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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捉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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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内,延和殿

      太皇太后更衣,换上了常服,不过是个寻常直领对襟的褙子,素面莲青色,半新不旧的。

      这身打扮才像是她常有的,虽然素淡,但却十分和谐。

      一众仆从和朝臣一起退下,不一会儿,在场的就只剩下小皇帝与太皇太后了。

      她握着栾靖的手,一边抚摸着他的手背,一边再三说道:“这次是奶奶疏忽了。”

      花知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些抗拒,但这个身体好像对这种亲密的接触早已习以为常,竟然下意识地保持了没有反抗。

      太皇太后说:“昨天晚上,雷公公来禀报这件事儿的时候,奶奶真的吓了一跳。”

      花知乖巧地说:“是朕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让奶奶受惊了。”

      太皇太后却叹了口气,说:“昨晚,哀家连夜安排皇城司的人进宫,才拦住要自杀徐冼。当时人冲进他值夜的班房的时候,他都已经吊在房梁上了。幸好救的及时。皇城司的人已经把他收押了。”

      花知震惊,雷公公得了自己的许可,怕是直接就来禀告太皇太后了吧。

      一夜之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太皇太后竟然已经把这件事情摆平了。

      太皇太后说这事情的时候,语气温和,似乎有点抱歉,眼中的诚恳和真诚就像和栾靖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花知潜意识里愿意相信这个温和的老妇人。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整件事情的主导都是太皇太后,她见势不妙,才连夜把徐冼推出来顶罪。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件事情就不要想再继续查下去了。之前董贤虽然提到过,皇城司里面有栾靖的亲信,可是那不过是个内事都知。

      黄大人本来就是先帝旧臣,栾靖都知道可以依靠他来打探消息,太皇太后的人自然也知道做什么事情要避开他。

      花知明知道身为皇帝不必如此多疑,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太皇太后也不知是不是看出来小皇帝的思虑没有,只是理所当然地接着说:“哀家已经吩咐过了,从今往后,皇城司的人会直接来找你回话。”

      花知刚刚心里的小算盘一下子被打翻了,她忍不住眼睛一跳。

      太皇太后却笑了。她教养极好,那端庄的笑容其实并没有多么灿烂张扬的展开,但那如释重负的笑意却像是从眼底涌出的泉水,让她全身都泛起温柔的水光:“官家长大了,也应该试着练练手了。皇城司不受三衙制辖,官家可以自由调遣。这个案子,徐冼和如意都是哀家宫里的人,哀家也当是避嫌了。”

      “这皇城司啊,源自五代时候的武德司……”太皇太后虽然打定主意了准备让栾靖自己做主,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絮絮叨叨地掰扯起皇城司的传承和架构来。

      花知突然眼睛有点湿,有这样的长辈手把手地教着,栾靖大概是长不成一个昏君吧。

      太皇太后突然话锋一转,说:“如意在哀家身边伺候了快两年,也是机灵又妥帖的人,谁能想到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这次没成,明天奶奶再给你挑一个。”

      花知的眼泪还在眼眶里含着,突然被这一句吓了个措手不及。

      明,明天吗?不用这么着急吧。万一今天没换回明州李家,岂不是又要……

      上一次是遇上了刺杀,这次……万一躲不过去怎么办?

      花知说:“这……是不是太急了?”

      太皇太后略一沉吟,道:“要不然上次你在瓦舍里遇到的那个琴女如何?哀家去见过她,她虽然出身低微,礼仪品行哀家看着还可以。”

      花知目瞪口呆:太皇太后竟然去见了她姐?什么时候的事情?

      太皇太后见花知紧张,柔声解释道:“官家不必担心,当今和前朝不同,门第之见早几百年就淡了。若是官家担心别人说闲话,可以安排皇城司给她安排个身份。”

      花知心念一动,突然意识到了皇城司的意味着什么。皇城司不受三衙束缚,而且其中多高人强人,而且有内库财力支持,有了他们,不仅仅可以查这次的暗杀,更可以安排更多的事情。

      花知说:“至少等如意的事情查清了吧,朕……”

      太皇太后早就猜到小皇帝对如意有意,不然也不会和一个刺客睡一晚上。

      只是听说从那晚之后,小皇帝就再没有去看过如意那丫头,大概也是心里有点疙瘩吧。等这件事情查清了,他们俩之间的结大概也能解开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这倒是无妨,官家愿意先查案子就先查吧。只是官家年纪到了,已经有朝臣明里暗里催着大婚了,虽然暂时被压下去了,但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

      花知对天子应该何时成婚没什么概念,不过单看个头,栾靖确实不矮了……

      太皇太后说:“官家若是遇到中意的,可以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只一条,姑娘的人品礼仪一定得好,其它的道都没什么。”

      花知心中的人选一下子就订好了,若说人品礼仪,还有谁比得上小姐呢?

      小姐若是能做皇后,该有多好!

      花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转瞬间就想好了。

      栾靖这人虽然确实不会看人眼色,估计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体贴,但长相确实是一表人才,而且还是天子。

      栾靖不知道今日这事儿,估计这种悄悄话不会有人胆敢再提起。刚刚太皇太后屏退左右的时候,起居郎好像也被拉走了,这事儿只要花知不说,栾靖就不会知道。

      如此,只要花知趁着在皇帝身体里这几天,把事情定下来,到时候礼部一套程序走下来,新娘嫁到大内,他估计也就没法后悔了。

      太皇太后捕捉到小皇帝脸上压都压不住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

      她想:到底是半大小子,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

      太皇太后却点到即止,又换了话头:“这回雷公公算是立了功了……”

      太皇太后虽然权倾朝野,但说到底也是个老妇人,喜欢和小辈聊天的。

      花知在李家,平时就是陪着婆婆说话。无论是接话头还是哄人,那功夫都是炉火纯青的。最开始的时候不敢插嘴,可渐渐地看清了太皇太后为人,也就慢慢有了分寸。三言两语便哄得太皇太后不住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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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州李家,夜色如霜。

      中元节过了两天,秋月一轮还看不出缺口。像是镶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似的,静静地望着人间。

      栾靖跪在秋月之下,一夜无眠。婆婆专门安排人看着,不让她偷懒。

      他没有意识到,整个李家其实都没有安歇。

      李家在明州算是望族,在明州县衙里也有眼线。李长风落网的消息,也连夜传入李家。

      最初李长风在明州登陆时就没有公凭,并且和商船上的其他船员明显口音不同。市舶司的人把他当成意欲上岸与同伙里应外合的海盗,报给县衙。

      明州县衙大半政绩都要仰仗这市舶司,哪里敢放任海盗上岸?自是忙不迭地下了海捕文书,安排人手追捕。

      李长风平日在江湖行走都用母姓,自称李长风,从来不提顺安侯府,怕的就是给家里丢人。那日告诉花知是因为豫王的伤实在是太重,实在是奔波不起了,可巧碰到了岳家,想要套套近乎。

      而且花知一个深宅女眷,门都没有出过几次,估计都不敢和家里男丁长辈说话。这才敢随口半真半假地诓骗她。

      若是李长风真的被抓了,他自己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意说出家里人。可惜这层伪装被栾靖一句话给戳破了。

      县衙公差自有他的厉害,几句话,就把他的真实身份套出来了。

      公差们记得李家的好,便连夜把这事情告诉了李家老爷。

      好巧不巧,一直伺候小姐的钱婆刚刚把那从花知床上搜出来的金国匕首交给老爷。

      事情的前因后果在他心里串成一串,他明白事情的厉害。

      幸好,幸好,女儿还未曾出嫁。只是一旦悔婚,她婚事怕就是要艰难了……

      李家这一代人都未曾出仕,如今能够在明州这种地界站稳脚跟,不过是托了祖宗的福泽。家里的小姐能够嫁入世家,说白了也是因为家族的名望。

      只要这名望还在,事情总是还有转机,若是这名望被打碎了……

      李老爷不敢怠慢,一边连夜亲自赶往衙门,打点人脉,准备把李长风捞出来,另一边,安排唯一的女儿装病,准备以恶疾为由退婚。

      栾靖跪在院子里,花池里的芭蕉呀月影下摇曳,看着她的仆妇坐在小马扎上,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月转星移,这一夜在栾靖这里竟然过得意外的快。

      婆婆伴着晨光来看花知,她弯下腰,半扶半抱地让花知站起来。

      栾靖觉得花知大约也是跪习惯了,膝盖和腿的状态竟然要比预想中的好不少。

      可是婆婆却不是这样,她明显一夜没睡的样子,平时慈善的眉眼如今凹陷下去,眼底的淤青在脂粉的掩饰下欲盖弥彰。

      栾靖只好反过来扶着婆婆。

      婆婆对看守花知的仆妇挥挥手,说:“你也辛苦了,今天不必干活了,就回去休息吧。”

      那仆妇年纪也不大,大约是刚刚嫁人没有几年,因为一手好厨艺,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帮忙。她也累得不轻,挥手道:“多谢婆婆,花知你以后可长点心吧,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瞧你把婆婆气的。”

      栾靖气结,但也只能低头道:“花知记住了。”

      婆婆领着花知进屋,小姐在榻上坐着,倚着个软枕。她脸色苍白,嘴唇颜色淡得像是白绢,只有满头青丝恣肆地垂到被角。

      栾靖吓了一跳,“小姐……”

      小姐一笑:“我装得像吧,看把你吓得。”

      婆婆却叹了口气,开口道:“如今小姐得了痨病,怕是暂时不能出嫁了。”

      栾靖一下子明白了,确实,如果假装患有恶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婚。

      可是……如果这恶疾的名声传出去了,小姐这还怎么嫁人呢?婆婆脸上的愁色显然就是为了这个。

      小姐却丝毫不以为意,说:“这回多亏了花知胆大心细,不然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婆婆皱眉,道:“小姐,您说什么呢?”

      小姐撒娇似的笑了笑,接着说:“没事儿的,先躲过这一劫再说。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一上来就钻桌子,还被官差带走的怂包呢,他连花知都打不过。”

      花知:过奖,过奖,其实他功夫还挺不错的。

      婆婆也勉强地扯开嘴角,到底主仆有别,她没法替小姐做这个主。其实她也明白,做主的都是命。

      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才情品性不说举世无双,也是出类拔萃的。可她的路竟是这样的难走,难道是遭天上的神仙的嫉妒?

      小姐自己却好像十分坦然,她说:“婆婆忙了一晚上,也累了吧,赶快回去歇息吧。花知你也回去伺候婆婆休息了,你也补补觉吧。明天安排大夫来看诊,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婆婆说:“这怎么行……”

      小姐却难得一见地任性说:“我昨晚也没休息好,今天也要睡一天,你们快走吧。”

      婆婆这才不再推辞,让花知扶着回房休息。

      年纪大了,确实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耗不起了。

      --

      栾靖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心里却一片清明。

      他想到了两年前的一桩逸闻。当年的探花郎本是泰州出身,幼年时父亲去世,随母亲改嫁。因为不愿背祖,于是独自离家求学。他求学期间住不起学舍,只能借住在一所寺院里,靠着僧人们的好心才得以坚持学业。

      那探花郎一朝蟾宫折桂,立即声名大噪。他当年忍饥挨饿寄人篱下的求学之路立即变成酒楼茶坊的美谈,不知多少贫苦读书人把他的故事当成希望。

      他出身励志,长相又是仪表堂堂,这几年,甚至有不少达官巨贾想要把女儿嫁给他。

      栾靖心想,榜下捉婿,总不如……榜前捉婿。

      更巧的是,听说这寺庙主持……恰好专精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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