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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夜 ...

  •   栾靖回到三小姐的住处。

      打量着这未来自己工作生活的地方,栾靖感觉自己不如再投胎一次。这小楼外面看着精致小巧,里面看起来就只剩下小这一个字了。那狭窄的陡峭的楼梯,栾靖感觉原来的自己都未必能挤进去。又想到今后的日子里,每天要在和各种小肚鸡肠不可理喻的姑姑姨娘周旋,栾靖打从心底觉得憋屈。

      栾靖并非头脑简单的人,他听到老爷对话的时候就大概明白了曾姑姑和用意。他能够理解,却很难接受,这些弯弯绕绕如羊肠般的小心思,就是生活的全部。

      但见到自己主子——另一个小丫头,栾靖瞬间就不这么想了。

      那小丫头白白净净的,眉眼和鼻梁都纤巧得恰到好处,只是眼眶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挺漂亮的,栾靖在心里吞了一口唾沫。和宫里那些女人们不一样,她身上有着清澈的纯真和毫无保留的善意。她一定从小在毫无保留的关爱中长大,从未看到过世间丑恶和阴险狡诈。

      栾靖本能地想要上前安慰她一下。

      不过开口前,栾靖斟酌了一下用词:“花知回来了,让小姐担心了。”

      这三小姐待花知是真的不错的,栾靖完全没有行礼,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来,”她说,“坐这边来。”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挥着手绢朝栾靖招招手。

      栾靖的字典里,“不敢”二字实在是太生僻了,他理直气壮地走上前去,在三小姐身边坐下。

      “别气啦,徐姨娘也是可怜人。”坐在旁边做针线活的老妇人说,“我打听了才知道,那院墙下的黄花是萱草,是徐姨娘亲手栽的。好像她乳名就唤做萱儿。”

      栾靖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老妇人,她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但表情却平和安详。

      栾靖赶紧低下头,不再看这老妇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气势太刚硬了,所以那老妇人才误认为自己是在生气。

      三小姐拿着丝帕,沾了些洗手用的清水。她一手托起栾靖的脸,一手轻轻擦拭栾靖的额头和脸颊。

      “都是我不好,”她说,“我不该让你去摘那些花的。”

      栾靖的脸被晒了半天,被这凉凉的丝帕一擦,感觉格外清爽。

      可这不是重点,栾靖第一次距离一个妙龄少女这么近,手心都开始冒汗了。他可以感觉到三小姐扑闪扑闪的眼睫毛扇出来的小风,他可以闻到三小姐头上戴着的鲜花的清香。栾靖感觉自己的脑袋逐渐变成一片空白,生理性的无法思考。

      三小姐说:“这么热的天气,脸都晒红了。”

      三小姐转身在盆里摆了摆丝帕,又折起来给花知擦。可花知的脸越擦越红。

      三小姐叹了口气,说:“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还有些芦荟胶,你也拿回去涂一些。”
      栾靖眼睁睁地看着三小姐把帕子拿回去,很想跟芦荟胶打一架。

      栾靖说:“小姐,不用芦荟胶,再擦一擦就好了。”

      三小姐看着花知的眼神,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于是把帕子递过来,说:“嗯,那你多擦擦吧。”

      栾靖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帕子,感觉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要小姐擦擦才能好起来呀,栾靖心中呐喊。

      三小姐见花知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帕子发呆。她觉得花知今天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

      旁边的老妇人开口道:“花知今天受累了,就别做绣活了。在这边伺候着吧。”说着,看向三小姐。

      三小姐自然同意,点点头。

      栾靖大喜,绣活,他可做不来的。他甚至都没法想象自己拿针的样子。于是他开开心心地坐在旁边听这老妇人和三小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解闷。

      ……

      “听闻徐姨娘是个读书人家出身,祖父和叔父是秀才。”那老妇人手指上套着一个铜扳指,像是在做鞋底。“只是她爹没出息,分家之后败光了家产,读书也没什么本事,才把女儿卖了。心气高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

      “家里的丫头里面,就属雨见最机灵能干,可惜上个月夫人把她给了少爷。若是小姐嫁人的时候能带她走,就不用这么担心了。”说着,老妇人瞅了一眼花知。

      “婆婆,花知就是年纪还小,”三小姐说,“若是带了雨见,过不了一两年就要嫁人了。”

      栾靖听见花知,知道她们提到自己了,小姐在附近他脑子转不快,只好对着小姐咧嘴傻笑。

      ……

      “今天早上小姐指的那黄花,长得倒像是路边卖的黄花菜,”婆婆像是想起了什么,“可以找机会买来瞧一瞧。”

      哦,原来朕是因为几朵黄花菜在大夏天跪了这么久,很好。

      ……

      栾靖不太懂民间内宅的“行话”,许多事情都只能听个大概。但他并非愚钝之人,事情虽然不甚明白,但也默默记下了许多人名。听刚才婆婆话里的意思,原本这小姑娘就不太明白事儿,也算不上聪明伶俐。从现在开始好好听好好学,说不定可以糊弄过去,栾靖暗自打算。

      入夜,婆婆和花知回偏房休息。这小楼原本住着三位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嫁出去之后,就空出了几间屋子。栾靖这才能和婆婆去别的屋睡,栾靖觉得要是自己和三小姐躺在同一扇门里,那估计就不用睡了。

      内宅的第一天,劳心费力。栾靖翻身倒在自己榻上,感觉浑身上下,从膝盖到脖颈,就没有不痛的。

      这时,婆婆端着一小盆水走进这小小的偏房,对花知说:“知道你累了,可也不能不擦洗就上床。快起来,水都替你打来了。今天肯定没少出汗,你快自己擦一下。”

      栾靖当了一天小丫鬟,可还是听不惯别人的命令。他心里别扭了一下,但也立刻翻身站起来。摸索着自己解开衣服。男女的衣物不同,特别是这衫子上的纽扣和纹饰交织在一起,昏暗的灯火下看不太清晰,栾靖眯着眼睛找了好一会才分辨出来。更衣沐浴这种事情栾靖自从当了皇帝就很少自己亲自动手了,但眼下再不习惯也得自己来了。婆婆打水来已经是额外的“恩典”了。栾靖看着脚边那个小小的旧木盆,和生锈的铁把手上搭着的麻布手巾,心里一阵哀嚎。栾靖绝不是耽溺享乐的人,可眼前艰苦的环境还是让他感觉前途无光。

      忽然,栾靖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桌上巴掌大的铜镜。

      屋内火烛昏黄摇曳,老妇人不愿浪费这一会灯油,正在灯下缝制鞋垫。旁边,一个小丫头蹲在木桶前,只有手腕上挂着一个翡翠镯子。胳膊腿白白细细的,背上的秀气的蝴蝶骨和一节一节的脊柱清晰可见。

      最可怕的是,这个镜中小丫头就是栾靖自己。

      栾靖大惊,他虽然贵为帝王,但这种事情还是如假包换的第一次。栾靖下意识地想要遮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却突然不知道该遮住上面好还是下面好。

      然而他双膝饱受摧残,本就蹲的不稳,慌乱之下他整个人一歪向水盆里栽去。

      栾靖本是习武之人,可花知却不是。整个人的平衡感,敏捷度都下降了不知多少。他展开手臂想要稳住身体,却恰巧撞在木盆的铁把手上。

      “叮”地一声,栾靖一个踉跄但站稳了身体,木盆在地上抖了抖但没有洒出水来。双膝喀吧喀吧地响了好几声。

      栾靖松了一口气,想道,这个皮囊真是不太中用,今后要好好适应,好好改造才行。

      突然,“啪”地一声脆响,栾靖低头,眼睁睁地看着腕上的镯子裂开了一道宽缝,从手上滑下去,“叮”地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三段。

      栾靖目瞪口呆,这小丫头看起来挺穷的,虽说这镯子成色不太好,但也应该是她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看着地上的碎镯子,和自己瘦弱的手腕,栾靖预感自己未来的生活会很艰辛。

      婆婆被镯子惊动了,从针线活里抬起眼来。

      “作孽啊,”她看起来比栾靖自己还要心疼,把花知拦在怀里,“作孽啊,这镯子你从进园子第一天你就带着,作孽啊。”

      婆婆手中的针线活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把花知的脸按进自己腹部,一下一下地拍着花知的后背。

      “碎了好,碎了好,碎了就把从前的事情忘了吧,现在是李家的人了,一辈子跟着小姐就好了,从前的那些念想,碎了就碎了吧。”婆婆安慰花知。

      栾靖被一下子按在这个老妇人怀里,不知所措到极点。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考验人的随机应变能力了。

      半晌,感觉花知并没有哭,婆婆才松开花知。

      栾靖早就准备好了用词,说:“谢谢婆婆,花知明白的。”栾靖退后两步,在刚刚脱下的衣物里抽出一方帕子,捡起碎成三段的镯子,包起来。然后沾湿了手巾开始擦洗身体。

      婆婆后退了两步,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地念着:“作孽啊,作孽啊……”

      终于躺在床上,栾靖感觉自己膝盖痛,腰痛,脖子也痛。他暗自想,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既然身在此处,就好好当个丫鬟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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