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重阳》自省

10、第 10 章

　　南向楠敲了敲桌子，示意开饭。整个膳堂，安安静静，偶有微风吹过，碗筷轻敲。顾如风夹起烩锅子中做的软糯可口的肉片放入口中，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黎渃偶然间瞥见顾若风，笑道，“这烩锅子呢，是江南之一大特色。里面放有冬瓜，莲藕，虾仁，莲子，黑猪肉片。底汤是用大骨熬制三个时辰的高汤，这炖锅子，鲜美无比。素菜入味，肉片软糯，这般美味，应当细细品尝才是。”
　　顾若风一听，抬起头看了看黎渃，淡淡一笑，轻飘飘，如同绿湖面上一点涟漪。洛以安道，“三宫主，食不言。”说罢，黎渃继续夹菜，放入口中，故作品尝之样。顾若风瞧见，也学着黎渃，夸张地作出细嚼动作，嘴巴幅度很大。南向楠瞧见后，忍不住笑了笑。
　　洛以安正想对顾若风一阵说教，然而却又不得不守着宫规，只得投以一个眼刀过去。顾若风将炖锅子端了起来，把那高汤喝下，一饮而尽。
　　真好，若是日日如此伙食，顾若风想，那他肯定就会很快把观世雨忘了。

　　众人饮食完毕，弟子前去万语堂，听檀香仙人说书。顾若风连忙跑去找麒献，麒献挠了挠头，连连叹气，无处不透露出他对听书的抗拒。
　　“作为一个大弟子，整日和这一种不上进，虚度光阴之人鬼混一通，成何体统！”一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发出，顾如风扭头一瞧，那人眼神冷冰冰，语气冷冰冰，面容虽带有一分少年清秀，但却也被那冷冰冰的样子深深掩盖住了。
　　麒献不理，一脸无所谓地往前走，顾若风见麒献不在意，便也跟着往前走去。这二人，性情相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得冷一免不禁皱了皱眉，勾了勾嘴角。

　　“哼，扶不上烂泥的墙。”

　　顾若风双手抱肩，一脸闲散，他嘴里叼着个竹叶，问道，“刚才怎么不争辩，这冷一免，跟他打嘴炮，必赢。”麒献笑了笑，“打过一次，那次啊，他被我气的整个脖子都给气红了，不过之后，被宫主罚抄，还挨了板子，禁足半月，难受死了。”
　　听语堂的顶上，有一层厚厚的青苔盖着，绿荫一片。顾若风突然想到，春意正浓，万物之始。这江南，四季之景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在中原，春天是嫩绿，夏天是浓绿，秋天一片金黄，冬天尽是雪白。
　　二人走进听语堂，寻到不显眼的位置坐下。麒献故作翻书复习的架势，其实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书页，开始打鼾了。顾若风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
　　听语堂十分宏大，一楼架空，主堂位于二层，分为听阁，内阁，书阁。听阁可纳下三分之一的弟子，檀香仙人书桌上烧着淡香，听阁内常年环绕着竹香书香。书香雅气，萦绕着听语堂。

　　檀香仙人敲了敲手上的尺木，顾若风轻点了一下麒献的肩，原本不动的手开始翻阅了书页，那动作连续得就像看了那一页很久一般。麒献抬眼瞧了瞧檀香仙人，见他并未翻动桌上叠着的书本，不免松了一口气。
　　“在江湖中，人人潇洒自若，我想，作为潇洒之人，本不应该天天听些毫无新意的东西，我今日跟你们说些别的，给你们讲讲这大洲。”檀香仙人说道，众人一听，皆目瞪口呆，接连着发出“哇。”“真的假的？”，声音稍有些喧闹。那檀香仙人猛地敲了一下尺木，喝道，“听学之时，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众人一想，老顽固还是那个老顽固。
　　檀香仙人怒目圆瞪，环视周围，见无人再开口碎话，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大洲有四个王朝，第一乃我天山池都轩辕氏；第二乃是云渊，连氏；第三乃是山元，刘氏；第四，乃是沙漠之源，西域朗格，卡玛王朝。四王朝以天山池都向周围形成网状分布，云渊控制水要，山元位居拔高之地，西域朗格，治沙聚水，于沙漠中养绿洲。”
　　“当初，大洲一片混乱，四个王朝战争不断，最后是是轩辕先王，压制其余三国，虽是没有立下任何大洲的制度，但是，众人也已心中有数，归天山池都为大洲王朝，而当初，帮陛下稳固大洲的，便是我们重阳宫众人。”
　　麒献一听，忽觉有些不对，这老家伙提到了重阳宫，那么接下来肯定会……
　　“那时候，重阳宫并没有什么很悠长的历史，当时也只是建立有一百年多一点，厅堂内各宫主的仙牌只在十个左右，而正是因为那一件事，巩固了重阳宫的地位，在当时名震江湖，众人追捧。但是，你们也知道，一个人很那风光很久，更何况一个江湖门派，又过了一两百年，重阳宫也未有那时的风光。”
　　“我就知道，这老家伙怎么着都会扯回重阳宫。”麒献说道。他本来还想着，这老家伙终于想讲一些新的了，比如大洲玄幻之类的故事。结果又是重阳宫历史，这次讲到了最开始的历史，都多少年前了，知道又有什么用。
　　檀香仙人一直在讲，讲着自己还十分沉浸其中。顾若风再一次将头偏向窗外，瞧着光景。他忽见到一人身着白衣，位居桃花树下，那花瓣极易掉落，而那人耍着剑，用剑端去击每一片花瓣，速度之快，剑法之准，倒是一大群花瓣在空中飞舞，暂无一片掉落地上。
　　剑光无形，白衣轻扬，那人控花许久，直到空中只剩最后一片花瓣，他收起剑，那花瓣正落在眼角眉梢处，他轻轻取下。
　　因为那人的脸颊一直被花群所遮，花瓣落下后又一直背对着听语堂的方向，直到这时，顾若风才瞧清那人的五官，冷漠桃花，唇红齿白，分明就是洛以安。顾若风见洛以安气色饱满，还能使出如此高超的剑法，分明恢复极快。
　　想到此，他不禁想起自己脚腕上的伤，忍不住不平起来。
　　“怎么，这外面是有女修士还是如何，勾的你神魄尽散。”麒献在一旁小声道。顾若风恨了他一眼，继续看着窗外的洛以安。洛以安从袖口中掏出抹布，仔细擦抹自己的寒光，十分爱惜。顾若风把头转回来，又继续装模作样地听书。

　　知了叫，小鸟鸣，低沉稳重的说书声从听语堂传出，那洛以安擦完寒光，抬头一瞧，正好看到窗边顾若风，一副懒散无耐模样，一手撑着自己的腮子。洛以安瞧见这样子，忍不住嘴角一勾，淡淡一笑。他曾经也是听檀香仙人说书，那个时候，檀香仙人作为重阳宫的三宫主，饱富诗书，满腔墨水，好一个文武双全，当之无愧的江南才子。
　　有一彩蝶，从树下飞落，正好落在洛以安的小巧鼻尖上，他愣了愣，身子僵住，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彩蝶见他那呆瓜样，又飞到了他握着寒光的手上。洛以安动作极为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盯着休息的彩蝶，摸了摸它的翅膀，不知何时嘴角又弯弯，眼睛也弯弯。
　　那顾若风本是好奇洛以安是否离去，扭头看去，正巧见这一幕。桃花落满白衣，青丝挽起，少年抚蝶，笑容荡漾，心也荡漾，犹如西湖一点涟漪，牵动着荷叶，吹动着荷花，惊到了鲤鱼。
　　这一桃花树随风摇摆，这一双桃花眼也涟漪不断。
　　思也悠悠，心也悠悠。

　　那彩蝶飞走，洛以安起身，又看了眼顾若风，便离开前往天麟台，训练其余弟子。

　　檀香仙人讲完后，倒了一壶茶，抿了抿，感叹道，“这茶叶乃江南特有，养于水中，甘甜无比。”随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众弟子方可离开。
　　麒献看了看顾若风，凑近问道，“诶，你告诉我，你刚才在看什么，心神荡漾的，是不是哪个漂亮女修士你给瞧上了？”顾若风点了点头，但却又否认道，“并非女修。”麒献倒是给顾若风弄得迷糊，不禁埋怨，“不说就算。”

　　洛以安训练完，回到静心殿。南向楠从朝廷回来，必有事要相告。三位宫主端坐在静心殿内，南向楠喝了口茶下去，说道，“芜双之事，轩辕扬已经认为其严重影响到他的江山，心急如焚。”黎渃皱了皱眉，道，“这芜双，作乱是作乱，但分明没有达到人心惶惶的程度。”
　　芜双近几年，狂傲是狂傲，但是大多数作乱江湖，时而投恶尸，时而烧仙气之地，但无才百姓倒是很少受其迫害，至今为止，也从未听说过芜双刺杀，劫财过朝廷官员，殊不知为何皇上如此心急。
　　洛以安向来不太懂这些政治之事，朝廷，本来与他无关。那南向楠看向黎渃，说道，“我怀疑是有人作势。”黎渃疑惑。作势？为何要作势，做的又是什么势？“你不觉得奇怪？除了重阳宫，朝廷和江湖一向少耽搁少来往，轩辕扬又为何会知道离境仙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死给江湖带来了巨大动乱。”
　　“我猜，这作势之人，不过是想逼着重阳宫，对我们施于压力，逼着轩辕扬，逼着轩辕扬心神焦虑，深怕自己的江山一下就被抢走了似的。”黎渃说。南向楠点了点头，问道洛以安，“你又觉得如何？”
　　洛以安不语，南向楠笑道，“以安，你这可是不行，作为重阳宫的二宫主，竟然不了解时政。”
　　“罢了罢了，你素来如此，我二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黎渃问道，“我猜，宫主定是安抚住了轩辕扬的。”南向楠点了点头，“只能如此，我既不能贸然答应，也不能夸下海口。”
　　说罢，殿内沉静，过了一会儿，黎渃说，“芜双要除，但必须等。”
　　等到他们自露破绽，再一网打尽。

　　顾若风于膳堂用完晚膳，走出膳堂，靠在门墙上，叼着一根竹叶。等洛以安一人出来后，他连忙走上去，说道，“这么巧，宫主也吃完了。”洛以安不语，继续往前走。顾若风倒也是不介意，他笑道，“这桃花落瓣，当真是练剑的一把好手。”顾若风一说完，洛以安一顿，转身，满眼不可置信。
　　“宫主当真是好剑法，走过万花丛中，也只沾染了一片于身上，况且还是你故意的。”顾若风凑近，淡淡说道。洛以安羞恼，拔出寒光，直指顾若风的胸膛，他冷冷道，“听书不认真，理应受罚！檀香仙人未罚你，我来替他罚！”

　　“抄写《礼记》！一字都不可以错漏！三日之后交给我！”
　　说罢，挥袖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洛洛你好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