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沈沃

5、我想上学

　　经过一夜的长途颠簸，春静一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家人拎着大包小裹，疲累地走出车站。
　　“哥！”
　　“满仓兄弟！”
　　刚一出站，来接站的亲戚——景才的表弟王满仓就认出了他们。
　　兄弟两个也是有好几年未见了，手拉着手甚是亲热。
　　在满仓的引领下，一行人又乘小客车前往满仓家。
　　满仓的家，住在TL市区西南三十几里外的西关镇河湾村，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这是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小村落，不足一百户人家，一幢幢民居零零星星地散落在一座小山的南麓，一条湍流而又清澈的小河从山后倾泻而出，在村东头的一棵大柳树下打了个弯，注入不远处的大河。
　　满仓的家位于村子街中心，是一个很宽敞的院落，五大间正房窗明几净，院子的西侧还有五、六间下屋和马棚。
　　景才的舅舅王老汉年近六旬，个子不高，但看上去很是精明。舅妈是个朴实厚道的农村妇女，前段时间生病刚刚做了大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勤劳贤惠的满仓媳妇忙里忙外地伺候着。满仓的一双儿女也放假在家，房前屋后跑着玩的正欢。
　　亲戚多年未见，免不了嘘寒问暖，一番寒暄之后，王老汉忙吩咐满仓媳妇烧火做饭，懂事的春静也跟着满仓婶子一起下厨房忙乎。
　　开饭的时候，王老汉还特意请来了村书记周铁作陪。
　　王老汉向景才两口子介绍道：“周铁是满仓他大姨家的儿子，论起来你们得叫他大哥，咱们都是实在亲戚。”又详尽地介绍了景才一家的情况，并对周铁说：“你看我外甥这一家人也不容易，咱都是实在亲戚，以后还得靠你多照应了。”
　　“没问题。”周铁朗声说道：“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过两天帮他们先把户口上了，等开春，把村里的机动地分给他们几亩，这年头儿，只要肯干，到哪都饿不死。”
　　“哎哎！多谢大哥关照。”景才激动地满脸堆笑。
　　酒足饭饱之后，书记回了家。王老汉领着景才一家进到西下屋，说道：“来，进来看看，看看这屋咋样，你们来信说要来，我就让满仓和他媳妇给收拾好了，看看咋样。”
　　“嗯，挺好挺好，真的挺好，还挺宽敞的。”景才四下看了看，屋子里火炕灶台一应俱全，颇为满意。
　　“行，那你们就先在这屋委屈一冬吧，等开了春儿，要个房基号，你们再盖新房子。”王老汉说道。
　　“哎，不委屈，不委屈，全听舅舅安排，给舅添麻烦了。”玉芬点头谢道。
　　“都是一家人，可别这么客气。当年要不是家里穷，景才他妈也不会嫁到那么远，人没了我都没看上最后一眼，我姐，唉！”往事触动了王老汉有些伤感，擦了擦微红的眼睛，“你们拾掇拾掇早点儿歇着吧。”
　　小学和中学都开学了。在王老汉和周铁书记的帮助下，春荣和春光分别进了镇中学和村小学读书。
　　春静该读高中了，可是，这里的高中是要去市里读的，而且还要经过层层筛选和考试，凭王老汉一家的能力，是无法帮春静进入市里的高中读书的。
　　这一情况让春静急得直哭。景才也颇觉可惜，春静的成绩是三个孩子当中最好的，不读书太可惜了。景才跟春静商量，不如让她再读一年初三，明年再考高中，凭她的成绩一定没问题。
　　王老汉领着景才和春静特意去了镇中学找校长，说明来意，校长也很是犯难，由于这两年复读生太多，学校已是不堪重负，若想复读只能交数额不小的复读费。
　　春静很是失望，她知道，父母再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自己读书了。依照景才的意思就是借钱也要供她上学，可玉芬不同意，“借？咱们初来乍到的去哪借啊？再说咱们一家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开春儿还得盖房子呢，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哪还有那么多钱让她读书啊？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我看还是算了吧，正好跟我一起干活。”
　　王老汉也挺为难，“要不是前阵子你舅妈有病做手术，我也能给孩子拿钱读书，可现在，我们家手头也不宽裕，满仓两口子豆腐坊也刚建起来，还没挣钱呢，要不，我再出去张罗张罗。”
　　“唉！算了，别为难了，我们一家已经给舅舅添了不少的麻烦了，不行，春静就不念书了，反正也初中毕业了，正好在家帮她妈干点儿活，我现在这样，怕是也干不了啥了。”景才说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春静更是彻彻底底地失望了，连最疼爱她的爸爸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办法？看着爸爸落寞的神情，她也只好认了。唉！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看着弟弟妹妹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去上学，春静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帮妈妈收拾完家务，随手拿了件厚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天空灰蒙蒙一片，使得整个世界都似乎变得很是压抑。
　　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在做秋收前的准备工作，街上几乎么什么行人，很是清净。
　　春静来这个新环境住了十几天了，除了满仓叔叔一家人，村里的其他人，春静基本上不认识几个，她喜欢一个人，坐在河边的那棵大柳树下，让自己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自由驰骋。
　　这棵大柳树，树根有一只水桶那么粗，虽已初秋叶子渐黄却依然枝繁叶茂。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棵树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虽经风霜雪雨，却依然屹立不倒，守护着这个不大的小山村，它几乎成了村民们心目中的神。
　　春静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依靠着树干，心底里涌起阵阵酸楚，她多想像弟弟妹妹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呀，她还指望着自己上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让含辛茹苦的父母跟着自己享点清福呢，而今，这一切都已然成为了泡影。
　　“上学！我想上学！”远山，听得到她心底的呐喊吗？命运，又将带给她怎样的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