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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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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东宫内,纪苍就闻到了一股草药味,越是靠近寝宫,草药味就越重,走进寝宫的时候,纪苍差点被熏一个跟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后看向了正靠坐在床榻上喝药的荣羿。
这几年荣谦跟纪苍都随着年纪的增长看起来健硕了不少,可是正值芳华的荣羿却有种摧枯拉朽般的憔悴,两颊都已下凹了下去,面色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病态的苍白,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在手里,纪苍看着就忍不住皱眉,荣羿却是面不改色的一口喝了下去,然后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像是刚喝下一碗甜品一般眉眼弯弯地看着两人,“谦儿,来,坐。”
荣谦坐在床头的圆凳上,一脸忧色地看着荣羿,“皇兄,最近感觉有好点吗?”
荣羿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如玉如沐春风,就算躺在病床上的他也是如此,微笑着看着荣谦,“好多了。”然后眉眼带着喜色地看着纪苍,“这是纪苍吧,许久没见过了,已经长这么大了。”
纪苍朝荣羿拜了拜,“参见太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身体抱恙,就想着跟三皇子殿下来看望一下。”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幅身体啊,一直都这样,风大一点就可能要生病。没事的。”荣羿说的云淡风轻,但明明这就是最让人担心的点。
“太医有说过什么吗?”荣谦虽然是对着荣羿说的,但是这话其实是在向边上的侍从询问的,然而还没等侍从开口,就被荣羿先抢去了话头,“老毛病,风寒而已,喝两天药,在床上躺两天就好了。”说完荣羿就开始咳嗽了起来,呼吸都一下子加重了,咳的整张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倒是让脸色更有了点血色。
荣谦担忧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少说点话吧皇兄,还是多休息吧。”
正在这时,厅堂外传来小太监尖利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荣谦跟纪苍皆是一愣,纪苍一向看见皇后远远就躲开了,这么多年倒也没再生出事端。谁料偏偏就碰上两人来看望太子的时候,皇后也来了。
纪苍伏着身向皇后拜了拜,“拜见皇后娘娘。”
荣谦也是低头拜了拜,“母妃。”
皇后一进内室,就看到了纪苍,眉头顿时一皱,凌厉的眉眼顿时扫向了所有人,“太子需要在干净的环境里静养,乱放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进来,你们这帮奴才都是怎么照顾的!”
纪苍明知她指的是自己,也不敢顶撞些什么,只是默默把头低的更低了一点。
皇后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一样,走到床榻边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的皇子,心疼地问道,“荣羿,感觉怎么样了?”
荣羿又咳了两声, “母后,我没事。”
皇后看着荣羿的样子一阵心疼,“你的病怎么还是这么一点没起色呢,太医呢!太医!”
只见一位老太医哆哆嗦嗦的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顿了顿后继续道,“太子殿下这是痨病,太子身体底子太虚,老臣医术薄弱,无法根除,只能好生调养。”
皇后的凤目微瞪,“那怎么还调养成这样了?”
老太医又是一哆嗦,“老臣……老臣……”
荣羿忙插嘴道,“母后,这不怪太医,太医叮嘱过我要多注意休息,是孩儿想到娄县水灾泛滥,百姓每一秒都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孩儿真是一刻都不愿意休息。”一下子说了好几句话,荣羿又猛咳了一阵才缓过来,“咳咳……谁料,孩儿这不争气的身子就又不行了。”
就算已经有太子求情了,皇后的脸色还是不虞,“太医,太子的病要是治不好当心你自己的脑袋。”
老太医一把花白的胡子闻言抖了两下,跪拜在地上伛偻的身躯也哆嗦了两下。
纪苍一开始就认出了这是当初来给自己上过药的老太医,犹疑了一番后开口,“太医不知是否听说过黑炎花。”
老太医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小伙子,“听说过,听闻是生长在北齐与夏梁交界处的离山上只在午夜时分才开花的珍贵花朵,一年只开一朵,花期只有一个时辰。”
见老太医面露不解之色,纪苍继续道,“在我年幼时,宫里有人病症跟太子殿下差不多,听闻就是用的这黑炎花,病就根除了。太医不妨试一试?”
这下老太医脸上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小公子有所不知,这黑炎花花朵本身就小,开出的还是黑色的花偏偏还只在午夜时分开花,听闻黑炎花的效用只有在开花时期摘下才有用,并且必须在摘下后七天内入药,实在是十分困难……况且对于黑炎花的医药记载十分稀少,虽听说过有治疗各种不治之症的功效,但是毒性却也是十分大,有记载过服下黑炎花后在十二个时辰内就突然暴毙的人,太子殿下……这身子怕也是受不住黑炎花的毒性……”
“可是……”当初陈将军的病就是这花治好的啊,纪苍还欲再解释几句,就被皇后直接打断了,“这种不三不四的药也敢给太子吃?你们是想图谋不轨吗!”
皇后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哆嗦着跪倒在地,头上都一层层地冒着汗。荣谦忙开口道,“母后,纪苍也是一番好意,黑炎花有利有弊,也只是一个建议而已……”
皇后看向荣谦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善,“太子的身份何等尊贵,夏梁人哪来的好意。”
荣谦见皇后语气不善也不敢再多言,幸好有太子在一旁好声劝了皇后几句,气氛一缓和荣谦就早早带着纪苍离开了东宫。
一路上纪苍都不愿说话,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荣谦知道纪苍心里头是不开心的,“母后说话一向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纪苍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仍是一声不吭。
“那黑炎花……真的有用吗?”
这会儿纪苍才眉头一皱,有点生气地看着荣谦,“连你也不相信我?!”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荣谦就听到后头有人在叫他,回头就看到赵熙之向着他们快步走来。纪苍一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便把脑袋又别向了一边。
赵熙之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有点尴尬的气氛,看了看纪苍那比平常还要冷的面色,“啪”地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半遮住自己的半边脸,眼神扫了扫两人,犹疑地开口,“你们……吵架了?”
荣谦不想多说,只盯着明显生气地纪苍又看了两眼,“你今天怎么进宫了?”
赵熙之也识趣地没再多问,“这不是听说你要跟我爹一起去娄县赈灾了,特意来送别一下你嘛。”
听到荣谦要去娄县赈灾,纪苍才又看向了荣谦,脸色愈加不善,“你都没跟我说过。”话一出口,纪苍才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里似是多了几分埋怨。
荣谦被赵熙之这个出来搅局的弄得头痛,“本来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事的,娄县灾情严重,父皇派了赵将军去赈灾,师父就说想带我一起去,我也同意了。”
“什么时候出发?”
“两天后。”荣谦刚说完就看到纪苍又别过了自己的脑袋。
良久才听纪苍轻轻嘟囔了声,“这么快……”
赵熙之有心想缓和下两人的气氛,便插嘴道,“娄县路途本来就远,现在的路还不好走,这一去,得要一两个月才能回得来吧。灾情要是处理不好,讲不定要两三个月才回得来呢,万一再糟糕一点,那可能大半年都回不来了……”赵熙之的本意是想说都要这么久见不着面了就别吵架了。谁知道他话都还没说完,纪苍已经甩袖子走了。
“诶诶诶??纪苍这脾气怎么是越来越大了。”赵熙之收起自己手里的折扇,满脸无奈的在手心里敲了两下,“我话都没说完呢……”
看荣谦转身正欲追过去,赵熙之一把拉住了荣谦,“诶诶诶??你怎么也要走?我可是特意来找你践行的啊?”
荣谦看着拽住自己的赵熙之,满脸无奈,“你先到景仁宫里等我吧,我一会再来找你。”
“乐清一听说你要去赈灾了,哭着喊着求我带她进宫来给你一起践行,我爹可都没这待遇呢。”
一听到“乐清”两个字,远处纪苍的脚步明显的停顿了下,然后加快了脚步越走越远。
荣谦看了看已经走到拐角的纪苍,轻叹了口气,才终于放弃般看向赵熙之,“乐清也进宫了?”
“是啊,已经在景仁宫等你了,等了好久都没见你回来,所以我这不是专门替她出来找你的吗?”
荣谦又回头看了眼,拐角处已经没有纪苍的身影了,“好吧,先回景仁宫吧。”
背倚在拐角后头的纪苍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远去,脸上不自觉地浮上了一层落寞,又站了半晌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