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茶田

10、第十章

　　“乐清！”
　　刚踏进景仁宫，就看到一个穿着淡粉色纱衣的少女从厅堂里跑了出来，“荣谦哥哥！”
　　荣谦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乐清了，笑着让下人在池边的凉亭里布了桌。
　　乐清是赵景霆唯一的女儿，赵熙之唯一的妹妹，因为深得皇太后的喜爱，从郡主被破格升为了公主。
　　此时，皇太后最宠爱的乐清公主从下人手里接过鱼食，往池塘里撒了点，池塘里的几尾锦鲤就纷纷游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抢食。
　　赵熙之拿过酒壶给自己和荣谦倒了两杯酒，看了眼还在乐呵呵喂鱼的乐清，就忍不住揶揄道，“我们乐清公主还真是心怀众生，天天在将军府喂鱼不够还怕饿了景仁宫的鱼呢。”
　　乐清被赵熙之取笑后，一下子涨红了脸，瞪着自己的哥哥，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对着他“哼”了一声。
　　赵熙之拿起酒杯晃了晃，“不就是现在多了一纸婚约么，看你们两个尴尬的样子。”说完查了一口酒，不禁感叹，“好酒啊！”
　　荣谦倒是面色如常，“这可是十年的桂花酿。我宫里也就这么两坛，你可省着点喝。”
　　一旁的乐清羞红了一张脸，一把抢过赵熙之手里的酒杯，“这么好的酒，干嘛不给我也倒上一杯？”
　　“哟哟哟，我的乐清妹妹终于长大了？还会喝酒了啊！”赵熙之一脸喜色的又拿过了一个杯子，给乐清也满上了。
　　乐清笑盈盈地举起酒杯，“来，荣谦哥哥，乐清这辈子的第一杯酒，可就敬你了啊。”
　　荣谦哈哈笑了两声，“那我可不能怠慢了。”说完就一杯饮尽了。
　　乐清见着荣谦如此豪爽的样子也毫不含糊的一杯直接下肚，赵熙之想拦的时候都来不及了。“咳咳咳咳……”乐清是第一次喝酒，没想到酒这么呛人，辣的她捂着嘴直皱眉看看荣谦又看看她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么难喝……”
　　赵熙之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这么好的酒给你喝真是糟蹋。”说罢拿起酒杯一边回味一边慢慢喝完了一杯，“味道的确不错。你哪来的这酒？”
　　“前两天去里巷的哑巴李那，帮了他个忙，他送的。”荣谦又给两人斟上一杯，看了看眼神已经开始有点迷茫的乐清，劝了句，“你还是别喝了，这酒后劲大。”
　　“哎哟，那你厉害了，哑巴李可是最宝贝他那些藏酒了，一般人都喝不上呢。”赵熙之砸吧了下自己的嘴，“被你这么一说还有点想吃他家的牛肉面了。”
　　话才说完，边上的乐清就扑通一下往他身上撞了过来，赵熙之忙扶住了乐清，晃了几下乐清也不见醒，只能无奈的看向荣谦，“看来今晚要叨扰景仁宫了。”
　　荣谦让人把乐清带去了客房，看着乐清一脸的醺醉的容颜还带着少女的稚气，有一瞬间的晃神，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妻子……
　　送乐清去客房后，两人才又重新在凉亭里坐了下来，赵熙之摇着扇子，喝着美酒，看着池塘上倒映的满月与待开未开的荷花相映成趣，偶有几声虫鸣，“我要是个文人才子，现在就应该要吟诗一首了。”
　　“得了吧你，可别装书生了。”
　　“哈哈哈，你这趟去娄县可不容易。听说现在那里灾民遍野，可都能称得上人间地狱了。”
　　“人间地狱不也还在我北齐的国土上。”
　　赵熙之看着荣谦一脸泰然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赵熙之喝的有点兴奋，两坛酒下去，整个人都开始飘飘然了，让下人把他送去客房后，荣谦一个人在凉亭了静坐了好一会，还是起身走出了景仁宫。

　　小东子缩在墙角有点惆怅，偷偷探出头看着一个人坐在凉塌上发呆的纪苍。
　　纪苍一个人回清和殿后，跑到屋子后面的窗台下拿石头在墙面上敲敲砸砸了好一会后就一直静坐在榕树下的凉塌上了。
　　小东子以前也经常看见纪苍跑到屋子后头拿石块敲敲砸砸，出于好奇，偷偷去看过，窗台下已经被纪苍用小石头砸出六个“正”字了，小东子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每次纪苍一个人静坐着的时候，就是真的心情不好，然而每次去砸完正字后，纪苍都心情不大好。
　　晚饭纪苍也没吃多少，吃了两口就让小东子收走了。小东子刚想上去劝自家主子早点去休息吧，纪苍倒是自己起身回房了，看到小东子后说，“如果三皇子来找我，就说我不见，已经睡了。”
　　约莫到亥时的时候，三皇子还真的出现在了清和殿门口。小东子擦了擦额头不禁冒出的冷汗，一把拦住了荣谦的去路，“三皇子殿下……公子已经睡了。
　　荣谦瞪着迷茫的双眼看了小东子好一会，看的小东子都快要跪下了，才有点惊讶地“啊”了一声，“那我进去看他睡觉。”
　　谁料仍旧被小东子拦了下来，荣谦略显不满地皱了皱眉。
　　小东子观察着荣谦的表情轻声说道，“公子……他说不想见你。三皇子殿下要不还是明天再来吧。”
　　荣谦的眼神这下更加迷茫了，站在清和殿的门口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去哪，“好吧。”
　　被拒在清和殿外的三皇子殿下在门口看着清和殿的牌匾呆站了一会，很果断地绕到后面翻墙进去了。
　　要是被人知道堂堂三皇子殿下翻墙进别人宫殿毕竟不大光彩，落地后的荣谦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走到纪苍房门口后，看到烛火果然熄灭了。荣谦在门口轻声敲了敲，压低声音道，“纪苍，纪苍，是我啊。”
　　门内没人响应。
　　“纪苍纪苍，我知道你没睡，你开开门吧。”
　　还是没人响应。
　　荣谦不死心，敲门的声音又大了些，“纪苍别生气了纪苍，我是来道歉的纪苍。”
　　仍旧没人响应。
　　“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下去了，”荣谦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纪苍的房门前，一下一下的敲着，一边敲还要一边嘴里念着“纪苍，纪苍，纪苍……”
　　没敲多久门口果然传来了脚步声，纪苍面带怒容的刚拉开门，坐在门口的荣谦就一把扑过来环住了纪苍的腰，纪苍躲闪不及直接被荣谦扑倒在了地，肩膀撞在了地上疼的他呜咽了一声，“喂！你！”
　　结果刚生气地抬起头，就对上了荣谦目光炯炯的眼神，以及扑鼻而来的酒气，“你……喝酒了？”
　　纪苍本来是真的准备睡了，只穿了一件单衣。荣谦保持着环住他腰的姿势，手底下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就是纪苍的腰，还带着温热的体温，荣谦趁机摸了一把，感慨着纪苍的腰真细啊，“嗯，跟赵熙之一起喝了一点。”说罢还开心地往纪苍怀里蹭了蹭。
　　纪苍被他的举动都给吓到了，挣扎着想爬起来，无奈荣谦力气比他大，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起来，怒道：“你给我起来！”
　　谁料荣谦抱得还更紧了，“我不，你在生我气，我一松手你又要跑了。”
　　荣谦趴在纪苍的怀里，此刻纪苍只能看到荣谦的头顶，他深呼吸了两口气，耐着性子劝道，“我不跑，你松手吧。”
　　荣谦抬头看了看纪苍，纪苍还特意对着他笑了笑。
　　结果荣谦又避开了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还生我气吗？”
　　说实话纪苍真的快被荣谦勒断气了，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开始踹荣谦，“你给我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荣谦下巴上是结结实实的被纪苍顶了一膝盖，忙松手捂着自己的下巴“嘶嘶”的抽气。
　　纪苍一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把荣谦往门外推，“三皇子夜深了也该回宫了，小的还要睡觉呢就不送了。”
　　荣谦一个闪身躲开了纪苍的爪子直接就往纪苍房间里冲，非常不客气的直接大字躺在了纪苍的床上。
　　“你干嘛？”
　　“不准睡。”
　　纪苍站在床边死死瞪着他，荣谦甚至还调整了下自己手脚的姿势，好让自己的占床面积看起来更大一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还是纪苍先绷不住了，“我倒是才知道，堂堂三皇子殿下喝了酒就成无赖了。”
　　荣谦眯着眼“嘿嘿”一笑，“你说你不生气了我就起来。”
　　纪苍倒也不急了，抱着双手靠在床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撒泼的荣谦，“你不是说你来道歉的吗？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
　　“唔……我不该质疑你。”
　　“还有呢？”
　　荣谦又开始迷茫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还错在哪，看着纪苍仍旧冷着一张脸的样子，慢慢起身坐在了床沿上，静静地看着纪苍。
　　荣谦的眼神有点过于专注，纪苍被他看得有点浑身不自在起来，都有点不敢跟他对视。良久才听荣谦开口，“还有两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真的要好几个月才回得来了。我不想在临行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还在吵架，这会让我没法安心出发的。”
　　被荣谦这么一提醒，纪苍才想起来两人即将分别的事。以前荣谦也经常会出宫，但是时间都不长，而且有相对明确的归期，纪苍倒是乐得他经常出宫能让他清净一会，不然他老到清河殿里来影响他看书。
　　这会儿纪苍才开始真真切切的想到自己即将有几个月看不到荣谦了，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纪苍之前也从荣谦这听说过娄县那灾情有多么的严重，这番出去赈灾，并不会简单，“好了我不生气了。”想着还有点担心，犹豫了会后又开口，“你……注意安全。”
　　荣谦就跟变脸一样，立马又开心了，把脸凑近纪苍，笑嘻嘻道，“等我回来带你去后山看枫叶。”
　　看着荣谦突然凑近的脸，纪苍莫名的有点脸红，一掌拍开荣谦的脸，喃喃道，“小无赖……”

　　第二天纪苍起床洗漱的时候，眼角余光瞧见了地上的小人偶，仔细一看正是自己当初做给荣谦的小人偶，一直挂在他剑穗上的。
　　怕是昨晚荣谦不小心掉在这的，纪苍有点着急，拿起小人偶就急匆匆的冲去景仁宫了。
　　等纪苍赶到景仁宫的时候也正巧碰到荣谦从里头跑出来，两人差点在门口撞一起。
　　荣谦看到纪苍后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纪苍上下打量了一番荣谦，忍不住弯了嘴角，“你衣服系歪了。”
　　荣谦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一下子耳朵根都红了，忙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衣服。
　　“瞧你这么慌乱的样子，不会是在找这个吧。”纪苍从荣谦的背后把手伸到了他眼前，口气里有着明显的开心。
　　荣谦还在系着自己的腰带，看到自己找了一上午的东西就这么静静躺在纪苍的手心里，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弄丢，不然这几个月我都不知道我得靠什么想你。”
　　纪苍虽然已经听惯荣谦这种不害臊的话了，但是此刻听来还是感觉很开心，站在荣谦背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乐清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个穿着青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手里提着一个小人偶，面上的笑容宛若春风，柔情似水。
　　乐清是看呆了的，愣了好一会后才略显羞涩地出声，“荣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