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师》羊生

5、第5章

　　“那，林小姐是什么人呢”

　　正站在手术间里四下打量的林木木，回头看了看白朗一脸从善如流，也没说话，掏了自己的证件扔给对方，低着头开始绕着手术台戳戳捣捣。

　　“原来是林小姐是山海局的特别侦查员，失敬了”

　　林木木闻言抬眼看着白朗笑着将证件递回来。

　　月亮又碎在浅湾里了。

　　一句“白医生还真是见多识广”就这么梗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儿，变成了一句“算了，你别垂死扑腾了”，然后被林木木咽回了肚子里。

　　林木木接了证件揣回兜里，低着头鼓了鼓腮，而后扬了扬脑袋看着天花板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事儿不对。

　　人生第一次遇到被美色眯了眼的无力感让林木木心里有点慌，以至于满脑子都是商纣王和周幽王的悲惨下场，心里也更加怀疑对面的白朗有问题。

　　难道是纯血统的狐狸精？公的？

　　可偏偏他身上半丝妖鬼之气都没有。

　　林木木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现下当务之急只能是赶紧出了结界，然后让侦查科那帮去查。林木木的手一路搓到下巴，手拿开后又挂上了她的“高阶职业式假笑”，顺手在器械台上摸了一把手术刀。

　　“白医生，借点儿血呗”

　　白朗的笑容僵了一瞬，见林木木也不看自己，只是盯着明晃晃的刀片，眯起了眼睛。

　　“林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普通百姓，您身为人民公仆不是应该保护我们吗？”

　　林木木的头发全都梳成了一个丸子在头上，但她还是撩了一把撩不到的头发，伸了伸双臂，而后抬起右手，手指微曲，用指关节抵着下巴看着白朗眨巴眨巴眼睛道:“白医生作为医生要看我在你面前自残吗？”

　　白朗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一边眉毛险些抬飞到天上了，林木木的反应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眼神里有些玩味。

　　林木木没有关注白朗的表情，她扯过白朗已经递过来的左手，在无名指尖用刀尖轻轻割开一个小口子，血珠子一下就涌了出来，落到手术台上，还没来得及溅出花儿，整个空间就黑了。

　　林木木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坐在更衣室了，手上还拿着手术刀，刀尖还沾了点血。四周机器运作的声音隐隐传来，电脑屏幕也亮着，空气很温暖，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手上的鬼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就像是浸在血里，又干涸的颜色。

　　林木木暗道不好，将手术刀揣进背包侧边的口袋，站起身就往手术室里跑，手上的天斩已经完全释放开，闪着红光绕在林木木的手臂周围。

　　越往里去光线越暗，整个手术室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鬼气实化，怕不是一只上千年的厉鬼！

　　林木木也有些紧张了，脚下步子迈得更快。

　　“咚！”

　　就在眼前的屏蔽门里面传来一声撞击，门也在下一瞬打开了，林木木蹿进去就看到白朗挡在手术台前，他身后的台子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姑娘，身上严严实实的盖着深绿色的被子，想必这就是冯思尚。

　　一个穿着蓝色保洁服的中年男人此时正掐着白朗的脖子将其举在了空中。

　　如果林木木没猜错，他应该就是电影院的保洁，单子上写的名字是方璨

　　方璨周身鬼气弥漫，尤其双目不见眼白，明显是已经被鬼上身还迷了心窍。

　　白朗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憋的通红，额头上青筋都爆起了，双手死死抓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离地的双脚拼命蹬着。

　　林木木看着白朗都快翻白眼了，也顾不得心中怀疑他是不是妖精了，右手运着天斩就挥了过去，红丝瞬间变长，钢弦一般向着对面飞了过去。

　　几百根天斩一齐打在了方璨的身上，一瞬间保洁周身黑气大增，好似有千百个尖锐的嘶喊声从他的身体里一起发了出来，身子却一动也没动，手上还死死掐着白朗。

　　林木木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脑袋一阵眩晕，手上却没停，右手反手一握，几百根天斩线瞬间拧绕成了一根鞭子，林木木咬着牙猛地挥臂，方璨生生受了一鞭子，尖叫声更甚，周身的黑气迅速在其天灵穴处汇聚，渐渐竟化了形。

　　林木木心中“咯噔”一下，只见那化了形的东西转过了脸，黑漆漆的脸上只一双火红的眸子，像是两团血色的火焰，死死盯着林木木，而后那两只眼睛像是笑了一般弯了弯，瞬间手术室中的黑气全部缩回了方璨的身体里，只剩一双全黑的眼仁还表明着他的不对劲。

　　这哪只是千年厉鬼！这是吞了千只厉鬼才生出的魅！

　　林木木一挥手收了自己的天斩，她现在用的天斩是老局长用她的血为她淬炼的武器，去掉了天斩血的气息以便林木木平日里不被一般的鬼怪发现，但同时杀伤力也被削弱了很多，伤一伤鬼怪这种带着邪气的东西还行，可普通人类就完全没办法了，现在这魅躲在这人的身体里不出来，白朗的脸已经开始发紫了，要是等她把这魅打散，白朗估计都凉透了。

　　林木木估摸着自己打不过对面的方璨，脑中灵光一闪，反手从包里掏出了个压缩瓶，这是许一曼送给她的防狼喷雾，她一直都没用过，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林木木扯了保险栓对着方璨的脸就喷了上去，慌张间，她好像听见有人骂了一句“靠！”，还没来得及反应，铺面而来的洋葱混着芥末的气息就转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玩意儿太辣眼睛了！

　　因为手术间空间太狭小，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是防狼喷雾的味道，被正面喷上的方璨呛咳得厉害，终于松了手，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捂住口鼻后退了好几步。

　　白朗一下掉到了地上咳得站也站不起来，整个人蜷成了一只大虾米。

　　林木木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这防狼喷雾逼得窒息了，眯着满是泪水的眼睛，弯腰就去扯瘫在地上嗑得有些抽搐的白朗。

　　“大哥，快别装死了！等对面的缓过来，咱俩就真死了！”

　　白朗踉踉跄跄地被扯着站起来，林木木一把拖过一旁的平车，两个人泪流满面地把昏迷的冯思尚抬到平车上，拖着就往外跑。

　　平车在走道上被二人推得飞驰，外面空气无比清新，还在仓皇逃命的林木木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呼吸顺畅，眼睛也能睁开了，但是旁边吸鼻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林木木不自主地偏头去看，正对上一张涕泗横流的大红脸，比煮熟的大虾还要红。

　　“林小姐，我好像对你刚刚的那个生化武器过敏”，白朗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解释道。

　　这原本应当是一本正经的，但是配上白朗现在狼狈的脸，林木木突然觉得她认为白朗是妖精的想法很蠢，因为这一幕着实太过滑稽了。

　　林木木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不过下一瞬铺天盖地弥撒开来的鬼气让林木木浑身一颤。

　　她和白朗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了，一直出不去，现在肯定是实打实的鬼打墙了。

　　果然下一个转弯，方璨就出现在了二人对面，魅鬼浮在方璨背后，双眼的火焰怒极而盛，看起来十分狰狞，方璨的脸也很扭曲，全黑双眼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盯着对面三人。

　　林木木和白朗扶着平车一步一步往后退着，林木木已经完全不受防狼喷雾的影响，可以冷静地思考，几百种应对方法在她脑中一瞬闪过，但都被她否决了。

　　于是在方璨猛冲过来的一瞬间，林木木一把将白朗带着平车一起扯到自己的身后，另一只手摸出了背包侧袋里的手术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掌。

　　林木木拔掉了手指上两枚作为封印的戒子，几乎是一瞬，原本即将从手掌滑落的鲜血，凝成了数条红线，横断手掌的伤口里，几百根名副其实的天斩喷薄而出，萦绕在林木木周边。

　　本来就因为猎物被抢走而怒极的魅，此刻受了天斩血气味的影响，越发的暴虐，双眼的火焰越发高昂，连带着方璨的眼睛都变成了赤红色，怒吼着扑了过来。

　　林木木小心的控制天斩向着方璨的下肢攻过去，她想先牵制住对方，她不能直接杀死对方一了百了，因为山海局明文规定不允许利用天赋伤凡人性命，正当防卫也不行，而对面的方璨不管是否力大无穷都是个普通人，连半妖都不是。况且方璨被魅附身杀人，这背后隐情不明，林木木无权决定他的生命。

　　赤红的血线割开了方璨的双膝，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因为跑得太急惯性扑倒在地，浮在其背后的魅也一瞬间躲回了方璨的身体里。

　　林木木看着面前趴在地上的男人，心中默念“对不起”，一面控制着天斩中的煞气到不伤凡人的程度，准备将那只当缩头乌龟的魅鬼给打出来。

　　没想到林木木手刚举起，趴在地上的方璨突然动了，他趴在地上抬起脸看着忽然咧开了嘴，笑得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小丑，林木木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手还没挥下去，只见方璨突然一个倒立了起来，用两只手撑着，仍然仰着头死死盯着林木木，一边飞快地移动了过来。

　　“什么鬼！”

　　结结实实被吓到林木木慌得像一只被黄瓜惊飞的猫，不能斩杀凡人的她，几乎是一瞬间跃起而后本能地一个抬膝，一脚猛踹在了方璨的后腰上。

　　方璨被踹飞的瞬间一把抓住了林木木没来得及收回的腿，于是林木木就这么一条腿被方璨扯向前，另一只脚还留在原地，最后生生被扯出了一个一字马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林木木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震破了手术室的灯，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林木木之所以是山海局的外援，一方面是她本人不愿意完全加入山海局，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身上没有什么拳脚功夫。而且因为身体羸弱，动得太狠可能就要进医院，林木木也不想学，所以她哪里会一字马。

　　这些年，林木木对于自己在风城山海分局中的定位，一直是一台灵敏度很高的玄中仪，外加装备比较高级但是无人带就一定会扑街的战五渣输出。局长韩宇也从没有让她单独出过外勤，一直都顺顺利利的，以至于这一次林木木栽得很彻底。

　　两条腿的剧烈疼痛直冲天灵，眼前一阵一阵金色的波纹散开，林木木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大概已经被撕开了，大腿根好像断掉了一样。

　　还没等林木木缓过神，被踹倒的方璨，扯着林木木的腿就往自己跟前拖。

　　“啊——！魅鬼你大爷！”

　　才被剧烈撕扯的韧带哪里受得住这般牵扯，林木木冷汗直流，疼得嘴唇都白了。

　　林木木控制着煞气满溢的天斩直击方璨的腕关节，可惜这一次方璨似乎早有准备，一撑手，一个侧翻便躲开了。

　　林木木疼得嘴唇都在抖，生理性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天斩也有些晃晃悠悠的，完全击不中撑着两只手臂四处乱爬的方璨。

　　方璨似乎对于不远处的白朗和冯思尚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林木木，仔细地躲避着不断袭来的红线，嘴角越咧越开。

　　还在地上劈叉的林木木为了缓解双腿剧烈的疼痛，努力地在将自己的双腿往回收，一面又要抵挡方璨，天斩的击出越来越没有章法，而且，因为每击出一次天斩就会消耗掉一部分血液，林木木现在已经开始有些两眼发花了。

　　林木木停止了攻击，将天斩线回收了一些，留了一部分像海草一样飘在自己面前以做防御。她心里琢磨着，这样下去没被魅鬼吞了，自己倒先血尽而亡了，抿着嘴皱着眉，突然想起来白朗。

　　“哎，医生，你看我打哪儿会重伤他但不死……”

　　林木木转头去看，平车旁没有人

　　再转头就看到白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方璨旁边，整个人因为过敏已经红透了，脸上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林小姐你们快走！我拖住他！”

　　“！！！猪队友不要送人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