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少---天平》樱落·忧燃

54、身份

　　秋雨过后的上海空气里透着一股寒气，街市的灯红酒绿此时已偃旗息鼓。深夜的雾气中偶尔几辆空着的黄包车还在街上穿行着，车夫四下张望似乎是等待晚归的乘客的召唤。
　　一盏路灯对面的阴暗处，一位头戴礼帽的男人压低了帽檐，招了招手。
　　“先生您去哪？”
　　男人压低声音说了句，那车夫犹豫了着，男人比了一个手势，黄包车夫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也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犹豫，放低把手待人上车后卯着劲跑起来。
　　一路上车夫试图和男人找些话题，可是男人却不吱一声。车夫也只好尴尬的不再说话，车子在昏暗的街道上驰行，一路上只能听到风声在耳边刮过，经过一盏盏路灯，那男人露出紧抿的双唇，忽明忽暗之中看不出任何端倪，时不时的见那男人侧头小心的看着后面。
　　跑过了几条主道，车子绕进了一条街，因为没有路灯的照射光线也突然暗下来，经过几个弄堂车子渐渐减速慢慢停下来。
　　下了车看了看四周，男人从怀里掏着什么。
　　“铛……铛……”银元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这条安静的弄堂里。
　　“谢谢！谢谢先生！”来不及抹去一脸汗水的车夫接过银元吹了口气然后贴在耳边，听到那声音后顿时眉开眼笑的鞠躬哈腰的道谢。
　　男人挥了挥手示意车夫可以离开，自己则一直站在较为阴暗的角落里，一如来路不发一言。
　　直到看着车夫跑远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仔细打量了四周。又向回走了一二百米的距离，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弄堂里，在一处隐蔽的门前停下。
　　一长三短的敲门声在这样安静的弄堂里响的格外真切，却又不是那么刻意，听起来却是再自然不过了的敲门声了。
　　“天晚了不做生意了。”门内低声说到。
　　“家里的孩子等着这东西救急呢！”门外男子看了看四周小声应答。
　　“多大的孩子？”
　　“六岁。”
　　结束了简短的问答。
　　‘吱嘎’一声那门被打开，两人对视点了点头，男子闪身进门，开门的人探出头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急忙关上门。

　　屋内昏黄的灯管照着简陋的厅堂，左右两侧的房间被用帘子与厅堂隔开。
　　“老李，人来了。”
　　掀开左边的门帘，先前开门的人冲着伏在桌面写着什么的人轻声说道，身后的男人低头进门。老李冲那人点点头，开门者就转身出去直到响起厅堂木门被关上的碰撞声。
　　男人摘下帽子，伸出手和老李紧紧的握了握。
　　“韩礼同志，快请坐。”待坐定，老李兴奋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显示在那张已满是皱纹的脸上。
　　“情况怎么样？”韩礼这才摘下帽子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
　　“太感谢你弄到的这批药品了，苏区的同志们急需药品啊！这是解了燃眉之急，你真是帮了大忙了回头得给你记上一功。”老李激动的再次握住韩礼的手。
　　“老李看你说的，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我也只是尽绵薄之力。”
　　“你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听说最近闹得厉害？”老李拍了拍韩礼的肩膀，点点头。
　　“目前还看不出任何趋势，我会尽量小心。只是不知道组织还有什么需要？”韩礼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对于任何不肯定的因素都是会有变动的，自己不能妄下判断误导组织方向。
　　“暂时还没有，这段时间蓝衣社盯得太紧我不方便经常和你接触，组织上会另派同志给你传达任务。”
　　韩礼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
　　“接头的同志是？”
　　“我也不清楚，但是暗号是‘杜冷丁没有了，还有其他的麻药可以代替么？’你的回答是‘麻沸散行么？’如果需要联系你，那么他会给你留讯息。”
　　韩礼了然于心的点点头，这段时间国民党蓝衣社对上海的共产党员开始了紧迫的盯梢，现在风头正紧，刚才自己出来也是故意绕了好几个巷子才过来。
　　“我不便久留，你们也多保重。”和老李握了握手，韩礼戴上帽子起身。
　　和门口的人点了点头，那人迅速的打开门韩礼闪身出来，走向了来时截然相反的方向。步行穿过了几条街，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先生哪里？”
　　“拉都路42号。”报出了地址，韩礼静静的坐在车上，一如来时小心的查看四周。
　　下了车付了钱，韩礼并没有进到身后的那个大房子里，又快步穿过了一个街区，绕到了一处小公寓后门。
　　看了看四周拿出钥匙。
　　直到韩礼进门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才走了出来，转身快速走掉。
　　“少爷，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韩礼一进门一位中年女仆便迎上来。
　　“韩婶都说过了不用等我回来的，我公事会忙到很晚的。”韩礼温和的笑着，一扫刚才一路一脸严峻的神情。
　　“那怎么行，老爷让我来就是好好照顾你的，我去给你放水洗澡。宵夜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宁波小汤圆，枣泥陷的。”接过韩礼的礼帽掸去那层薄霜，慈爱的看着韩礼说道。
　　“嗯！辛苦你了。”韩礼转身进了厨房，撩起长衫的后摆坐在椅子上，拿起罩帘低头吃起来。
　　汤圆仍旧温热着看见已经晾了有一会了，可是这样反而很爽口，自己一向不喜欢吃过热的东西韩婶很了解自己。一口咬下去软软糯糯的皮子里的枣泥馅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满口甜香。

　　已经两天了，悦风还是没有醒。偶尔的呻吟让圣艺听着也难受，除了那天被二叔硬逼着去眯了一会，这几天圣艺一直陪在这里，圣艺告诉大家包括自己，她只是对一个病人负责而已并没有其他。
　　看着悦风有些干裂的嘴唇，圣艺用棉花沾湿了水小心的浸湿那已经有些脱皮的嘴唇，抬头看了看只剩一些的吊液，圣艺起身去那另一瓶来换。这几天悦风不吃不喝全靠这些营养吊针顶着。
　　可是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换好吊液。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怎么能扛着这伤痛？看着悦风的脸圣艺不知不觉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那个时候自己真傻让他白白的站在那里看自己的笑话，想想后来自己和他不对盘怕也是自己恼羞成怒吧！接下来他就像一个影子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生活里，上下班的接送偶尔二叔派他来传话。
　　又或者每次宴会他都会充当司机和自己的保镖，可他就好像一个影子一样自己从来都没有在意，偶尔几句唠叨自己并不去理睬。直到那次催促自己出门，没想到看起来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说话倒是很有劲头，呛得自己哑口无言。
　　在那个瞻修哥婚礼的舞会上，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托起自己的一瞬间，圣艺仿佛看到那个时候的他身后有意片光，圣艺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大堂的灯光晃了眼睛而已，那一天里圣艺总觉得他离自己越发的近，仿佛在看护宝贝一样和自己形影不离，但是却一直不和自己说一句话，自己就当着他怕自己再出状况。
　　出于对他出手搭救的感谢，圣艺也就由着他跟着。他得寸进尺的在自己身后絮絮叨叨的说教，说自己如何如何不适合这样的衣服，如何如何的没气质。圣艺很奇怪自己那天竟然没有发火，从小到大从来么有人敢说教自己，丁悦风一个小小的副官是第一个。
　　想到那晚池塘边他的话。
　　“不能想，哎呀！不要想。”陷入到回忆里的圣艺捂着耳朵，拍了拍自己的脸，闭上眼睛拼命的摇着脑袋仿佛要把什么甩出去一样。
　　此时的圣艺全然没有看到此时悦风已经睁开眼睛盯着她，尽管没有平时的炯炯有神的目光。可那眼睛里的笑意早已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