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少---天平》樱落·忧燃

53、心酸

　　夜已深沉，瞻修拖着疲惫的身子斜靠在槅扇边，看着睡的极不安稳的仁焕。痘已发出来好些散布在全身四处，似乎是痛痒难耐，仁焕总是会扭动身子哭闹，忧心中难受因自己不能代替孩子去承受这份痛苦心急如焚。只能按住仁焕乱动的小手，怕挠伤了他自己做了疤。
　　“我来吧！你已经几天没好好睡了。”瞻修每晚在佳音睡了之后，都会来守着仁焕。
　　“你也够辛苦了，佳音还是那个样子？”说起佳音忧也是一阵心酸，自从知道了孩子没了就一直不出声，不吵不闹只是静静的流泪，这份安静的反而让人担心害怕。
　　瞻修点了点头。
　　“知道了么？”忧最担心的是这个时候一向要强的佳音，如果知道了自己以后不能生育了会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瞻修也只是摇摇头，接连几日的不眠不休让他清瘦许多也憔悴了许多，青色胡茬已经密布稍有棱角的下巴，眼中的红丝已遮盖了原本的青白。
　　“我好累……”瞻修将脸埋入双手之间。
　　听到这句话，看着那本一直骄傲挺拔的脊梁此时是如此的无助，想起瞻修和自己诉说的童年怕和那个比起来曾经的自己要算是幸福许多了，忧的眼角有些酸胀。

　　“龙凤胎生下来本就比别的孩子来的巧，我和瞻芸从小一直形影不离，瞻芸是个很可爱乖巧的女孩子，总是不会哭闹。从懂事的时候就一直拉着我的衣角，只是跟在我身后甜甜的笑，妈妈一直告诉我要好好的保护瞻芸，就想保护我的眼睛一样，因为瞻芸就是另一个我。可是就是这样乖巧的她，和我印象里慈爱的母亲就在那一个夜全部莫名离我而去了。
　　那一夜大家的慌乱之中并未注意没有好好睡觉而跑出来的我，由于我那时小躲在回廊并没有看见，看着那耀眼的火光和大家的惊慌失措，那个时候的我却不知道，自己从大家身影的缝隙里撇见瞻芸那瘦小的身影，竟是我和她今生的最后一眼。
　　‘奶娘，妈妈和妹妹呢？’后来我总会问这句话，可是总是被大家用各种理由瞒骗过去，从那以后孤单的我总喜欢一个人躲在墙角。”
　　忧突然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害羞，而是瞻修心里一种孩子的孤独寂寞，就好像自己一直假装坚强却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和脆弱。现在想来那日庙中他眼中被忽略的阴霾竟然会是这样让他刻骨铭心的一道伤口，圣艺怕也只是听后来大人们的笑谈知道了这件并非亲眼所见的‘笑谈’。
　　“锦衣玉食的围绕却不能让我忘记这件事情，为什么瞻芸就会那么再也不出现了呢？妈妈也不见了，我一直不明白，脑子里隐约都是那夜耀眼的火光。直到十几岁的时候误闯那个因为下人送饭而忘记关紧的别院，我才知道妈妈和瞻芸那不是莫名的离去，记忆的碎片也慢慢拼凑起来。
　　母亲那个时候并不吵闹，只是呆呆傻傻的抱着枕头，在那个院子里望天。看到我的一刹那就仿佛谁点燃了芯子，一切都爆发了。发了疯一样的抱着我大哭，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一夜自己不是有心的，当时的羞愤让她忘记了瞻芸还小，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个时候已经是十几岁的我就那么呆呆的仁母亲抱着，看着她宣泄憋闷在心中十多年的郁结，我只是轻拍着母亲的背柔声的叫着——妈妈，这个词就仿佛魔咒一样总是会让狂躁不安的母亲安静下来，虽然是神志不清，可是由于我和瞻芸惊人相似的脸，母亲总会认为瞻芸是活着的，她的愧疚就会少很多。
　　而我这十几年来总是会悄悄的去看母亲，在她那里扮演着瞻芸的角色，来宽慰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忧只是叹息，这十多年来的默默承受谁又来安慰瞻修那颗一直都带着伤口血淋淋的心。
　　“那天我仿佛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快被自己强迫遗忘的夜，看着那怀里的孩子我突然不能呼吸……”事后瞻修一度仍旧不安的颤抖说着。
　　忧记得他那恐惧的眼神，那眼神就仿佛一切要被毁灭了一般。
　　“我慌了，乱了。总觉得那孩子就是瞻芸，你也是，就拼了命的冲过去……”
　　原来那句“还好，还好伤的不是你，还好不是你……”是这样的，忧曾经一度为这句话和佳音的眼神不安慌乱着。
　　现在没有了不安取而代之的却是刀绞般的疼痛和那无法形容的窒息。

　　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清脆的虫鸣让忧看着倚在那里的瞻修。
　　瞻修耷拉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忧起身找来正在门外打盹的巧儿，试图把瞻修扶到摇椅里。为了守护仁焕，瞻修命人在这里放置了一张摇椅，他累的时候总是蜷在那里眯一会。
　　就在慢慢抬起瞻修胳膊的一刹那。
　　忧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住，看着瞻修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因为用力已然泛起青筋。任忧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不等忧张口只听见，贴在自己怀里传来了隐隐约约抽泣的声音，那一直宽阔硬朗的肩膀竟然颤抖着。
　　“妈妈……瞻芸……别丢下我一个人，你们在哪里？我会好好守着瞻芸，妈妈……”
　　忧忍了多日的泪就在这一刻宣泄而下，这一刻忧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悲伤，轻轻抱着瞻修的头抚摸着。
　　“妈妈在的，妈妈一直在的。瞻修乖，瞻芸只是去一个很美的地方了，那里有喜欢她的人，而这里有人需要瞻修，所以瞻修要坚强明白么？乖……”
　　在忧轻柔的抚慰下，梦寐里的瞻修渐渐的安静下来，沉沉的静静的，瞻修紧固着忧的双臂也逐渐松散开来。
　　“孙小姐？”巧儿的轻唤让忧从思绪中被扯回。
　　“巧儿，不要对别人提起这件事情知道么？”忧不想让人看到瞻修这样脆弱的样子，他这么坚强的忍受了这么多年，怕也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孩子般的模样吧！
　　瞻修怕是累极了，被挪动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又睡过去。只是这一次梦里应该没有不安没有恐惧和伤心了吧！
　　看着瞻修嘴角刮那一抹浅浅的微笑，忧却觉得那样的刺眼，仿佛一根刺扎进了心头渗出了殷红的血，慢慢的淹没忧的心
　　抹了抹瞻修额头因为刚才的梦而残留的汗水，那睡容就好像仁焕一样单纯让人不得不去心疼。

　　这被血淋淋硬扯开来的伤口怕是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愈合的。

　　起身走到门边扶着门框，望着那扇门里隐约可见柔和灯光，忧的胸口仿若被千斤巨石压着，夜虫儿仍旧不知疲倦的叫着，让这样的夜显得更加静谧，静的让人不安让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