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蓝樄

12、云戟

　　温尔被京墨带回去的时候还是一脸恍惚，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迷，恹恹的，可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习旭死在自己面前，冲击力有些大。
　　京墨也不习惯安慰人，就抱着她回到陆尧的屋子，当归忙了半天才把药性消掉，不得不佩服起六曲的能力。
　　陆尧看着温尔身上的血迹，一下子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微微蹙眉：“受伤了吗？”
　　温尔摇了摇头，哑声：“能不能留下凌纤？”
　　陆尧：“你希望她留下？”
　　温尔点了点头：“可以安葬白微和凌霄吗？”
　　陆尧看着她，颔首。
　　温尔眨了眨眼睛：“我有些困了，可以回院子吗？”
　　陆尧点头，让京墨跟着，温尔和走进来的橘白擦身而过。
　　橘白：“王爷，白微毒发身亡。”
　　陆尧：“白微跟她说了什么？”
　　橘白：“温小姐不愿意说，不过应该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尧：“以后让百部和半夏也暗中跟着温绒，这种事情，不允许有第二次。”
　　橘白：“是。”
　　温尔走回凌纤的院子时，路过自己原来的院子，屋里还点着烛火，她顿了顿，有些疲惫的跟身后的京墨打了招呼：“我进去，看看她。”
　　京墨直直的盯着她，温尔转身进了院子，推门，看见躺在床榻上举着书的凌纤，书挡住了她的脸，温尔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她挤出一抹笑，走过去。
　　“这么晚还不休息，是在等王……”她僵住，敛了笑意，看着满脸泪痕的凌纤，百感交集。
　　“你知道了？”知道什么了？温尔一时间没了声音，好像，凌纤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床上的姑娘咬着下唇看温尔，泪眼婆娑，压制着喉咙里的哭声，哽咽着不停地点头：“我……我听见了……我大哥……是不是早就死了……”
　　温尔不自觉地走过去抱住她，右手拍着她的背，凌纤脸上的泪水全蹭到温尔衣服上，温尔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一下安抚着她，任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发泄着这迟到的伤痛。
　　温尔可以大大咧咧的，可以没心没肺的，可以小心翼翼的，但同时，她是有怜悯心的，有一份埋藏着的，与年龄无关的剔透成熟。
　　凌纤哭着哭着就累了，不知不觉的睡过去，温尔沉着脸安顿好她，脚已经有些麻了，她走出去，京墨还站在门外。
　　温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想走一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京墨不说话，眼里有不赞同。
　　温尔有些累，十二岁小孩的身体还真不是铁打的：“这次真的不会出事。”
　　她转身就自顾自的四处乱走起来，没有目的，京墨远远地跟着，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
　　直到她走到后院那棵姻缘树下，停下了脚步，亭子里有一人，坐着喝酒。
　　温尔瞪眼看清是陆临，难得一次没避开对方，直接走过去，陆临看见一脸平静的温尔，挑了挑眉。
　　温尔：“这什么酒？”
　　陆临拎了一小坛放到她面前：“汗酒。”
　　温尔盯了几秒，捧起坛子猛地灌酒，陆临一惊，站起来抢了过去：“你干什么？找死啊？”
　　温尔皱着眉头咽下去，辛辣的酒刺激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咳嗽了几声，嗓子火辣辣的疼，衣襟也湿了一片，在桌边坐下来，一言不发。
　　陆临拧起眉，把酒扔到一边，没好气：“那男人跟你说了什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说罢，他还嫌弃地扫了扫温尔身上的血迹，“穿着带血的衣服在寺庙里乱逛，不怕遭天谴啊？”
　　“白微好坏啊。”温尔朦胧着眼睛开口，显然是没听陆临在说什么，陆临叹了口气，喝起自己的酒，温尔吞了吞口水：“在我面前……把一个活人身上的肉刮下来……”
　　“比你威胁我杀人还要……”她想了想：“可怕。”
　　陆临顿了顿，轻哼一声。
　　“可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温尔呆呆地看着一处地方：“他杀的那群人也该死……都不是好人……”
　　她眼前模糊起来，出现了好几个陆临，温尔伸出手指点了点陆临的额头：“呀，你还在啊！”
　　陆临拿开她的手指，站起来，目光向京墨看去，准备让京墨带这个灌了几口酒就醉了的疯子回去，但是趴在桌子上的温尔嘟囔了一句：“你为什么……讨厌我啊？”
　　陆临心里有股气，可能他也疯了，坐下来，竟然对一个醉醺醺的人说出自己的不满：“你抢了我叔父还想让我对你好啊！”
　　温尔半睁着眼睛看他，眸子清润，脸颊红扑扑的，就是眼神看起来惨兮兮的，像是要哭了一般，陆临又恼气地补了一句：“你还……占了绒绒的名字。”
　　“绒绒本来就是……我的名字……”温尔砸吧砸吧嘴，一脸不满：“本来……就是我的……我娘取得……你瞎说……”
　　“你娘取得？”陆临眯起眼，说的小姑娘一怔，眼里冒出雾气来，泪水顺着眼角自脸颊滑下，连一点哭声都没有，温尔抿唇，目光倔强而伤心。
　　“可是……我想她……好想好想……那里的人都坏……”
　　“那里？”陆临半敛着眸，手指摸上腰间的锦袋，勾出一条红手链。
　　“这是你的吗？”他微微歪头，仔细的看着温尔脸上的表情，小姑娘先是失神，然后看向他手上有些褪色的手链，瞥见手链上的珠子。
　　“我娘的……珠子……你怎么有……”她绷着一张小脸：“肯定……是你偷的……”
　　陆临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愕，随后又变成惊喜，还有点不相信：“真是你的？”
　　温尔抹了眼泪，不说话，脑袋一磕一磕的，显然是困了。
　　陆临凝神，放下酒，板起温尔的头，对上她的视线：“你，从哪里来？”
　　“不记得了……西边？东边？”她耷拉着眼皮。
　　陆临的呼吸沉重起来，他捏着温尔的脸，微微用力：“你娘，叫什么？”
　　温尔像是死机了一样，听见你“娘”的时候睁了睁眼，短短的手指想要扯开陆临的手，想起娘的脸，张了张嘴：“梁……梁夏……吧……”
　　陆临一下子放开她，见她要倒下又伸手扶着，紧紧抿着唇，眸子里一片混乱，还有些不可置信，欣喜，后悔，焦虑，紧张，交织在一起，只化成一句话。
　　“你怎么长丑了？怪不得我认不出你……”他的声音很低，想睡觉的温尔没有听见，只是扭了扭身子，撞倒桌子上的酒杯。
　　少年似乎安静了几秒，然后又捏起她的下巴，撞进她的眼里，一脸严肃中透着不好意思。
　　“我叫陆临，字云戟。”
　　“你……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