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蓝樄

8、凌霄（二）

　　赌场里，四处的喧闹声此起彼伏，钱先生站在前面拨弄着算盘，一脸冷漠，习以为常。
　　“钱先生，拿一百两银子来，记我账上！”
　　钱先生微微弯了唇，“小微，给林大爷送过去。”
　　赌场里借钱的事情是常有的，不过利息高些罢了。
　　钱先生余光微扫，看见一个有些拘谨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大概已经在赌场呆了很久了，汗水糊在脸颊上，眼球猩红，陪笑道：“钱先生......能不能......再借二十......十两吧......”
　　钱先生眼中暗芒划过：“李大爷账上已经欠了三百两。”
　　李喆着急起来：“下一把，下一把，我肯定能赢的......钱先生......”
　　钱先生拨算盘的手指顿了顿，拉开旁边的抽屉：“小微，拿一百两。”
　　“诶诶，谢谢钱先生！谢谢钱先生！”
　　钱先生向赌桌边上的人点了点头，又开始拨弄自己的算盘。
　　“压大！压大！”李喆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钱先生一下一下拨弄着。
　　“啊！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啊！”赌徒压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再赌一把，赢了便会沉沦的更深，一瞬间千两银子的来去，赌桌边上骂声一片，李喆这次却是见好就收。
　　“钱先生，这是本大爷欠下的银两！”李喆抽出银票拍在钱先生面前，钱先生微微笑了，“恭喜李大爷。”李喆满面春风，渗出油的鼻子锃亮，把银票揣进怀里，笑眯眯的离开。
　　“夜深的小巷，李大爷注意安全。”
　　“无事无事，本大爷现在福星高照！不怕那些东西！”李喆摆了摆手。
　　“希望如此。”钱先生低声笑了，划掉账上李喆的名字。
　　晨曦微露，照亮巷里的血迹。
　　橘白叩了叩陆尧的房门：“王爷。”
　　陆尧：“进。”
　　橘白：“城西小巷又死人了，这次是李府的一个奴才。”
　　一行人被拉着去了城西。
　　王宇：“姑娘，这次尸体还在。”
　　香橼：“一刀毙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身上还有很多刀伤，刀刀见骨。”
　　王宇：“这李喆原是李府三少爷的侍从，后来李三少爷病逝，这李喆染上了赌瘾，在李府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已经被逐出府去了。”
　　王宇：“不过，前几年李喆做过些事情，说是凌少爷被一群男人......□□了。”
　　香橼：“你的消息来的倒是快。”
　　王宇摸了摸脑袋：“香橼姑娘谬赞。”
　　陆尧：“我们去赌场看看。”
　　他们走进赌场的时候，看见凌霄和一个姑娘，姑娘看见陆尧，羞红了脸。
　　“见过王爷，少将军。”
　　“小女参见王爷，少将军。”
　　陆尧点了点头。
　　凌霄：“这位是舍妹凌纤。”
　　凌纤：“小女仰慕王爷已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陆尧挑眉：“凌小姐多礼了。”
　　王宇：“凌少爷，听闻昨夜李喆从您赌场离开后就遭遇不测。”
　　凌霄微笑：“是啊，钱先生说，昨夜李喆最后一把赢了千两银子。”
　　香橼：“王爷，李喆身上确实没有了银票。”
　　王宇：“又是劫财？”
　　凌霄：“应该如此。”
　　他又转身看向陆尧：“王爷，如果需要帮助，凌某在所不辞。”
　　凌霄：“纤纤，我们走吧。”
　　凌纤向陆尧行礼，微笑，娉娉婷婷地跟着凌霄离开。
　　王宇：“钱先生，前面死的几位也是赌场的常客？”
　　钱先生拿着他的算盘：“是的，都是在最后一场赢得千两银子，还清欠下的银子后被杀害。”
　　钱先生突然一笑：“他们死后赌场的收入少了不少呢。”
　　王宇抖了抖，往香橼身边靠了靠。
　　香橼：“城西小巷明明很少有人去，为什么这几个人偏偏死在那里？”
　　钱先生：“大概是因为之前立下的不成文的规矩，先前在赌场里发了财的人全部说城西小巷里有位神仙，拜了神仙之后就能在赌场里发财，城西小巷里出的事情多，原本没几个人敢去，后来日子越久，越来越多拜过小巷里的神仙的人在赌场发了财，就有人敢去小巷里了。”
　　香橼：“那些发了财的人呢？”
　　钱先生：“有的病逝，有的入狱，三三两两也剩不了多少，那些人都是财迷了心窍，赢来的银子无非是再赌，再输，经不起折腾。”
　　钱先生：“赌徒的心理就是这样，输了的觉得下一把肯定可以赢，赢了的觉得下一把可以赢得更大，更多，不知道收手。”
　　王宇跟着陆尧去了王爷府。
　　王宇：“王爷家的大门很气派啊！陛下的字迹越辣越飘逸了！”
　　香橼：“晚上可以直接找个人，赢个一千两，两千两的，把凶手引出来。”
　　王宇：“姑娘如此简单粗暴的吗？”
　　香橼没理他：“王爷，让京墨去吧。”
　　陆尧：“无妨。”
　　晚上，京墨换了一身白袍，戴上温尔给他的面具，冷着一张脸进了赌场，钱先生停下喝茶的动作，看了看他，蓦然笑了。
　　“这位爷看着面生，新来的？”
　　京墨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跟着小微进去了。
　　香橼和王宇坐在外面的摊子上吃馄饨。
　　王宇：“姑娘，那位公子能行吗？”
　　香橼皱了皱眉：“京墨不爱说话，但是玩心理战术。”她上下扫视王宇，“应该可以抵二十个你。”
　　王宇讪讪地笑了笑。
　　京墨站在人群外边，细数着时间，虽然城西出了这种事情，但是完全没有妨碍这群不要命的家伙赌钱，嬉笑。
　　一到子时，京墨上台了，装装样子的输了几把，然后面无表情地赢了一把大的，随后一压一个准，所有人都看着带着银白色花纹面具的男人，一时没了声音。
　　赢得这般容易算是怎么回事？
　　一个大汉隐在人堆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贪婪的眼睛看向京墨桌前的银票。
　　京墨看了看四周，把桌前的银票扫进袋子里，拎着就准备离开。
　　“公子共赢了五千两，破了赌场的记录，恭喜。”钱先生抿了口茶。
　　京墨无视，直接离开，走向小巷。
　　王宇和香橼还是坐在那里，天气寒冷，路上的人影少了许多。
　　王宇：“那位公子演的好僵硬啊，赢了那么多钱，他不兴奋吗？”
　　香橼：“我们王爷府缺钱？”
　　王宇：“......”这般赤裸裸的炫富。
　　香橼看着门口，走出一个大汉。
　　香橼：“看见没，他就是凶手，体型上来看，像是个屠夫。”
　　王宇：“怪不得下手这么狠，是把人当成猪了啊！”
　　香橼：“我们跟远点，京墨要杀人。”
　　王宇：“原来姑娘的简单粗暴也是非常有效果的。”
　　香橼：“大人请闭嘴。”
　　王宇：“哦......好。”
　　京墨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已经走到李喆被杀死的地方。
　　他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粗重的呼吸声时远时近，京墨刚准备转身时，听到一阵闷哼，身后的人突然倒下，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橘白翻墙过来：“京墨，京墨，看我快不快，准不准？一箭腿部，一箭右手，一箭腰上。”
　　京墨：“......”
　　橘白：“你脸上的面具怎么换了？怪丑的。”
　　京墨：“......”
　　京墨拿出原来的面具，背过身去戴上。
　　王宇很是顺利的将人绑走，但是心里有点不舍。
　　嘤嘤嘤，他以后见不到香橼姑娘了。
　　橘白带着京墨和香橼回了王府。
　　橘白：“王爷，事情办妥了，人没死。”
　　香橼：“可是我觉得不对劲，凌少爷和钱先生的反应一点也不正常，显得......太过冷情。”
　　橘白：“许是他们本性如此。”
　　香橼：“也许是吧。”
　　事成之后陆尧也没收走那五千两银子，京墨去了温尔的屋子，连翘早已经去歇息了，小姑娘睡在床榻上，帷幔拉下，京墨远远看了一会儿，把袋子放在软榻上，出去了。
　　钱先生让小微在门口守一会儿，自己上了二楼。
　　钱先生：“少爷，姚伟被捕了。”
　　姚伟就是那个屠夫。
　　凌霄眯起眼睛笑了：“真不知道那个屠夫是钻进了钱眼子还是仇富，什么人都敢杀。”
　　钱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凌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横竖是我动手罢了。”
　　凌霄：“等会再去把六曲带过来。”
　　凌霄微顿：“王爷府上的那位姑娘，有空请她去凌府做客。”
　　钱先生颔首，下去了。
　　凌霄看向楼下的布衣男子，微微勾唇。
　　“是凌迟，还是绞死呢？”
　　他摸上腰间的玉佩，微微歪头。
　　第二天，王宇上门拜访，他既是焦虑，又是开心。
　　王宇：“王爷，出事了，昨夜又死了个人，不过换了种死法，换了个地方。”
　　王宇：“凌迟死的，扔在另一条巷子里，刮下来的肉都好好的放在袋子里装着。”
　　王宇：“估计还要请香橼姑娘。”
　　王宇乐滋滋地带着香橼走了。
　　温尔一醒来，连翘就把在软榻上发现的袋子递给她，一摸，全是银票。
　　温尔：“......”
　　连翘：“绒绒，谁那么大方给了五千两银子？”
　　京墨很是负责的守在院子门口。
　　连翘：“京墨，昨晚谁来绒绒房间了？”
　　京墨：“......”
　　连翘看着他的脸：“你？”
　　京墨：“......”
　　连翘：“你昨天出去抢钱了？”
　　京墨：“......压岁钱。”
　　温尔：“太多了，我不能要。”
　　京墨严肃地看着她，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然后拿出怀里的面具。
　　京墨：“当作回礼。”
　　连翘：“......”你是不是败家子，一个破面具几文铜钱，你......无言以对。
　　京墨一副你不要我就扔掉的表情看着温尔，温尔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温尔：“谢谢。”
　　京墨：“你是不是不开心？”不喜欢银子？
　　温尔：“不，是太开心。”她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压岁钱，像是将过去十二年的分量全部补回来了，全是满满的祝福，她欣喜，但是惶恐。
　　连翘在一边看着他们交流，神色莫辨，京墨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话，可真是难得。
　　橘白又噔噔噔地跑到陆尧的书房：“王爷，凌府的人来邀请温小姐去做客。”
　　陆尧：“去问问温绒想去吗。”他顿笔，起身，“算了，本王自己去问。”
　　陆尧来到温尔的院子，就看见主仆三人在亭子里喝茶，下棋，晒太阳。
　　连翘：“绒绒，王爷来了。”
　　温尔起身：“王......”
　　陆尧：“不必多礼，凌府差人来请你去府上做客，可愿去？”
　　温尔：“我......”
　　陆尧：“最近风头正紧，你想出门也不是很方便，凌府只有一位小姐，一位少爷，小姐比你大上四岁。”
　　温尔：“好。”她确实几天没出府了，每日和连翘玩玩，听颜悦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也就过了一天，其实还怕遇上温将军府的人。
　　陆尧：“橘白，备车。”
　　陆尧亲自送温尔去了凌府，然后去了王宇说的巷子，巷口就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陆尧皱了皱眉。
　　香橼：“王爷，这次出事的是一个平民，应该是在死者清醒的状态中一刀一刀割下他身上的肉，失血过多死亡，死亡现场不在这里。”
　　香橼：“而且我有种预感，跟前面的事有关。”
　　王宇：“那个屠夫也招了，说是在赌场花的银子太多，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才去杀人劫财的，但是他毕竟害怕，所以每次都是一刀，但是死者身上其他的伤口，他说不是他刺得。”
　　王宇：“这个平民叫江岚，昨天夜里在凌家的赌场。”
　　陆临：“又是他们家的赌场？我怎么觉得凶手就是那个凌少爷呢。”
　　陆尧：“阿临，不可断言。”
　　陆尧看了看尸体的那双眼睛，死死瞪着，惊恐，害怕，后悔，融在一起，狰狞起来。
　　陆尧敛眸：“王大人，你知不知道，李喆所说的，凌少爷被一群男人□□，那群男人里有谁？”
　　王宇咳了咳：“这个倒不是很清楚，王爷若是想知道，下官可以去打探打探。”
　　陆临：“叔父是觉得凌霄是凶手，为的是当年那件事？”
　　陆尧：“如果那件事存在，自然有可能。”
　　温尔进了凌府后就直接被带到凌纤的房间，碰巧凌霄也在。
　　看见温尔后，凌霄微怔，敛了笑意，温尔心里一凉，不会是在温将军府见过她吧？
　　凌霄：“温小姐，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真像。”
　　温尔：“......”
　　凌霄：“纤纤，好好陪着温小姐。”
　　凌霄走时，朝温尔笑了笑。
　　温尔一个下午都浪费在凌纤身上，原本凌纤还是挺正常的，但是渐渐话题就歪向陆尧，而且拐弯抹角的在提陆尧。
　　凌纤：“王府做的糕点一般有什么？比如王爷房里的？”
　　温尔：“......”不知道。
　　凌纤：“听说王府的女人很少，王爷不喜欢女人，是真的吗？”
　　温尔：“......”不清楚。
　　凌纤：“@&*#￥%……&*@#￥%……&*……%￥#@”
　　温尔：“......”不晓得。
　　终于，凌纤想起来要带温尔四处逛逛，并且很明确的告诉她，哥哥的院子不可以去。
　　陆尧来接温尔的时候，她已经有点想睡觉了。
　　陆尧：“感觉如何？”
　　温尔：“还不错。”要是除掉凌纤问的那些问题的话。
　　陆尧揉了揉她的头发：“想进宫玩玩吗？”
　　温尔摇了摇头：“我本是草根，得王爷青睐已是万幸，断不可再麻烦王爷。”
　　陆尧：“那就是想去？”
　　温尔：“......没有很想。”
　　陆尧：“有空就带你进去。”
　　陆尧送温尔回了院子后，颜悦就找上门来：“儿砸，为娘明儿要去佛寺拜一拜。”
　　陆尧：“嗯。”
　　颜悦：“替你求求姻缘。”
　　陆尧：“......那您还是别去了。”
　　颜悦：“那怎么可以，人家跟你一个年纪的，孩子都可以组成一支蹴鞠队了！”
　　陆尧：“蹴鞠队？”
　　颜悦：“就是生了一窝子崽了。”
　　颜悦：“你爹死的早，你哥哥也死得早，就留下临临一个人，我辛辛苦苦养大你，现在还没个孙子，我的命好苦......呜呜呜......陆翊那个王八蛋快点带我走吧.....”
　　陆尧：“......您去吧，本王陪着便是。”
　　颜悦收了眼泪：“儿砸，我走了。”
　　颜悦：“茯苓，快去收收拾收拾东西，王爷同意啦！”
　　陆尧：“橘白，去跟王宇说，本王和阿临明天后天都不在，让香橼留下来。”
　　橘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