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茶田

6、第六章

　　下了一晚的雪后，果然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色里，纪苍打开门的时候被外面的白色晃到了眼睛，好一会才习惯过来。
　　走出去的时候心情都特别明媚，积雪没到了小腿肚，一脚踩进去的感觉软绵绵的，纪苍克制了一下自己才忍住没往雪地里滚上几圈。纪苍往前每走个两三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自己踩出来的脚印，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在纪苍东戳戳西摸摸地快走到学堂门口的时候，一个结结实实的白团子朝着纪苍的脸就飞了过来，尽管条件反射般的拿手挡住了，但是冰冰凉凉四散的雪还是扑了纪苍一脸。
　　刚想生气，就看到一个肉嘟嘟的圆脸出现在树后面正捧腹仰面大笑。
　　趁着荣谦还在大笑，纪苍面不改色的偷偷握了个雪球，一球精准的直击荣谦面门，荣谦吃了一嘴的雪被呛的咳了几声，“好啊！纪苍你偷袭我！”
　　纪苍抛了抛自己手里又准备好的白弹丸，“你怎么不说是你先偷袭的我。”说罢又一雪球朝荣谦砸了过去。
　　“诶诶诶！你等会！啊啊啊！我还没准备好！”荣谦失了先机就变成了挨打的份，被纪苍扔的绕着树跑，惹的纪苍也哈哈大笑了出来。
　　荣谦没办法，拉住身旁的树干子就使劲晃了下，大片的积雪被荣谦给晃了下来，树底下的荣谦跟纪苍都分分中招，从天而降的雪从衣领里灌了进去，两人都是冻得一哆嗦，相视一眼后纷纷躺倒在雪地里哈哈大笑起来。
　　说实话纪苍很久没有笑的这么畅快了，然后才突然惊起，“哎呀，我们上课迟到了！快快快！快起来！”
　　见纪苍慌慌张张的就起身要上课，荣谦一把拉住了他，“今天我们就别去上课了吧~”
　　三好学生纪苍有点错愕的看着荣谦，“不行，刘先生会生气的。”
　　荣谦又露出他最擅长的可怜兮兮的表情，“北齐下了初雪，你就不想再好好玩玩雪吗？”
　　“下了课也可以继续玩。”
　　“但是下了课我就要回去给母后请安了，今天没法跟你玩了。”
　　“那就明天。”
　　“明天我还要跟我师父去练武功呢。”
　　“……”纪苍算是明白他的意图了，眉头一皱，“那你是不打算再来见我了是吧？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三皇子毕竟也是大忙人。”
　　荣谦见剧情走势突然就这么峰回路转往奇怪的地方转去了，又见纪苍带着点怒容的表情，一时有点慌张，说话都嘴瓢了，“不……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然后继续可怜兮兮的看着纪苍，“纪苍……今天我们就不去上课了吧，就今天一天好不好！自从你来做我伴读后，我都很久没逃课了，真的真的就一天！”
　　荣谦竖着自己的那根指头在纪苍面前反复保证就这么一天，下次不会再逃课了。纪苍想着也已经迟到许久了，也有些心动。犹豫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见纪苍终于答应了，荣谦激动的都快跳起来了，一把拉起了纪苍的手，“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最好的朋友！”
　　纪苍看了看两人握紧的小手，笑着点了点头，“嗯！”

　　赵熙之终于等到荣谦的时候，赵熙之堆的毛毛虫已经可以绕树两圈了。
　　荣谦很嫌弃的看了看赵熙之的杰作，“你还会不会点别的了，就会毛毛虫。”
　　赵熙之刚想怼回去，就看到荣谦身后的纪苍。上次在欢迎宴上赵熙之已经见过纪苍了，但是没机会打个招呼。这会儿便有点庄重的端出了点世子的样子来，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后伸手，露出了自己长辈杀式的乖巧微笑，“你好，我是赵熙之。”
　　尽管赵熙之非常柔和的跟纪苍打了招呼，但是纪苍赤裸裸的冷淡神情还是让气氛一下子僵持在了那里。
　　荣谦也感觉到了场面有点僵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纪苍的表情，“嗯……这是我的好朋友，赵熙之。”荣谦刻意没有介绍他是赵景霆的儿子，就怕气氛变得更尴尬。
　　起初荣谦是真没想到这么多，自己最好的朋友正好在宫里，荣谦就非常迫切的想让纪苍也认识认识。只是此时一想，自己真的是有欠考虑……
　　纪苍静默了几秒，就在赵熙之僵硬的想收回自己的手时，淡淡地说，“你好，我是纪苍。”
　　赵熙之还是收回了自己孤单的小手，好在他也心大，仍旧笑呵呵的样子，好歹人家也算是回应了自己嘛。
　　荣谦有意想打破这点尴尬，缓和一下两人的气氛，忙转了个话题，“你这毛毛虫真是我见过最丑的毛毛虫了。”说罢还要环绕着“毛毛虫”走一圈无死角地嫌弃，“自从我拜了师后我现在的手艺可是突飞猛进，最受不了你这种毫无美感的作品了。”
　　赵熙之被荣谦数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刚想问你师父又是谁，就见荣谦露出了一副比他还谄媚的笑脸看着纪苍，一脸贱样的继续吹捧着，“师父你说是吧~就您的手艺堆出来的雪人简直能甩他好几条街~”
　　赵熙之被荣谦那副嘴脸震惊到不行，这……这还是我认识的三皇子吗？
　　不得不说，纪苍很是受用，嘴角微微翘起，“我可从来没说过会收你这么笨的徒弟。”
　　见纪苍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荣谦在心里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赵熙之很不服气，“我这是因为等你！无聊随便做做的！我认真起来吓死你们！”
　　荣谦听罢，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们比赛吧，看谁堆的雪人最好看？输了的人就去御膳房偷今天的点心给我们吃~”
　　无人抗议，一拍即合。
　　在荣谦最后插上一根小树枝后，颇满意的看着自己“精心”堆出来的雪人，有点小得意的抬起自己的下巴，刚想向另外两位对手炫耀，一转头看着纪苍的作品，就差没把自己的下巴给惊掉了，“你真的太厉害了纪苍……”
　　也不知道纪苍是怎么办到的，给雪人还堆出了衣服跟帽子，看起来就比荣谦的小雪人高级了不是一点点，更别提赵熙之手下那瘪了吧唧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雪人了。
　　纪苍还有点不满意的摇了摇头，“第一次堆雪，手感不是太好。”
　　另外两人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荣谦还颇有点可惜的嘟囔着，“真希望它能永远都不化，那我就能藏进我的景仁宫里了……”

　　赵熙之很心服口服的被发配去了御膳房。这种年纪的小少爷们一直秉持着偷来的东西味道总会更好，能体现自己不凡的身手跟技术以及彰显自己与众不凡的能力。
　　赵熙之跟荣谦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了，熟门熟路的溜进了御膳房，纪苍在后门口守着。
　　纪苍藏在后门口的歪脖子树后面，见他们还没出来，看着天空一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堂堂一个夏梁的皇子……现在居然在北齐的皇宫里陪小皇子跟小世子偷东西吃？
　　纪苍还在望着天感叹世事无常的时候，就见荣谦怀里包着一包东西蹿到了纪苍的边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荷叶包，抓了一块米糕喂到纪苍嘴边想给他尝尝，“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一边说自己还忍不住舔了下嘴巴。
　　纪苍看着他那副馋嘴的样就着荣谦的手吃了一块，入口酥酥甜甜的，嘟嘟囔囔地说，“嗯~好吃~”
　　荣谦只来得及舔了舔手上的碎屑，赵熙之就跑了出来，“快跑！我被他们发现了！”
　　荣谦一边跑还一边怪赵熙之，“让你别去拿那海棠糕了，找个近点的糕点拿不行吗！”
　　赵熙之瞅了瞅自己怀里已经得手的海棠糕，嘿嘿一笑，“没办法，今天的海棠糕实在是太香了，让人忍不住想吃，我口水都快留一地了。”
　　纪苍则想着米糕味道已经很让人留恋了，这让赵熙之欲罢不能的海棠糕得好吃到什么地步……
　　三人跑的都太急，转弯的时候就看到一顶轿子，然而没来得及刹车，撞到了抬轿的一个小太监。
　　太监一声惊呼，四周的仆从们一声惊呼，晃动的轿子令轿里的人也是一阵惊呼。好在太监还是稳住了轿子没让他们闯出更大的祸。
　　荣谦在看到轿子的一瞬间脸就白了，拽了拽纪苍的手，低声跟他说，“你快走……”
　　然而纪苍都还没抬腿，轿里的人就已经一把拉开了幕帘，一张艳丽的脸上满是怒容，“是谁这么大胆敢冲撞本宫的轿子！”
　　底下的三小孩脸色都是一白，纷纷叩见了皇后娘娘。
　　王皇后见了荣谦怒容未减，“荣谦你不是此刻应该在学堂吗？为何会在此地？”
　　荣谦一抖，头低的更低了，默不吭声。
　　御膳房的人追出来看到三皇子他们以及皇后的玉轿后，都赶紧又退了回去。
　　见荣谦低着头默不作声，皇后的脸色更差了，凌厉的眼神扫向了纪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本宫记得你的身份是三皇子的伴读，伴读没有陪着皇子读书反而陪着一起逃学，自己去领十大板吧！”
　　荣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母妃！是我要逃学的！纪苍只是无法违抗我的命令才不得不跟着我一起胡闹的！”荣谦见皇后要罚纪苍，脸上冷汗都下来了，“母后要罚就罚我吧，荣谦甘愿受罚！”
　　“本宫自然会罚你，来人啊，把三皇子带回景仁宫，一个月内不准踏出景仁宫一步！”
　　荣谦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赵熙之看不下去了，毕竟他也是肇事一份子，忍不住开口求情道：“皇后娘娘息怒，三皇子也是一时贪玩……”
　　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后打断了，“世子应该是跟着赵将军一起进宫的吧，将军跟皇上正在御书房，来人，送世子回去。”
　　皇后话已至此，赵熙之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言了，谢过皇后后也低着头沉默不语。
　　荣谦急了，“母后！只要不罚纪苍你要罚我两个月禁闭也可以！这都是我的错！母后！这真不怪他！”
　　皇后再未多言一句，冷冷的扫了一眼纪苍，就放下了幕帘。
　　太监高亢地喊了一声，“起轿！”顺便拦住了还欲跟上轿辇的三皇子，“三皇子，该跟奴才回宫了。”
　　荣谦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抖着嘴唇看着纪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再给荣谦多逗留的时间，两个侍卫硬是带着哭闹着不肯离开的荣谦走了。
　　赵熙之给公公塞了点银子，指示公公一会下手的时候轻点，公公会意地点了点头。之后赵熙之才看着纪苍欲言又止，然后也被太监带走了。
　　留下纪苍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当初在晚宴上的时候皇后可能还顾着重臣的颜面，没有太失得体，然而在刚刚，纪苍明显的感觉到皇后对自己的厌恶，非常的赤裸裸。
　　直到最后，皇后也没有让纪苍起身，纪苍也就一直低头跪拜着。
　　此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在慌乱中散落在地上的米糕跟海棠糕，纪苍嗤笑了一声，然后看向剩下的那名太监，“公公，走吧，在哪里领罚。”
　　太监有点傻眼，本来还想着既然收了银子那就安抚一下这小孩，没料到这么小的孩子在此刻却是这么冷静，反而自己有点被惊的失态，结巴了一句，“跟……跟跟奴才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