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你于海》余未名

3、5-6

　　五
　　海盗船上的生活意料之外的平静。更确切地说，是海盗船长竭力要在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士面前保持的平静。本应是网中肥鱼的一艘艘商船现在安全地从“暴风之神”号旁游曳而过，而那些军舰也识趣地不来搅扰。
　　但是我知道这平静仅仅是表面上的。风暴就要起来了。
　　当我与罗伯茨在甲板上并肩而立时，我听见炮手对着不远处的商船咽唾沫。当我在最舒适的舱房安卧时，风零零星星吹来甲板上朗姆酒瓶的滚动和轻微碰撞声。
　　还差一根导/火/索。幸好，船上有个家伙傻到足以担当这样的角色。
　　一切尽在掌握中。只除了……他本人。优雅俊美，却异常冷漠的海盗船长。
　　与他交谈政/治，军/事问题，被他以“能顶半个外/交/部的您面前，我可不敢肆意卖弄”轻轻巧巧地搪塞，偶尔的回应，也都中肯却保守。（当然，除了他非常明确地表示过了的对那个国家的憎恨）说说哲学，艺术吧，他的分析细致而富于深度，却刻意抹去情感的温度。偶尔微妙的撩拨，他轻笑着回应，俏皮而得体。我似是不经意的触碰，他皱皱眉，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其实这也不失为好兆头。刻意的回避，只能说明他比自己想象中陷得更深。只是，他为什么要回避？这才是最大的变数。
　　六
　　没等我把这一切搞清，风暴已经降临。
　　杰夫把他的朗姆酒瓶子搬进了舱室。
　　“十二诫第四条。”罗伯茨声调平平地说。他为人所畏惧的一面在此时才微露端倪。
　　“蜡烛要在……晚上八点熄掉。凡是想要……继续喝酒的人都应当……在甲板上喝。”杰夫断断续续地念道。他现在被其他船员拖到了甲板上，好让晚间的冷风清洗一下他除了朗姆酒什么都不剩的脑壳。他正晃晃悠悠地挥舞一个空酒瓶，徒劳无功地试图将那些“碍事的家伙”都赶走。几个船员没好气地拉扯他，夺下酒瓶。雅各布在轻声劝他认错。
　　“怎么，想念猫儿的九条尾巴了？”罗伯茨声调稍稍扬起。一个船员在杰夫的膝间踢了一脚，另两个人压住他的肩膀，逼他跪下。
　　杰夫挣扎了几下未能起身，便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的船长，狺狺低吼：“哼哼，十二诫……十二诫……你还好意思搬出它来压我……告诉我，亲爱的船长大人，十二诫第六条是什么？”
　　罗伯茨微微怔住了。逼人的气势突然彻底褪去。其他船员也也陷入了沉寂中。
　　“哈哈，还想不起来么，我的船长大人？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杰夫乘胜追击，“禁止女人和孩子呆在船上。私自把女人带上船来的人应当被……处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一个词，“是你亲自制定的十二诫，忘得这么彻底吗？”
　　罗伯茨选择保持沉默。而旁边的船员已有了纷纷的议论。
　　“其实，船长大人，我们一点不反对你带女人上船。” 议论声像是给了杰夫勇气，他甩脱肩上早已松开的手，向前一步，揪住罗伯茨的领口。罗伯茨掰开他的手，仍是一言不发。
　　“当初你选择留下她时，我还挺高兴，以为木头船长终于开了窍，毕竟她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可是天杀的，你是个海盗船长！十二诫里你分配的倒是公平，可是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不让我们去劫掠，我们分什么，空气吗？还是……？”他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角，手指直直指向我。
　　我迅速向后退了一步。我害怕了，我必须得承认。
　　罗伯茨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过身体，刚好能挡住我。他开口说话，声音嘶哑，语调郑重。“杰夫，你这么说，是想要我……死么？”
　　杰夫像是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解释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
　　“够了。你说得对。我立十二诫本意为公正，若不遵守，不足以服众。”罗伯茨一面沉声说着，一面从一个船员手里接过九尾鞭。由皮条结成的，黑色的结实的，末端还挂了鱼钩以加强惩戒力度的，九尾鞭。
　　“现在，我把处刑的权力交给你。”
　　杰夫愣愣地接过鞭子。
　　那件做工精美的修身外套被扔到了甲板上，接着是背心，领巾。只穿一件白衬衫的巴塞洛缪在夜风里显得太过单薄。他径直走向那原本为杰夫准备的，临时搭起的木架，双手扣入了活结绳套。
　　“要足以服众，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