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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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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正午时分。午膳设在正厅。
午膳为粗犷的西北菜式,烩羊肉、丁香肘子、大盘鸡、一大盆凉吃的杂菜、羊肉饺、奶茶、清汤……正厅正中置着一大方桌,满桌琳琅,以肉菜为主。肉食皆细细片好置于小盘,饺子按每人的食量依次分装好,端至各人餐案,为避免肉食吃多了腹胀,忠叔还细心的制作了温酸奶酪和鲜山楂汁,置于每人案前,两位孩童的桌上,还有几碟美味的甜食。
两个小孩毗邻而坐,林兔一勺一勺的杳着酸奶,用手抓着肉食和甜食,吃得满嘴油乎乎的,眯着眼睛一脸享受,蔬菜却几乎一动不动。反观李昊,小大人一般,乖乖的端坐着,执箸细嚼慢咽,吃相斯文。直看得林献眼角发酸,忍不住道:“哎,兔子,慢点吃,你看看你李昊哥哥……哎,吃点蔬菜……”
林兔抓着鸡腿撕着咬下,朝林献做了个鬼脸。李昊小脸微微红了一下,朝林献微微颔首。
林献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拾起肉饺咬了一口,惊奇的扬了扬眉,唔,好吃。
高阳只用了两个羊肉饺子、饮了半碗清汤便再无食欲,有些恹恹反胃,又不忍拂了忠叔的美意,面上不动神色,端着汤碗慢慢地抿着清汤,勉强又进了一些菜食,一边笑着吩咐忠叔给众人添汤添菜。
忠叔一边不时布着菜,看众人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高阳提著进食的模样,露出一脸憨憨的满足的笑容。
他忆起往年冬至在西北王府过节时,几位将军围炉而坐,就着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羊肉饺饮酒,乐呵呵的讲着各自的见闻异事,暖意融融的日子。那时高阳年纪最轻,身形最瘦,胃口却极好,吃罢饺子还需再来一碗厚实的羊肉汤面才作数,看得其他几人直摇头,怕他吃撑。
而今才不过几年,高阳的食量较之往时不过两三成,忠叔暗想,京城精细的米面果然不太养人,味道也差,才短短一年,把他家元帅糟蹋成什么样,难怪南宫将军会大老远让他进京。
这时莫玄快步走进正厅,给高阳递了一张纸条,高阳阅后只道了声抱歉便匆匆离席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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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直至深夜方归。
高阳一脸倦意,眼睛有点发红,也不言语,显然情绪不高,从马车上下来,就一边闷闷的咳着,面色发白,脚步还有些虚浮,突然一个踉跄,莫玄赶紧上前搀扶,高阳摆手制止。
莫玄闻到他身上有酒气。
莫玄问道:“王爷,可用过晚膳了?忠叔炖了羊肉汤,还在厨房温着,等着给您下面。还有您的汤药,林大夫……”
“莫青,还有酒吗,”高阳好似还没酒醒,突然淡淡的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
莫玄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自三年前那事后,高阳便极少饮酒,也极少向今日这般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上期虚扶着,怕他摔倒,正想劝阻。
少许醉意,高阳眼中一过性的恍惚了一下,随即恢复清明。
“罢了,把药端过来吧,还有汤面,让忠叔随便做些就行了。”
高阳吩咐完,便负手缓步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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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王府,书房。
当林献端着汤药走进书房时,见到高阳神色已如往常,林献暗暗松了口气,心中直道莫玄大惊小怪。
彼时林献刚收拾好,哄睡了林兔,正准备熄灯歇息,莫玄面色发白匆匆跑至他处,急道高阳的反常:“林大夫,王爷今日……,”莫玄顿了一顿,突然觉得不妥,犹豫了一下,又好似是下了决心又道,“刚刚莫青跟我说,王爷今夜在西市的酒馆,独自一人饮了不少酒,莫青劝他,他也不理,只是默默的喝,一直喝到酒馆打烊,一出酒馆就开始吐,吐到胃里没东西了,就开始干呕,还呕出了血丝,也不言语,歇了会儿就上了马车,直把莫青吓的……”
高阳正专注伏案书写,一时竟未察觉有人进来。
林献走近一看,是一纸求婚书。
“兰友,你要成亲啦?”林献惊呼一声,高阳笔尖颤了一颤。
他好奇的凑上前去:“是哪位姑娘得了这天大得福气,能嫁得你这恪守男德的夫君?”
“萧长史之孙女,萧浣溪,”高阳搁下笔,揉了揉眉心,似是十分疲累。
高阳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刚将药碗放下。
林献只见他面色倏的青了又白,突然侧身将药尽数呕出,虚脱一般伏在椅沿,又咳又喘,冷汗直冒。
林献赶忙上前诊脉,只觉指下脉跳过速且不规律,眉头一皱,忙将高阳扶着坐起,正要喊莫玄进来帮忙,高阳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手心早已被冷汗濡湿。
高阳尽量调整自己的一呼一吸,待气息稍稍平稳些,便自己取了药,就着桌上半凉的茶水服下,扶额闭眼歇了一会后心悸感逐渐平复。
“林大哥,我已无碍,”高阳看着林献担忧的神色,解释道:“在你来之前两月,我曾到太医院就诊,此乃刘院正为吾备下,嘱咐我务必放在随手可及之处,果然是有所用处。”
“后来朱太医便在吾常去之处均安置了一些小药瓶,单单是此间,便放了六七处之多。”他摇头失笑,将腰间荷包解下递给林献,又道,“便是如此,朱奇也还不放心,你看吾腰间,也是日日系着太医院特制装药的荷包,好似女子之物,整日带着,香气扑鼻,甚是怪异。”
林献接过仔细端详。只见那荷包黑底金线,绣着几株兰叶,衬上夹层中干花隐约散发的幽香,似乎随风摇摆,栩栩如生。他用力嗅了下花香,并不浓郁,是晒干的午夜幽兰制成,乃是治疗心疾的奇药。林献掂了掂荷包,眉头一跳,心道多年未见,刘喜那老人家不仅医道更加精进了,还多了点雅趣,便大大咧咧道:“此物甚好,甚好。”
“此物甚好,然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子所赠,”林献哈哈一笑,“待萧家姑娘入府,便是整日配着,也不显得奇怪了。”
高阳没有言语,眼底似喜似悲,林献看得并不真切。
过了许久,只听他道:
“唯愿溪儿,此生安乐。“
林献后来再也没有追问高阳那日的反常,他觉得,也无需问,他那日说的,便是答案,而那个答案,需要用时间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