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百官大起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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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垂拱殿，百官大起居。
所谓五日一次的百官大起居，京城中的那些三省、御史台官，还有许许多多花知不知道，但也叫不上名字的大老爷们，都站在庭下，按班次排得整整齐齐。
花知头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虽然现在是在栾靖的皮囊里面，也有种狐假虎威的快感。
更让花知开心的是，三省，枢密院的官员轮番奏事，他们丝毫没有需要皇帝回复的意思，有事说事，说完就完。
这个场合更像是让大家来看看我们的小皇帝。
花知甚至敏锐地发现，在场的众人中，大多数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端坐的皇帝身上。他们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看奏事的官员，甚至还有人在小声说话。
顺着雷公公的指示，花知浑浑噩噩地划过了大起居。
随着众臣僚像潮水般退去，花知随雷公公回到内殿。雷公公早有准备，屏退了左右一众宫女儿黄门，只留了一个四十出头的管事宫女。
雷公公介绍道：“奴才把这事禀告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吩咐，千万注意安全，别惊动了朝臣。另外，太皇太后还命李姑姑随行，这位就是李姑姑。”
话音一落，这位李姑姑利索地行礼问安。这位穿着掌事姑姑们统一的宫装，透出一种久经沧桑的安定气息。
她说：“车马等在庭下，还请官家更衣。”说着，捧出一套布包，里面装着一套平常富贵人家的窄衫。
花知二话不说，一把掀开头顶的帽子，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服……
马车吱吱呀呀地前行，花知只有几次陪小姐的时候才坐过车。如今沾了这小道士的光，竟也见了这么多世面。
掀开门帘，东京开封府就来到了眼前。
花知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回到东京。李家在明州的府邸是宁静雅致，而东京的市井就是它的反面。买花的姐姐高声唱着时令鲜花的名字，药铺里的郎中老神在在地坐在柜台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才是，东京啊。
花知幼小时长在市井中，她和姐姐同父亲一起，在十字大街上开一家小茶坊。爹爹招呼客人，姐姐烹茶做点心，有时候还会有唱曲的来店里卖唱。
花知那时候还唤做毛毛，她常常就在阶前坐一整天，看往来的客人。有时有兴致的常客见了她，还会逗她说一两句话。
不过五六年光景，花知回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就在花知发愣的空档里，李姑姑跟了上来。她已经在车里换完了衣裳，眼下，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衫，配雪青色的裳。都是普通的棉布制的，毕竟皇帝就在眼前，还穿着普普通通的窄衫。头上的发饰倒是没有更换，还是宫中样式的珠花。
不知是不是宫城外面的太阳更耀眼些，这些珠花明明在宫里平凡无奇，在这却显得十分耀眼。李姑姑虽然年过四十，青春不在，却被这一身打扮衬得娴雅温润。
本来街市上抛头露面的女性就不多，路上的行人频频为李姑姑回头。这位姑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也丝毫不忸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栾靖身侧，等他发话。
花知眼睛都快冒小心心了，这姑姑简直活成了花知的人生理想。
李姑姑虽然一直垂着眼，却也把皇帝这毫不掩饰的赞赏眼神看在眼里。虽然年纪上看，是当不成
宠妃了，但被少年人这么看两眼，还是觉得通体舒畅。
一旁的雷公公感受到了威胁，抬手比了请的动作，说：“十字街就在东边，官家请看。”
离开东京的时候，花知年纪还太小，如今回来，也实在是认不太清方向。只好就顺着雷公公指的方向走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栾靖太高了，周遭的铺面都是陌生的样子。花知一眼都不敢漏下，生怕错过了蛛丝马迹，认不出当年的家。
忽然，花知看到路边有个卖吃食的老人，他站在小摊子旁边，摇着芭蕉扇，也不理过往行人。
花知认得这个大爷，岁月似乎不曾改变他一分一毫，他满脸的褶皱和头上丝丝缕缕的白发都维持着当年的样子。
不光是头发和皱纹，就连他小吃摊子上的油渍，似乎都还是保持着当年的姿态——他每天都会擦洗，但每天又都会弄上新的，久而久之，那油光像是浸到木头里面去了似的，泛出一种异样的温馨光泽。
花知忽然紧走了几步，那小吃摊一直挨着她家的小茶坊。傍晚过后，夜市还没开张的时候，爹爹常请他去店里坐坐，他也常把没卖完的小点心给花知。
她想问问姐姐的去向，走到小摊跟前，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现在是在皇帝的身体里头，旁边跟着一个是太皇太后的亲信，一个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一句错话，都可能万劫不复。
她只好清清嗓子，把到嘴边的话临时改了：“羊肉小馒头和麻脂团子，各拿三个。谢谢您。”
那老大爷还是像往常一般爱答不理，说：“麻脂团子今天没了。”这里地段繁华，生意好得很， 才刚刚过了晌午没多久，一些点心竟然已经售罄了。
现在想来，老大爷当时给花知的点心，都是他摊子上最受欢迎的，想来根本不是没卖出去，而是专门留给花知的。
“那就三个羊肉小馒头。”说着，花知往怀里摸钱袋，竟然摸了个空。
天地良心，就算花知在明州当小丫鬟的时候，月例只有三陌，她腰里的小钱袋也从没空过。可如今变成唐唐帝王家，怀里竟然连钱包都没有。
幸好旁边还有李姑姑，她也没问价钱，就直接递出一串铜钱。
大爷这才看出这行人的与众不同，不过大爷在这做生意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八年了，奇人异事见的多了。看这领头的小公子的姿态气度，说不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心血来潮女扮男装出来逛。旁边跟着的婆子打扮虽然不凡，可这举止，大概也是没出过门的。
大爷数出几枚铜钱，把剩下的还回去。这才慢慢悠悠地挑出三只羊肉小馒头，包好，递给花知。
花知接过馒头，转身递给李姑姑和雷公公一人一个。
他们两个都又惊又喜，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不便谢恩，只是稍稍行了个礼，便激动地接过那小包子。
花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是李姑姑付钱，她这借花献佛这么没诚意，也让着两位如此感激。
但花知挺高兴的，她的情绪很容易被旁人带动，旁人开心的时候，她也会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花知低头闻了闻羊肉小馒头，还是当年一样的香气。她就当街咔嚓一口咬下去。烫！馒头外面不烫了，用手拿着也没关系。可里面还是滚烫的。
花知一个没拿稳，那小馒头就从手里落了下去，咕噜噜地滚了两圈，撞在旁边一家商户的阶前。
花知顺着馒头看到了那几级石阶，看到石阶侧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毛字。
小吃摊大爷的孙子阿白从学堂回来了之后，时常会来这里陪他爷爷。他曾经试图教花知写字。花
知怕刻在台阶正面被大人看到，就央他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石阶侧面。
这就是当年自家的台阶啊！
可是抬头看，茶坊的门脸早已不见，变成一家香药铺子。除了这台阶，竟然彻彻底底地改头换面。
晃神的功夫，李姑姑见皇帝神色不对，已经又买了一个羊肉小馒头，递给花知。“您吃这个吧。”
花知接过小馒头，下意识地咬下去。滚烫地汤水伴随羊肉的香气霸道地充满了口腔。花知几乎被烫的落下泪来，却也不肯松口。
“大伯，两个羊肉小馒头。”又有一位妇人光顾了大爷的小吃摊子。
“好嘞姑娘。”这位大爷不知为何，态度竟热情了不少。
花知转头，看她熟练地递上几个铜板，另一只手接过两只包子。
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一闪而过。
一瞬间，花知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那位妇人穿着水红色的束腰衣裙，勾勒出年轻姣好的身材曲线。却带着幕篱，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右边手腕上，挂着一个翡翠镯子，随着步伐荡来荡去。
花知三口两口把小馒头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跟上了那个女人。
看着那个女人纤软的腰肢，李姑姑和雷公公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彼此眼中的大惊失色。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让皇帝身边有年轻女人，是可以让他在宫里专心帝王之道，清心寡欲。说句大不敬的，皇帝现在这样子，还比不过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毛头小子还能天天看邻家小姑娘进进出出，皇帝看到的可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宫人。
眼下，随随便便一个姑娘，连脸都不用露，就把当朝皇帝勾走了！
这样的皇帝，可怎么应对将来后宫的大风大浪？
且不管以后，现在皇帝就要被人勾走了，可怎么办？怎么办？
花知头一次没有觉察到身旁人的情绪，她一定得去看清楚，那红衣女子是不是她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百官大起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