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今天也在三陪》青神羽

10、饮血 09

　　10.
　　天色渐暗，乌特雷德大陆西侧安静了下来，生活在东侧的夜行生物却百年难得一见地活跃起来，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同一个地方。
　　每当发生了重大事件，血族的各大贵族们便会自发地聚集在亲王的城堡，进行惯例的商议——与其说是惯例，不如说是习惯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再去考虑未来的事情。闻人哲本来不想参加这样毫无意义的会议，但会议就在他家里开，他也没得选择，只能出席。
　　如此“郑重”的会议，只要称得上是贵族的都必须来参加，所以在座的人不算少。二十来个人派系分明地分坐在长桌两侧，脸上都明摆着水火不容四个大字。这架势看得闻人哲瞬间胃疼了起来，想到接下来肯定是两派针锋相对的场面，分分钟想甩手不干。
　　果然，等到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两拨人就开始较劲了。
　　“塔梅奇家的老头，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啊。”先开口的是属于激进派的人，“一整个旁支啊，啧啧啧，无声无息地就被端掉了，看来地精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啊。”话中有话，暗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卡西塔梅奇冷哼一声没说话，倒是他的儿子劳雷尔咽不下去这口气。虽然坐在父亲的对面，但还是反击到：“把你的领土跟我的领土换一下如何？你行你上啊。”劳雷尔接管了父亲卡西的一片封地，处于大陆最东侧，与地精最为临近。但刚才出声的青年却掌管着靠近人类的领土，两者天差地别。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青年旁边的一位年轻的女性贵族用羽毛扇半掩着下巴，开口帮腔：“您怎么这时候还在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大事当前，您可不要犯糊涂了。”
　　“就是啊，在殿下面前如此失礼，不应当，不应当。”又是一位老贵族落井下石。
　　明明是别人挑衅在先，女人却把所有的过错归咎在卡西头上，还知道拿亲王的身份来压人。闻人哲咋舌，这些血族一个个看似闭门不出宅得很，搞起宫斗来熟练得很，颠倒黑白狗仗人势一套一套的来，怕不是天赋点全都点歪了。果真是……没救。
　　闻人哲坐在主位上，双手环抱，面无表情，任由下面的吵闹愈演愈烈。只可惜该隐不在，他看到这一幕应该会觉得很滑稽吧？
　　该隐在知道今天要进行会议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极度的反感，直接说要出去走走，还试图带上闻人哲。不过闻人哲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觉得他有必要坐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亲王的身份，更是因为他想听听两派人的不同想法。
　　“你们够了！”不堪其扰的伊卡博德率先表态，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就坐在闻人哲的右手边，这一下也把神游中的闻人哲吓醒了，不自觉地跟着其他贵族一起看向了伊卡博德。
　　他看起来很生气，一头红发看起来像是炸起来了一样，每一绺都展现出相当的硬度。他的两只眼睛也变红了一些：“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在米迦勒殿下的面前吵吵嚷嚷，是要显摆你们的嘴皮子有多厉害吗？第四次大战已经开始了，你们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
　　一通训斥后，最先开口的男人显然有些不服气，但他忌惮伊卡博德的身份，只能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安静如鸡地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紧要关头，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我希望看到的结果是种族大战在我们手上终结……总之，我希望你们能端正态度。”伊卡博德扫视了一圈，最后把视线放在闻人哲身上，浅浅地勾了一下嘴角，“我们先来听听米迦勒殿下有什么决议吧。”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闻人哲保持冷脸不变，神色镇定，试图把发言权还回去：“你们继续吧，挺精彩的不是吗。”
　　这听起来明显是反话，但闻人哲在激进派那边的声望几乎跌到了负数，几个刺头顿时就感觉不服了。反话顺着听，脸上扯开讽刺的笑容，正要再说点“精彩”的来刺激刺激闻人哲，就被伊卡博德一眼瞪了回去。
　　“别生气。”伊卡博德凑近闻人哲，小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他们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部下都因为丞相有威严而不敢造次，哪个皇帝遇到这种情况会开心？闻人哲意味深长地看了伊卡博德一眼，随便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继续让下面的贵族们发言。这回他们果真收敛了很多，激进派一言不发，保守派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分析情况、提建议，然而说着说着总会出现含糊其辞的地方。闻人哲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引导他们，让他们说出真正的想法——
　　“亲王殿下，我觉得是时候唤醒真祖大人了。”
　　不知是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闻人哲叹口气。不出所料，保守派一口一个“听从亲王殿下安排”，一个赛一个的忠心耿耿，结果真实目的却想是借助该隐的力量渡过难关。而该隐早就猜到了这一点，真是让人不得不服气。
　　简直是拥有剧本的男人。闻人哲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接触到了真相。
　　“那位大人应该已经不会醒来了。”闻人哲淡然道，“即使是陷入沉睡，该隐大人也不是全然无知无觉的……他不愿意醒来，我们也不能去打扰他。”
　　“这……”保守派的贵族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为难，“米迦勒殿下，我们难道不应该尝试一下吗？就这么放弃……”
　　“哦？你有什么提议？”
　　“啊，是这样的，殿下，”被翻牌的老贵族还以为亲王殿下是要接纳这个方案了，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请让我们聚集到真祖大人沉睡的棺材边上……”
　　“闭嘴。”闻人哲的脸冷了下来，目光沉沉：“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听好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该隐大人。”
　　迷弟人设，完全O98K。
　　另一边的派系像是在看热闹似的，纷纷怪笑着窃窃私语起来。说不好他们到底有没有压低声音，反正闻人哲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字眼，甚至还有直接针对他的负面言论。但闻人哲并不在意，从接受了该隐的邀请开始，他就完全的站在了另一个层面来看待这些血族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与创造种族的半神同一高度之后，血族的勾心斗角、人类的左右逢源和地精的雄心勃勃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看似浩浩荡荡的战争，也不过是自然发展的一环而已。
　　血族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且只要他愿意，该隐和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闻人哲实在不想再看这个糟心的场面，垂下眼睑，呼唤出系统小圆球，打开了任务面板。这个平板大小的虚拟投影界面倒是陪伴了他很长很长时间，已经熟悉到模糊了它的细节。仔细看的话淡蓝色的版面上隐隐闪过细线般的数据流，正文被极有科技感的莹白色边框围住，“主线任务”四个大字在最顶端熠熠生辉。
　　辅佐该隐。
　　这四个字要小几号，但方方正正的样子竟然比什么都耀眼。
　　闻人哲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样难以移开。他着实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抬起手去触碰那个短句的后半部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伊卡博德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呵斥道：“除了这些废话就没屁放的话，就全都给我滚出去！”
　　“……”
　　刚才还十分得意的几个贵族全都龟缩了起来，气氛也再次变得僵硬。伊卡博德脸上还带着残余的怒气，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小声对闻人哲说：“米迦勒，你也说点什么吧，不能放任他们为所欲为。”
　　他这下是真的有点着急了。虽然知道自己的好友一直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也没想到他的态度会这么消极。他的计划里是要保障米迦勒的地位的，现在这种情况只会让贵族们失去对米迦勒的尊重……会给他增加工作量的。
　　“这样吧。”闻人哲出声，“各位都平复一下情绪，稍作休息，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再继续。”

　　从议事厅离开，冷酷无情闻人哲直接拒绝了想要凑上来的伊卡博德和卡西，以自己想要静一静为理由回到了卧室。
　　关上门，闻人哲还特地在门上用了些小魔法，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发出声响。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他把自己狠狠地摔进了软绵绵的大床里。
　　唔……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干，没想到他闻人哲也有消极怠工的一天。
　　不过问题也不大，他随便应付应付，其他的都交给该隐就好了——这么想来，他初见该隐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抱到了金大腿，还真不是错觉。
　　因为有了金大腿所以可以偷懒的闻人哲十分惬意地用脸在软乎乎的被褥上拱来拱去，直到快喘不过气了才侧过脸趴好，接着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金大腿本人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闻人哲：……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所以说在床边放个小沙发什么的根本就是搞事情！
　　该隐抢在他说话之前先解释了：“我一直都在城堡里，但是为了不被发现，我就用魔法掩盖了我的存在感，你感觉不到也很正常。”
　　闻人哲的表情裂了：别吧，这可是他的卧室诶……等一下，以前该隐就经常玩消失，闻人哲一直觉得他是离开了城堡，但实际上……？
　　……闻人哲顿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面部表情完全僵硬了。然后就听到该隐继续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但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吧。”
　　闻人哲：！！！朋友，脸皮如果不需要的话可以捐出来造一座长城！
　　越是熟练于游戏，闻人哲就越是忍不住要皮。他在自以为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可从来没考虑过形象问题，懒懒散散的宅男本质暴露得一览无余。
　　行吧，反正该隐也不知道米迦勒原本是什么人设，凑合着过吧。闻人哲很快就想通了，干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小半张脸，闷闷地说：“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该隐大人就不要计较我这么失礼的姿态了吧。”
　　谈何计较？他可是相当期待啊。该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附身向前，伸出手揉了一把闻人哲乱糟糟的长发。心里似乎有种名为“纵容”的情绪在滋长，让作为主语的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愉悦。
　　该隐的眼神暗了暗，收回手坐正身体：“后半段的会议，你还打算去吗？”
　　“嗯？”闻人哲费劲地从被子卷里伸出脑袋，“你的意思是……？”这时候亲王撒手不管似乎更能坐实激进派的想法，能刺激一下这批还算有点长进的人。而且如果亲王不在的话，伊卡博德肯定会接手会议的组织权……这是个诱饵。
　　原本他也没想这么多，但是现在该隐这么一提，他瞬间有种灵光一现的感觉。
　　“对。”该隐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与他对视，并且默契一笑。
　　虽说这个提议确实会有很多好处，但实际上他会这么说的主要原因还是舍不得看到闻人哲百无聊赖生无可恋的样子，更是因为他不想听到那些废品肆无忌惮地谩骂讥讽闻人哲。
　　他也知道把个人情绪带进来并不好，但闻人哲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物，不，应该说是他最珍贵的……爱人吧。
　　该隐温柔地注视着床上活灵活现的“蚕宝宝”，任由那些他以前从未产生过的柔软情绪一遍又一遍拂过他的心脏。
　　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个人，来换取一个位置，一个能永远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不过他现在还在逐渐获得一些属于人类的东西……让他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