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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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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路无言，刚刚进入梦貘别舍的时候，一只淡黄色的小纸鹤正翅膀扇动着，落到了安夏的手掌心。大中午的，铜镜里困住的神兽饿得要死，蔫蔫地抬起眼皮，被安夏的白水晶念珠手链闪了一下，即刻“啊”得张了张嘴，忿忿不平，“后生，就是你从百宝阁偷了羊？”
安夏手中的小纸鹤，尖尖的鸟喙正一开一合，刻板念着“食堂悬赏：今有小贼于百宝阁偷走奶羊一只、羊奶一壶.......特此悬赏排骨饭一份。”
诶，顺手牵羊都要被通缉啊？不过转念一想，少年心里又立刻美开了花，他问神兽，“偷羊罪过很大吗？”
“废话，距离上次琳琅阁大会，已经过去三年半了。恐怕貔貅的内裤都得当了，换钱花。”梦貘原本想摇着尾巴，显得煞有其事。哪知道中午没人睡觉，这让他无梦可吃，只能有气无力地垂下来。“你偷他一只羊，估计，要惨咯。”
话音刚落，安夏的眼睛就蹭蹭亮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脸上写着“期待”二字，“惨到要开除我？”
众人：“……”
还是北辰率先回过神来，淡淡道：“不会的，羊而已，赔钱给他就好了。”说罢，把纸鹤揉成了一团，抬手弹在了梦貘的眼睛上，以下令的口吻说，“动物不能成精，睡觉。”
闻言，当真哼哼两声，乖乖闭上了眼睛，把门自动打开了。两人还没有走到宿舍楼下，第二只纸鹤又飘飘然跟在了身后，心里琢磨要不要投案自首的安同学，本能拽住了纸鹤一只翅膀，任它斜着身子忽闪忽闪。“知道了，羊丢了，刚刚说过了。”
这些纸鹤原本是下了符咒的信灵，只能机械地传达口讯，并不懂得同人交谈，只听它说道：“请各位同学于下午一点钟，在广场大殿集合。大师兄：离墨。”
纸鹤口中的广场大殿，是上山必经的第一座宏伟建筑，四角悬有琉璃鸱吻，檐下悬有轻巧金铃，连绵一串，足足有64只。每当夜间清风响起，鸱吻振振待飞，而清澄的铃声能传音千里。
安夏站在十八阶白玉台阶的下面，仰头望向高梁间的一块红底金字的牌匾，红色的朱砂牌面依然斑驳淋漓，唯有掐金丝写就的四个大字，仍然熠熠生辉。
“一生悬命。”少年将这几个字，反反复复念了几遍，正要开口问站在左手边的北辰，右侧就响起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校史记载，这四个字是第一任校长提的。”
“啊啊！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啊？”安夏被悄无声息出现在身旁的司韶吓了一跳，差点跳了起来。对方头也不回，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潜行之术。”
安夏：“啥？”
司韶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翘起，解释道：“时迁写的《潜行之术》，不仅能走路没声音，极致之时，连呼声都可以微不可闻。”
时迁？哦，飞檐走壁的鼓上蚤。不对啊？！水浒传不是杜撰出来的小说吗？安夏刚想继续问，只见司韶背后伸出了一只胖胖圆圆润润的手，一边拍了拍他的肩，一边说：“潜潜潜你妹啊！我也有办法，呼吸不可闻。”
这个咋咋呼呼的，正是天字第三号宿舍自封的老大，邹鑫鑫。二人刚刚从食堂吃了中饭，原本菜黄菜黄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安夏好奇道：“你有什么办法？还有这水浒传，不都是虚构的吗？”后半句是看着瘦猴般的司韶问的。
“我的办法就是，双腿一噔，嗝屁过去。”老大说着，做了一个夸张翻白眼的表情，作势要倒在安夏身上，但被一旁的北辰，巧妙地隔开，“那边嗝去”。
目睹这个小插曲的司韶，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摸了摸下巴，先是看了看安夏，又看了看北辰，开口道：“你俩没去食堂，去吃什么了？”
“去竹林捕鱼。”北辰对他洞穿一切的表情，漠不关心。倒是刚刚安夏关注的那四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那四个字什么意思？”
“原是东瀛话，是说啊，人生在世，自当拼命努力。”司韶上半身微一侧，恰好躲开了老大和安夏的打闹，“有野史说，校长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是动乱时刻。他又参悟出另一番意味来……”
“是什么？”老大居然因为安夏偷偷去吃鱼，没叫着他和老二，正用挠痒痒酷刑惩罚他，少年这三个字说得又哭又笑，最后没办法，不停给邹鑫鑫作揖，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眼见北辰的眼中，透露出不悦，阴霾越来越浓厚，司韶赶忙一伸长手，拽住了险些惹祸的老大，“别闹，里面人都到齐了。我们四个赶紧进去。”
安夏：“诶？还没说完呢？校长悟出了什么来？”
司韶远远回答：“一生悬命，这得你自己悟去。”
……
“各位师弟师妹，今日又见面了。”在大殿正前方，一位长相温润端正的年轻男子，正盘腿坐在黄色的蒲垫上，和他相对而坐的正是这一届学院所招收的24位新生。
眼睛环视大殿，在北辰处略停留了一下，随后又正视前方。
安夏也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这人曾在开学第一天，来过梦貘学院跟他们简单交流，同那日一样，身穿浅蓝色薄纱月牙底外罩，长发用琉璃镶嵌的发箍高高束起，牙排碎玉，唇若点朱，宛若古人。
在一屋子现代装束的新生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他斜后方不过半步的距离，也端坐着一个人，黑色长衫、黑色短裤、黑色的刘海头发....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低垂的右手虎口，刺着黑色的灯笼图样。
“咳咳，北辰。你还记得，那晚招待我们登记的假鬼吗？”安夏凑到耳前，小声说道。
被少年口鼻中的热气吹着，北辰的耳朵尖，不自然地耸动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答道：“嗯。是他。”
安夏猜的不错，坐在大师兄离墨身后的，正是那晚白衫白灯笼装女鬼的男人。
前方的离墨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少年之间的简短对话，他继续说道：“今天上午开学典礼，校长已经把学院的情况，给大家做了详细的介绍。”
听了这话，场下的学生们大眼瞪小眼，纷纷摇头。有一个胆大的站起来，嗫嚅了两句：“离师兄，校长就说了两句话。”
离墨面露疑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只听新生说道：“一句是‘欢迎大家到来’，一句是‘结束了，食堂开饭’。”
离墨：“没有别的了？”
台下众人直摇头，“没了。”
坐在离墨身后的黑衣人，眼见大事不好，二话不说弯着腰，准备从侧门开溜。
“沈浪。”离墨回过头来，正好逮到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沈公子，苦笑着摇摇头：“你们....我给校长写好的发言稿，没读？”
沈浪后起脸皮，把另外一只脚，也抬过了门外，嬉皮笑脸：“师兄，都怪貔貅那厮，非要上午打麻将。”
众人：“……”
原本交给校长去介绍的，是二十四位新生最为关心的课程设置。离墨事无巨细地写在了演讲稿里，哪想到还是白忙活一场，不禁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那就由在下，跟大家简单介绍一下。”
说罢，衣袖一挥，身后大殿的墙壁上倏然被云雾笼罩，继而雾散云开，留下一壁星星点点的蓝色宝石。
出了大殿的沈浪见此就不走了，痞里痞气地靠着门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新生的命星。
每一颗淡蓝色光辉的宝石下，都有小篆书写的名字，一排横列正好有24个。北辰和安夏的名字并排在尾处，两颗宝石闪烁呼应。
离墨的声音，温暖和煦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这是诸位的命星石。”此时顿了顿，变得无比严肃起来：“命在则星亮，命亡则星消。”
“从诸位签下名录的那刻起，悲哉六识，沉沦八苦，皆当与此处息息相关，休戚与共。”
“哪怕四年后，诸位从学院毕业，你们的生死仍会被记录在命星石上。”
倏然，每个人的眼前浓雾弥漫，光影流转间，如浮在虚无之上，眼前一盏盏亮着的蓝色命石如浩瀚银河，而在光耀璀璨的背后，是数不尽的暗淡星辰。离墨的声音在幻境中响起，“你们，最终将成为无尽星空中的一员。”
哪怕从洪荒奔涌而来的时间河流，涤荡了一切，墟余山的命星石上，都将永远记住你们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