻轻一抬手就接住了这软绵绵飞过来的枕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向着林木木摇了摇。

　　“你就放弃吧，你是反抗不了命运的，哈哈哈”

　　“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凑巧了吗？就像是我大学时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那一次一样”

　　许一曼看着林木木一脸严肃，知道她现在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认真了起来，抱着枕头坐在了床边。

　　“木木，我知道当年的事给你造成了很严重的阴影，但是我觉得你不能再这么做惊弓之鸟了，况且，你知道吗？昨天晚上，魅鬼逃走，结界破开的时候，我冲进去就看到白朗拼命在给你压着伤口，几块治疗巾都被血浸透了。他看见人能进来了，就喊着他同事赶紧开台子给你止血，说实话，如果他是妖怪什么的，当时方燦和魅鬼都被天斩重创，你昏迷不醒，他要是吃了你，谁也拦不住”

　　林木木抿着嘴没有说话，阳光从窗子打下来，正好照在林木木半张脸上，看起来毛茸茸的，像是镀了一层光晕，她抬起手，手心向上遮在眼睛上，透过指缝去看斑驳的阳光，很温暖，林木木想起了昨晚白朗带笑的眼睛和自己慌张的心情。

　　碎裂的月光吗？

　　那人是清冷到了灵魂里，所以，即便是笑着，也做不到像日华一样散发着暖光？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慌张？或许可能是哀伤？明明笑着，眼中却满是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

　　这大概不是现在能想出来的问题，林木木闭上了眼睛，手背轻轻搭在眼睛上，瓮声瓮气地问道：“魅鬼逃了？”

　　“是，听白朗的描述，昨天晚上，你被方燦重伤后，大约是天斩血暴动了，对着方燦一通狂砍，然后魅鬼躲不下去了，就舍弃了这副躯体，魅鬼大约也被伤得不轻，所以逃走了，白朗说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离开之后，你身上发出来的红线也散了，后面结界散了，我们就进去了”

　　“那方燦怎么样了，老韩让我们写检查，不会是我把方燦砍死了吧？”

　　“死到没死，要真死了，能是写检查就过去的吗？就是几个大关节都被你卸了，身上被砍得皮开肉绽的，失血过多，现在还在icu昏迷着”

　　“等他醒了可以让公安的好好盘查一下，他心里肯定有事儿，不然魅找不到破绽掌控他，昨晚我瞧着方燦那个劲头，他可能和那对小情侣有仇。对了，那个姓冯的丫头呢？我觉得魅鬼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她没事，现在就在隔壁。昨晚你和白朗护着她，她倒是一点波及没受到，昨晚的手术很成功，今天早上已经醒了，现在公安的人和我们防暴组的人一起守着她”

　　“那有什么新线索吗？”

　　“那丫头听说自己男朋友死了，给刺激坏了，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不过她妈妈连夜赶过来了，说起来她家和你还是老乡，冯思尚也是花市的，她妈妈说她年前回家算命说今年有场大劫，还专门求了平安符，现在平安符也不见了”

　　“平安符？说不定那丫头在电影院逃过一劫就靠这平安符，魅鬼虽然附身方燦，但是却还是忌惮符纸，到了医院因为手术，符纸被拿掉了，所以魅鬼又来了。这只魅很谨慎，从它在电影院完全没露出马脚就可以看出来，医院的生魂亡灵太多，于是他选择张开结界来将冯思尚隔绝开，却没想到意外将我和白朗也框进去了”

　　“老韩现在安排和尚和小天守着冯思尚，医院不好随意开结界，他俩就呆在病房里贴身护着，应该问题不大”

　　“和尚？佛宗的那位老韩都动用了，看来老韩很重视啊”

　　“当然重视啊，老韩会都没开完就往回赶，还在路上就把和尚喊来了。你和那个方燦都半死不活的，我还以为他肯定要大发雷霆，没想到他这次倒是意外安静，只是黑着脸一直不说话”

　　“所以我这个重伤员才是唯一被骂的那个是吗？”

　　“老韩也是担心你嘛”

　　林木木气郁，还要张口说什么，就听见门口有人进来了。

　　“许施主所言不虚，正是如此”

　　林木木和许一曼闻言一齐向门口望去，山海局防暴组组长何勿缘正站在门口，挂着普度众生的笑容向着二人一施佛礼。

　　“......”

　　“......”

　　其实，确实不能怪这二人反应有些冷场，着实是何勿缘的形象与他的动作太过违和。一米八几瘦的像根竹竿儿似的，穿着一身深蓝的牛仔服，内里搭着一件全黑的体恤，领口挂着墨镜，脖子被一条黑围巾遮的严严实实，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皮手套，胸前挂着一串大金珠子，又土又豪之气满溢。

　　何勿缘之前剃了个板寸，现在都长起来了，直挺挺地戳向天空，总让人想起短头发的樱木花道，可惜是黑色的头发。

　　何勿缘很白，但是除了脸，其他所有地方包括脖子和手指全部纹上了佛经，并且选的最黑的颜色，认识的知道这是经文，不认识的常以为这是什么阴暗的咒语，加上胸口那串很难被正确认识的金佛珠，何勿缘常常被人当成□□成员，避之不及，走在大路上被警察叔叔查身份证更是家常便饭。

　　不过今天这些纹身全被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点儿也看不见。

　　“老大，你醒醒！下戏了！冯思尚已经睡着了！”

　　比何勿缘矮了半个头的肖一天从他背后钻了出来，双手捏住何勿缘的肩膀拼命晃着。

　　许一曼：“你俩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让你们看着冯思尚？”

　　肖一天扯着何勿缘走进来一边将何勿缘往沙发上摁一边回答：“隔壁睡着了，老大在她的床上加了一层封印，范围比较小也不会影响到医院里其他东西，交代公安的那两个多费点心，我俩抽空过来看看木木姐，反正离得近，一会儿就回去了”

　　何勿缘缓缓偏头过来，笑的十分超脱世俗道：“小天施主所言极是......”

　　“......”

　　“......”

　　“......”

　　许一曼才把林木木的床头升起来，这会儿两个人一齐看着沙发旁的两人，四人面面相觑。

　　林木木：“这是在cosplay唐僧吗？为什么没有把头发剃掉，袈裟呢？禅杖呢？”

　　肖一天叹了一口气道：“老大自从进了医院已经收到四波尖叫和要求退避的警告了，护士瑟瑟发抖不愿意给隔壁换点滴瓶，早上医生查房也只有白医生一个人进去了，老大又不能离开，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的何勿缘，肖一天一脸心痛。

　　“小天施主莫要悲伤，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肖一天的表情有一丝崩裂，欲哭无泪地扑到许一曼跟前。

　　“曼姐，救救老大，不然我们防暴组就要亡国了！”

　　许一曼刚发完消息，此时收起了手机，提溜着肖一天的后领子，就像是拖着一只大金毛，将他放回了沙发上，和何勿缘坐成一排。

　　林木木靠在床上，看着何勿缘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不是在念经，肖一天也盘腿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两只手撑在腿前的沙发上，耷拉着眼睛，如果他的耳朵能再长一些，大概也是耷拉下来的，病房中一时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曼曼”，林木木拉了拉许一曼的衣服，见许一曼回过头来继续说：“我饿了”

　　一时间沙发上的两人抬头齐刷刷望了过来。

　　“安排人来送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