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茶田

20、第二十章

　　乐清整个人有点拘谨，清了清嗓子后才细言细语地开始说道，“荣谦哥哥走时，我……我答应荣谦哥哥会照顾好你的……所以……所以我就来代替荣谦哥哥……看看你……”乐清一边看着纪苍的表情一边声音就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是声若蚊蝇了。
　　纪苍是真的被她说笑了，“乐清公主，我是一个成年的男子，自己也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谢谢乐清公主特意来这么一趟了。”
　　乐清一直有点不敢直视纪苍，深吸了好几口气后，也不再扭捏，单刀直入地说道，“荣谦哥哥走了这么久，我怕你无趣，过两天宫外会举办庙会，不知道你想不想去？”
　　乐清相当明显的看到纪苍眼睛里一瞬间燃起的神采，真的只是一瞬，然后就恢复成了平淡的样子，“承蒙公主好意，但是……我出不了皇宫。”
　　乐清“啊”了一声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纪苍的身份，暗自责怪自己太过莽撞了，皱了皱眉后又舒展开来，“那我们就偷偷溜出宫！”
　　纪苍有点吃惊地看着乐清，说实话，在这宫里已经呆了近十年了，出宫对于他的诱惑力简直难以抵挡。纪苍再怎么沉稳也还是个少年心性的年轻人，每天呆在宫内，对着清和殿里的高墙，压抑着自己的心性，没人会比他更渴望呼吸外面的空气。
　　所以听到乐清的提议，纪苍是实实在在的心动了。
　　乐清往门外看了两眼，纪苍也心领神会的带着乐清往内屋走去，小东子则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一到屋内坐下，乐清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有皇太后的令牌，可以随时进出皇宫。你假扮成我的侍从跟着我一起出去，没人敢查你的。”
　　纪苍心里矛盾了很久，偷溜出宫这件事，风险极大，一旦自己被抓到……连纪苍自己也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出宫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让他不得不开始心存侥幸起来。
　　乐清是皇太后最喜爱的公主，宫里一般也没人敢跟她造次，何况平常宫里除了荣谦也没什么人记着他。齐景帝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这样的话自己偷偷溜出宫被发现的风险应该会下降很多。
　　也许自己……真的能出宫一次了？
　　对于出宫的渴望虽然在内心里波涛汹涌，但是纪苍面上还是平淡如水。
　　乐清等了半天没等到纪苍的反应，就看他侧着脸目光有点放空地盯着桌上的一个杯盏。乐清因此大着胆子开始仔细观察起纪苍来。纪苍睫毛很长，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更是明显，此刻随着纪苍闪烁的眼神就一直在微微抖动，结果乐清就看着纪苍扑闪的睫毛出神了。
　　结果纪苍突然就回过神来了，乐清对上他的视线后，面上一窘，有点尴尬地看向四处。
　　纪苍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乐清点了点头，心里头一反对乐清的抵触，开始带着点感激之情，“谢谢乐清公主。”
　　乐清面上微红，轻轻咳了声，“等过两天庙会开始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说罢，又看了纪苍两眼，见纪苍看着她面带微笑时，乐清面上就开始更红了，略不自在地起身告辞了。
　　等乐清走后，纪苍还盯着门口出神。小东子略带担心地看着纪苍，欲言又止，“公子……”
　　纪苍一下子回过神，看着小东子，光是看着他的表情他就知道小东子在担心什么，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跑的。”说罢抬头看着天空，叹了一口气，“我一个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说罢便转身进了屋，把房门也关上了。徒留小东子满脸纠结地看着纪苍的房门。

　　过了几天后，乐清果然来了。
　　纪苍换上了侍从的衣物后，乐清看了两眼还是不满的摇了摇头，“你……你长得太好看了，这样不行……”
　　纪苍闻言皱了皱眉，抓了把香炉里的灰就往脸上抹，然后看着乐清，“现在可以了吗？”
　　乐清愣了愣，“嗯……好多了……”
　　临走时，小东子看着纪苍整张脸纠结地都快成一团了，“公子……”
　　纪苍叹了口气，拍了拍小东子的肩膀，看着他轻声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然后就跟着乐清走出了清和殿，一直到上了她进宫的马车。
　　纪苍佯装着乐清的侍从，而原先带乐清进来的真正侍从则被留在了清和殿里。
　　等车子行驶到宫门口的时候，被侍卫拦了下来，纪苍坐在马车前面把头垂了下来。乐清撩起了车帘子，露出了半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侍卫。
　　一个看似是侍卫长的人满脸笑着迎了上来，“乐清公主您是要出宫了吗？”
　　“是啊，还不快放行。”说罢拿出皇太后的令牌递给了侍卫长。
　　侍卫长弯腰接过令牌查验了一番后，又恭敬地递还给了乐清，向身后拦路的两个侍卫抬了抬手。
　　刚打算前进，侍卫长又喊了一声，“慢着！”
　　乐清跟纪苍的心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侍卫长满脸堆笑地看着乐清道，“乐清公主，今晚宫外正在举办庙会，您出行可要注意安全啊。”
　　乐清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放下了车帘子，颇为冷淡地说，“我的侍卫会保护好我的。走吧。”
　　纪苍一直低垂着脑袋，惹的侍卫长奇怪的看了他好几眼，却也没再说什么，看着乐清的马车慢慢驶出了宫门。
　　从靠近宫门开始，纪苍的心跳就已经加快了。然而等真正出了宫门的那一刻，纪苍反而有点茫然，茫然地看着街道两边的景色，茫然地看着自己一直在发抖地手，茫然地看着穿着粗布衣服在远处走过的百姓……心跳是一直噗噗噗地在猛烈加速，但是头脑却是一片空白。
　　乐清看着离宫门很远之后，才一把撩起车帘子，凑到纪苍边上，有点激动地看着他，低声惊叫道，“我们成功了！”
　　看着乐清眉飞色舞的样子，纪苍才重新开始找回了自己的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乐清把纪苍先带回了将军府，因为不想在庙会上太过惹人注目，就让人找来两套平民百姓的粗布衣服各自换上。
　　等乐清换好普通百姓姑娘家的衣衫后，出来看到纪苍换上的平民衣服，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不知道为什么乐清就觉得他们穿的特别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一想到这，乐清整张脸就红了，不自在地咳了声。
　　纪苍没有擦掉自己脸上的灰，不过这没有阻碍纪苍的美貌，反正在乐清的眼里，纪苍怎么样都好看。
　　等天色渐暗后，乐清才带着纪苍出门，本来侍卫都要跟着，但是被乐清制止了。乐清整个人都有点兴奋，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很多，“庙会要到晚上才热闹呢，你没逛过庙会吧？可多好玩的了~”
　　拐过两条马路后，声音就开始逐渐嘈杂起来了。纪苍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车水马龙地街道，整个街道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不少人，两边都是各种小摊，小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街道两边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衬的街上都泛着一种带着红色的金黄。
　　纪苍是真的看愣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人了。
　　此时此刻他才开始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出宫了！这么多年！自己终于第一次离开北齐的皇宫了！宫外的空气里都让纪苍感觉似是弥漫着一股甜味。纪苍激动地整个人都微微发抖，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心里头是满满地不真实感。
　　乐清看纪苍一脸呆愣地样子，挥手在他面前摆了摆，成功吸引到纪苍地注意力后，才笑着说，“庙会里面才热闹呢，走吧~”
　　乐清一到庙会，也显得很激动，东看看西看看地，不时发出惊叹地声音。
　　纪苍则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也跟着乐清一起东看看西看看，但是他没发出惊叹地声音，只是瞪圆了眼睛一直表达着自己的惊叹。
　　“诶！那个那个！！”纪苍正看着小摊上的师父捏面人呢，乐清就激动地拍了拍纪苍地手臂，然后回过头看着纪苍，“你稍微等我一会儿！站着别动哦！”
　　纪苍刚想拦着她，乐清就一溜烟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见乐清拿着两根红红的东西跑了回来，细看了才发现是一颗颗果子串起来后浇了层糖浆，乐清乐呵呵地跟纪苍介绍，“这个是糖葫芦，这家人做的最好吃，我小时候可喜欢吃了，你快尝尝~”
　　见乐清介绍地眉飞色舞地样子，纪苍犹疑地咬了一口，只听到糖浆断裂时发出的断裂的声音，入口酸酸甜甜地，特别爽口。纪苍挑着眉毛看着乐清直点头，“味道果然不错。”
　　一脸忐忑地看着纪苍吃糖葫芦，终于在得到他称赞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乐清这才乐呵呵地吃了起来，“前面好像有表演，我们去看看吧？”
　　表演的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乐清站在外围就算死命垫着脚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前面的观众不时地发出叫好声。
　　乐清一脸不甘地拽着纪苍往人群里挤，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面，正好看到杂耍的人喷出了一口火。
　　乐清跟纪苍就一个劲地给人家鼓掌，越看纪苍的表情就越放松，不像是纪苍一直在乐清面前端着的那副表情。乐清感到很开心，起码自己也能跟他成为朋友了吧，纪苍也能向对着荣谦那样对着自己满脸阳光的微笑了吧。
　　表演结束后，就有人端着铜锣高喊着，“来来来~看的开心看的满意就随意打赏一点吧~”
　　乐清大手一挥就扔了一锭银子给他，那小厮眼睛都发直，一个劲地弯腰鞠躬，心想着今晚真是走大运了撞见财神爷了！
　　四周的人则看着乐清穿着朴素出手却大方窃窃私语起来，乐清感到苗头有点不对，就带着纪苍赶紧跑了。
　　好在庙会人多，走远点又没人能认出他们了。
　　玩了好一会，乐清才感觉到自己有点饿了，“纪苍？你饿吗？想吃什么啊？”
　　纪苍看着乐清，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想吃牛肉面，里巷哑巴李的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