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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见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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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歌舞欢庆,皇宫里渐渐变得寂寞无声,也不知何时夜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人们在这雪夜中陆陆续续离开了,广安帝有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已经早早和皇后离开了席位。散席后李玄逸和杜丰田父子拜了年就带着从小跟到大的小宦官夫褚向着更加乌黑的皇宫深处走去。杜丰田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黑夜何时能散去啊?”
杜栎顺着父亲的目光望过去,心里想到:“他定会成为这黑夜中唯一的光,李玄逸,我可赌定你了。”
“王爷,今天真的不回王府了吗?”夫褚在一旁搀着李玄逸,摸着那双手冰得像从冰窖里刚出来一样,李玄逸侧过头笑了一下:“今晚不回了,明早再说。”
走着走着便到了静兰宫门口,自打兰萤去世后,宫内的侍女宦官都被重新分派了职务,只有当初陪嫁的林嬷嬷坚持留了下来,所以这里总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夫褚上前推开门,不由得浑身一颤,却也假装无事的回身接着扶过李玄逸。李玄逸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搀扶,双手捂住脸使劲的揉了一下,然后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发现林嬷嬷却不像以往那样出来迎接。
“庭内寒窗寂,夜雪无人听啊。”李玄逸他们刚一进门就听到刚劲的声音,漆黑的宫殿在月光下影斑绰绰,一个苍老的人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好像自己也已经消失在了这黑夜中。
李玄逸慢慢走上前,面对着兰韫,蹲了下去,轻轻趴在他的腿上:“外公,我说林嬷嬷怎么不在,原来是您在这儿。”兰韫看着多年没见的外孙,双手扶起他的头,有些发抖,这人老了以后似乎更矫情了些,那已经长满皱纹的眼角流出一滴泪,“玄逸,好啊,长大了。”
李玄逸伸出右手慢慢擦掉那滴泪,笑着说;“外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兰韫抬头看看月亮“也许吧”,然后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进当年兰萤住的房间,夫褚默默站在门外,不想去打扰那祖孙两人。
李玄逸点燃了屋内的灯,兰韫静静地坐在自己女儿的床上,不停地抚摸着周围的一切,好像是这里还停留着兰萤的味道一样。当年兰贵妃意外身亡,兰韫在边疆驻守,即使得知这个消息也无法赶回,结果连这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机会也没得到,他总是在想,没看到就没看到吧,欺骗自己女儿还在皇宫里还好好地活着。但是谎言总是有尽头的,边疆已无大情,他又年事已高,只得奉了皇命回京,但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老死在那边疆。
兰韫透过灯光看着李玄逸,这孩子长得和兰萤真像啊,尤其那双眼睛,有着摄人魂魄的魅惑。其实在边疆也听说了自打兰萤过世,这孩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成天四处闲逛,也不好好读书,总找那些不学无术的官僚二代们混混度日,出宫开府后便整日在燕春楼待着。但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外孙绝不是这种不求上进之人,也明白目前所处的环境,便让将军府里的老人到王府中帮衬。
李玄逸发现兰韫一直在看他,哈哈一笑跑到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他,但是在脸贴在他的肩头的那一刻偷偷流下了眼泪。外面的雪渐渐停住了,风也不再呼啸了,整个宫殿在黑黢黢的夜晚里只有那一间屋子还闪烁着灯光。
“王爷!”赵叔觉得这个小王爷一定是最近被什么邪祟附了体,否则怎么会连着两天被人抬进房间,夫褚和他一同将李玄逸安放在了床上,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血红色的小葫芦,摇摇头:“王爷没吃。”然后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赵叔看着床上那张苍白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考虑着应该请个道士来王府驱驱邪,心里想着关上了门,也悄悄离开了。
“呃……”李玄逸感觉头痛欲裂,好像被人吸走了精气一样,试了几次也动不了身,索性也不睁开眼睛了。他脑海里想着,除夕夜的那一晚和外公在静兰宫谈了好久才睡,醒来便浑身无力,只是由于外公一直在身边也无法吃药,幸亏父皇也不知是何原因取消了请安,才可以早早回来,但刚刚走出宫门便人事不省了。
“李玄逸,你太逊了。”他苦笑了一下。
“是太逊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李玄逸的耳朵,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屋里还有其他人,脑海中快速闪过 “他怎么在这里?”“为什么突然出现了?”“我是不是应该继续装睡?”这几个问题后,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叶珏摸着放在桌子上的剑,坐在椅子上,侧着头看着他,一如几年前竹林里的茅草屋中的场景一般,让李玄逸有些晃神。
李玄逸挣扎了两下,还是无奈的躺在床上仰着头看着那个人一脸冷漠的样子,“几年不见,学会讽刺人了嘛。”他不禁小声嘀咕了一下。
叶珏看着他费力的样子,十分无奈,走到床前,轻轻抬起他的头靠在了枕头上,想了想转身坐在床上。
“喂,都不说话的吗?”这叶珏话怎的还是这么少,李玄逸很是头疼,“果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心里默默吐槽道。
叶珏看着床上的人皱着眉,噘着嘴,笑了一下。“你不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您这淩叶庄的主人,进我这小小王府,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这叶珏能在几年前悄无声息的在层层守卫的围场中将他带走,那在几年后无人知晓的进这静王府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嘛。
这时屋外面传来一声躁动,隐约有人说话:“你家王爷还没醒啊,他不会死了吧。”“大人,您别大过年的咒我们王爷呀。”夫褚不明白这天天互坑的两个人为什么关系还能一直那么好。
“杜栎,你大爷,一大早上就吵我。”李玄逸拼了所有的力气大喊一声,喊完看到起身的叶珏后悔了。“他要是偷溜进来的,这被发现了我怎么解释?死杜栎,习惯了,怎么办?”
李玄逸刚想让叶珏藏起来,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只见杜栎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大早上?我说亲爱的静亲王,现在已经是晌午了。”
杜栎好像没有看到旁边站着的叶珏,伸出右手轻轻的碰了一下李玄逸的额头,然后又使劲地打了下去。“你个死人,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四天啊,我们都以为你要睡死过去呢,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啊。”
李玄逸看着气鼓鼓的杜栎,揉了一下头,笑道:“那你还打我,想让我再睡几天吗?”看着杜栎似乎并不打算消气,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腕“好哥哥,你就原谅人家嘛。”
杜栎嫌弃的抽出自己的手,“大过年的你就这么恶心我。”
“咳……”叶珏听着李玄逸和杜栎那亲密的谈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爽,是真的不爽,不自觉的咳了一声。杜栎看了看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气愤,说道:“人家叶庄主初一就过来了,见你没醒,一直守着你,你也真好意思。”
李玄逸一听,咧嘴一笑:“哦,原来你是走大门进来的呀,我以为是你像采花贼那般偷溜进来的呢,还想着是否应该加强护卫,毕竟这王府有我这么美的一朵鲜花,不知多少人觊觎着呢,哈哈。”叶珏看他还像原来那般不正经,耳根又红了,果然不论过了多少年,不要脸的人还是那样不要脸。
杜栎看他又在这胡言乱语,反而先听不下去了:“呸,你还真是恬不知耻,我告诉你,你可别瞎猜啊,初一那天傍晚我想着你怎的也应该从宫里回来了,看你除夕那晚脸色不太好,便想着来看看你,结果看到他在你这王府外来回踱着步,便让他同我一起进来的。”
李玄逸看着这两人的窘态,“嗤嗤”的笑了起来,“好啦,我知道了。”然后用目光扫了一下站着的这两个人,“那两位仁兄,此来有何贵干呢?”
杜栎看了看旁边的人,挠挠后脑勺:“我是没什么事的,只是来看看你醒了没有,我爹说改日请你到府上喝酒,我一直在搪塞,你这再不醒,我都没什么借口了。”
李玄逸一听两眼放了光,“哈哈,你们家酿的菊花酒是真的好喝,而且这过新年我也理当去府上拜访一下的。”
杜栎听着点了点头,来回看了叶珏和李玄逸几眼,“行了,我也没什么事了,一来看看你醒了没有,二来传达一下我家老爷子的邀约。那个那我就先走了,玄逸,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来接你。”。
杜栎离开后,李玄逸发现可能是因为刚刚打了个嘴仗,身体轻松了很多,抬头看那个一身黑的人,“那个姑娘呢?”“我让她去办点事。”
“哦”,李玄逸讨厌这种沉闷的氛围,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就不能开心些吗?看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额,恭喜你当上庄主了,那个,你父亲还好吗?”
叶珏脸色一变,“勉强活着。”“哦”李玄逸心里想,这个勉强活着应该是指还没死的意思吧,然后呢?“那个,你节哀。”话一出口,李玄逸想打死自己,人家父亲还没死呢,这没出正月就咒人家,“果然是杜栎传染的”心里先把杜栎拉出来鞭打一遍,“没话说就别说”然后再把自己骂上个一百八十回。
叶珏看着他丰富的表情变化,不知心里又演了一出什么戏,笑了一声。
“你总是在我出糗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开心”李玄逸不满的说。
叶珏重新坐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那个人而伤心,其实他也就是个表面上的父亲而已。”
李玄逸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来叶珏和他父亲关系并不好,也是,在那次他父亲派他来刺杀自己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哪有人会让自己的儿子来做这随时会掉脑袋的事情呢?
李玄逸看叶珏并不想多说些什么,便岔开话题:“那你这次来京城做什么?现在淩叶庄应该乱成一锅粥了吧,你怎的还会有时间离开呢?”他认真想了一下,然后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你不会是又来刺杀什么重要的人吧?哇,能让现在的你出手,一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呃…….”。
叶珏看着他纠结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淩叶庄已经不做暗杀的事情了,这次来的确是庄里出了一件大事,也正好顺路来看看你。”呃,这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李玄逸发现虽然只是见了两面,但是叶珏给他的感觉总是有点奇怪,这一脸宠溺的样子。啊,他不会是真的把我当弟弟了吧,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卧病,没了亲情的原因?当弟弟,我为什么不想给他当弟弟啊。
“额,庄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来京城办?”李玄逸看着叶珏紧闭的嘴唇红润润的,男人也会有这么漂亮的嘴唇吗?“啊,那个,不能说就别说了,没关系的。”李玄逸发现自己失礼的的目光,狠狠地骂自己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啊,果然那个药吃多了会变成智障。
叶珏低头想了一下,“也没什么,找到了毒杀我父亲的凶手,来这里看看而已。”
李玄逸心里鄙视了他一下:找到了凶手,只是来看看吗?我又不是真的智障!这叶珏骗人的功夫这么差的吗?
“行吧,那人长什么样?我好歹也是个王爷,帮你找也许能快一些。”叶珏摇了摇头,“不用了,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我自己就好。”
这时房门被一阵大风吹开,闯进来的凉意让李玄逸不禁裹紧了被子,这新年的冬天也太冷了,他刚想叫夫褚关上门,叶珏站起来了,“那个,看你没什么大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走了,等过几天再来看你。”然后关上门就离开了。
什么?什么鬼?这每次离开也太快了点吧,都不给人反应一下的吗?不过看他的样子,绝不会是找下毒人那么简单的事情,这几天一直守着我应该耽搁不少吧,那个姑娘看样子就是去办这件事去了。
嗯,这几年闲着有些无聊,好不容易出现的人,似乎还带来件有趣的事,李玄逸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刚刚离去的人的身影,“嘿嘿”笑出了声。
“夫褚”李玄逸大喊一声,一个少年慌忙跑了进来,“怎么了,王爷?”
李玄逸扭过头,笑着对他说:“你派人跟紧了叶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