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标准套路》送你一晌贪欢

9、第 9 章

　　事情总是回过头来看时最轻松。高三生活固然繁忙又累人，几乎每天都是咬紧牙关熬过去的。但等到真正结束后，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忍不住感叹青春飞逝。为了增加紧迫感，学校通常会号召高考生列一张日期表格，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用，小小的仪式感总是最有意思的纪念。
　　谢落潇觉得才换上冬季校服没多久，还没添够毛衣，却在某一天出门时惊觉已然是严冬了。

　　更甚的是，今天大约是十年一遇，天降大雪。室外所见之处无一不被皑皑的白茫所覆盖，路上的积雪一直堆到了脚踝处。半数以上的单位都选择了停工，学校是个例外。
　　没办法，谢落潇只好一步一滑，十分困难地走到了学校。
　　上课铃已经响了，不过似乎也无所谓——很大一部分人因为大雪封路而请假，剩下的几位勇士也因为今天是平安夜而兴奋不已，被压抑了太久的心倏然飞出窗外，谁都没心思听课。
　　是平安夜。谢落潇醒悟，日子过傻了，居然到了当天才想起来。
　　当然，要说扰乱教学秩序，或是趁大家本就心不在焉的时候再扔一把火之类的事，还要数某位校霸最在行。
　　顾瑾依旧是不怕冷，校服外套里只有一件卫衣也能在雪地里撒欢。
　　谢落潇一进校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雪球砸了满怀，揉掉脸上的雪抬头，顾瑾站在冰天雪地里对着他笑。皮肤被大片的积雪映得更加白，稀薄的冬阳金灿灿地洒在他头发上。
　　谢落潇对这幅画面想还手却舍不得，于是被气得一天没理顾瑾。

　　所谓暖冬，因人而暖。

　　一年里每每临到这个时候，还没放学天光就已经暗了，特别是等到高三的学生被拖一会儿堂再走出校门，更是快天黑了。
　　积雪在一天过后结成了冰，比厚雪地更不好走，开车走路都容易打滑，校门口的马路上大家都慢慢腾腾地移动着。
　　谢落潇一步一脚印非常小心地挪到了门口，面对着前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鼓起勇气抬腿，一辆白色跑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落下，露出了顾瑾那张笑着的脸，大概是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只穿一件厚卫衣，还挽起了袖子，露出又白又修长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
　　他吹了声口哨：“帅哥，一个人吗？我送你啊。“
　　“你还挺装……挺潇洒的。”谢落潇努力咽下了那个词。
　　顾瑾肯定知道他本来要说什么，但是没在意，说：“我早上特意开车来的，为的就是放学时上演这一段雪地恋歌的戏码，感动吗？”
　　谢落潇当然敢动，内心挣扎了几秒钟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是车内的暖气太诱人了。
　　不知道是从车载加湿器还是顾瑾身上传来的木质香水，混杂着咖啡浓郁的香味，谢落潇一下子就被这方寸间的天地困住了，任外界天寒地冻。

　　车窗很快升起了一层雾气，谢落潇把手对着空调出风口取暖。
　　“我昨天睡觉前不是跟你发了微信说要多穿点？”顾瑾从纸袋里拿出一杯热咖啡递给他。他趁着放学前叫的外卖，天气不好，加了不少外送费才有人肯接单。
　　“你先看看你自己再来说我吧。”谢落潇扯了一下他的卫衣，然后接过了纸杯暖手。
　　“可是我有车不用受冻呀。”顾瑾发动驾驶，“你连驾照都不能考，成年了吗，小宝贝儿？”
　　“少恶心人。”谢落潇喝了一口咖啡。
　　顾瑾转过头朝他笑着眨眨眼睛：“说真的宝贝儿，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啊？”
　　“什么？”谢落潇一开始真没反应过来，而后干脆选择了装傻，“看路。”
　　“你知道什么的。”顾瑾不打算放过他。反正谢落潇现在坐他的车，蹭他的暖气，和他的咖啡，嚣张不起来，没理由不趁这个机会敲出他一两句。
　　其实顾瑾本来也就是试探一下，没想真的逼问，可谢落潇当真了，他说得有些为难：“对不起，我……还没想好。”
　　这下轮到顾瑾说不出话了，前面的路看起来积雪很多不好开，他踩了一脚刹车。
　　谢落潇以为他不开心了，说：“你很好，是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顾瑾对他真的没得说，好到他忍不住觉得是自己矫情，在贪恋那份温柔，吊着人家不放了。
　　“是我的问题……”车开得很慢，谢落潇说得很小声。
　　他只想到是自己不够坦荡，却忽略了也许是太不自信。

　　懒骨头们一个个记着放假，却又想逃避期末考。这次的成绩不好，还意味着过年期间要遭受来自多方面的逼问与凌迟，所以，随着学期尾声的到来，大家的脸一天比一天苦。
　　不过，这种时候学霸当然是除外的，顾瑾的脸一年到头都没苦过，考试成绩从来阻挡不了他的帅。期末考试，他情理之中地再次成了年级第一，连谢落潇都不意外了。
　　至于谢落潇本人，也不负他望地进了前一百名，好歹是没有枉费这半个学期以来的用心，以及让顾瑾有了一个邀功的机会。
　　“是什么让你的进步如此飞速？是爱吗？是责任吗？错了，是顾老师的辛勤辅导和耐心陪读。还有幸运路路通也起了作用，你不能无视！”拿成绩报告单的那天，顾瑾站在排名榜前，颇有感慨。
　　“这个吗？”谢落潇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你当初，是不是说摘不下来了？”
　　“我又没问你要，你这么着急干嘛。”顾瑾抱着手臂作高姿态，“戴着吧，你高考还需要呢。”
　　谢落潇低头笑笑：“我也没说要还。”

　　回家后，爸妈和姐姐都很满意现在的成绩，谢落潇成为了少数几个没有被家长刁难的孩子。一家人决定出去吃火锅，谢落絮拿起一杯酸梅汤跟他干杯时，还说：“落潇这个学期是真的用功，我好几次半夜起床都还能听到他在跟同学打电话问题目，辛苦了。”
　　谢落潇一杯饮料下肚，却从背上冒出了冷汗。
　　爸爸妈妈则是继续乐呵着要他保持成绩，直接给他报了个寒假补习班作为奖励。
　　谢落潇：“……”

　　自从入冬，天气渐渐转冷，纵然是少年们朝阳般的活力也挡不住寒风。南方的冬天总是潮湿，像是刺到骨子里去的冰冷，再怎么抖抖手跺跺脚也赶不走。
　　早上八点出门补课可谓是煎熬，谢落潇裹着羽绒服迷迷糊糊地晃悠到早点摊旁，买上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再来一杯甜豆浆，人才算清醒一点儿。今天老板娘打豆浆的时候说起下个礼拜他们要回老家去过年了，谢落潇盘算着，以后早上就去补习班对面的便利店买早餐，换成咖啡提神也不错。
　　一直到下地铁，天光都还没完全放明，谢落潇贪恋着稀薄的日光走进了补习班的大楼，室内暖气很足，他撑着头半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完了一上午的课。
　　午休时间大家都陆续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谢落潇伸了个不明显的懒腰，然后下楼去吃饭。刚出电梯门，抬头就看见一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顾瑾一身黑大衣，戴着条纯白的羊绒围巾，看起来比平时温暖，斜斜地靠在墙边低头玩手机游戏。冬日冷色调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衬得他格外黑白分明。
　　谢落潇在走向他的短短几秒里仔细回忆了一下，虽然他们放寒假以来也时不时会挂着语音做作业，但他确定自己没有在半夜迷糊的时候透露过补课地点。
　　“你怎么找来的？”谢落潇一站到他面前就开口问。
　　“这很难吗？”顾瑾耸耸肩，“以我对你上心的程度，别说是补课机构，无人岛也能找到。”
　　推开大楼的旋转门，刺骨寒风扑面而来，谢落潇拉着他赶紧跑进了对面商场里。
　　补习班是全日制的，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但谢落潇还是打算和顾瑾一起吃个午饭。还好补课地点位于商业区，附近就数逛吃最多。

　　不知是本能的需要取暖，还是衣服一旦穿太厚就觉不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两位少年不自觉地挨在一起走路，衣物间擦出了几星微不可测的静电。
　　顾瑾找了一家排队人少的日料店，坐下后解开围巾搭在了椅背上，身上寒气未散，他习惯性地朝谢落潇笑笑，却让谢落潇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怜惜之情。
　　假日里开足暖气的餐厅总是萦绕着慵懒，两人从没如此单独吃饭，面对面坐着，像极了约会。
　　“你这个班，要上到什么时候？”顾瑾往两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温柠檬水。
　　谢落潇很给面子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差不多年二十八吧。”
　　“辛苦。”顾瑾微微抬了抬下巴，有点挑衅的意味。
　　谢落潇立马想反问难道你不用补课吗，好幸在话出口前闭了嘴，不然就正中他下怀了——这个学霸有资格拥有别的高三学子都享受不到的快乐寒假。
　　“还好吧。”谢落潇故作无所谓，“跟学校里没什么两样，我已经上了一个星期了，不是特别累。”
　　“我知道你一个星期前就在这上课了。”顾瑾说。
　　“那你为什么偏选今天来？”谢落潇问他，自顾自皱起眉头，“难道是因为今天特别冷？”
　　顾瑾像是早就等着他问出这一句，他拉了下衣领，调整好语气，开口：“其实，我家过年要去澳洲度假，明天就飞，我……想在出发前再跟你见一面。”
　　谢落潇彻底维持不住轻松的姿态了，僵硬地笑了一下，说：“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的人什么都有，有的人惨到家了。”
　　“也还好吧。”顾瑾学他之前的样子说话，然后自己笑了出来，笑完停下来：“我是觉得，不能跟你在一个城市过年还挺无趣的。”
　　“在不在一个城市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平时在学校里，就算不能时刻见到，也知道无论如何隔得不远。”顾瑾垂下眼睛，“这回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离你这么远。我肯定会很想你。”
　　“别别别。”谢落潇听不惯肉麻的话，拿菜单挡着，“别来这套。”
　　顾瑾弯着笑眼伸手把菜单扒下来：“都要明年见了，快让我再看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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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见。”顾瑾走前说道。

　　一顿饭毕，顾瑾一如往常挥挥手转身。虽说没必要有什么不舍得情绪，下午谢落潇回去继续上课时，却是彻底地听不进去了。
　　他后知后觉，他们相识于盛夏，相知于暮秋，却在深冬的第一片雪飘落时，打开了心扉。彼时的锋芒，是此时的花刺，抓心挠人却是放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