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催雪 ...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就飘起了雪花,本来就冷的天气变得更加寒冷了。李玄逸和杜栎匆匆忙忙赶回王府,刚一进门就看到赵叔和杜将军气势汹汹的站在院子里。已经冻得有点发颤的两人马上换上了两张讨好的笑脸,可是他们还没有说话,杜将军先上前一步一掌朝着杜栎而去。
杜栎一个闪身,“爹,办正经事要紧,想测我的功夫改日吧。”
杜丰田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还知道有正经事要办,那还带着王爷在外面鬼混到现在?你不知道王爷要进宫请安吗?”
李玄逸一听,忙上前一拱手:“杜将军,这事不怪杜栎,是我在燕春楼睡过了,杜栎舍不得叫我才此时赶回来的。”
杜栎一听忙向李玄逸使了个眼色:兄弟,够意思啊。不想李玄逸接着又说:“不过杜栎也没浪费时间,一直在陪里面的紫苑姑娘练武,紫苑姑娘从小习武,武艺是不错的。”
杜栎脸色突然由欢喜变得灰蒙蒙的,大喊道:“李玄逸,你大爷的。”又赶快讨好地说:“爹,你别听他乱说,我没有。诶,爹。”
杜丰田怒气冲冲拽着杜栎的领子往王府外走,杜栎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玄逸,看见李玄逸那狡诈的笑容,叫道:“李玄逸,你等着,明天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杜栎知道,自己的爹是最相信这个三皇子的,即使他跑去和父亲说:你看到的都是假象,真正的李玄逸是狐狸啊,狐狸。他父亲也只会认为是他又和李玄逸吵架才故意这么说的,他好想告诉大家李玄逸真正的嘴脸啊,可是并没有人会相信他。
李玄逸笑嘻嘻的冲着离去的两个背影挥挥手:“杜将军,轻轻打一顿就好了,晚上还有晚宴呢,太狠了不太好。”
笑完后回头看到赵叔那耷拉的皱纹,马上乖巧的宛若一只小羊:“嘿嘿,赵叔,我现在就去把自己收拾利索,即刻就进宫,您不用唠叨哈。”说着就想马上离开这里,不想还是被赵叔叫住了。
“王爷,玩够了吧,您过了年就要十八岁了,贵妃娘娘像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随老将军在前线杀敌了,如若不出意外皇上也很快会给您在朝堂之上一个官职,您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了。”赵叔是李玄逸离宫自住那年被兰韫将军从将军府内派过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的,他也是从小照顾兰贵妃的老人了。总是看着这个小王爷在外面浑天度日,就觉得对不起贵妃娘娘,可是这小王爷天生伶牙俐齿,他只是个老奴也无法管教他。
李玄逸听着赵叔的话,沮丧了一下,“赵叔,我知道我是比不上母妃的,碌碌无为也好,我这个样子是真的对不起母妃和外公。”赵叔开心的以为这小王爷终于开窍的时候,听见他接着说:“可怜我这病弱的身子,连一个歹人都打不过,不过没关系能战死沙场也算是保全了兰家的脸面,今日我就会和父皇请愿去边疆找外公去。”
“咳咳”其实李玄逸只是想吓唬一下赵叔,不想这马上来了报应,他捂着胸口慢慢的蹲下,赵叔一听这还了得,这小王爷是何等的宝贝,本就身体不好这去了前线那还能回来?赶快跟着蹲下看着他脸色惨白,轻轻摸了一下额头才发现他又发烧了,忙着埋怨自己居然没发现他的情况。
“王爷,你们到底去哪了?歹人又是什么情况?您怎的又发烧了?”赵叔搀起他,慢慢向卧房走去,诺大的王府这一路上居然都没有一个服侍的丫鬟,只是卧房门口一个和李玄逸同龄的少年在焦急的踱着步子,看到被搀扶的人,匆忙跑来接了过去“王爷?”
等到两人将李玄逸扶到了床上,赵叔焦急的说:“王爷这样还怎么能进宫请安啊?夫褚,宫里的人可走了?”
那少年看了眼床上的李玄逸说:“在大厅等着王爷呢,这可如何是好。”
李玄逸强撑着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说:“夫褚,把‘灵安丸’拿过来。”
赵叔一听忙说:“王爷,那药副作用太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吃啊。”
“咳咳”李玄逸右手轻轻掐了一下脖子,挣扎了几下没有起来,无奈道:“现在难道还不是万不得已吗?若我不去,不正好遂了他们的意?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现的情况。”说完挥了挥手,夫褚无奈跑到书房,从书柜上拿下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有两个只有小拇指大小的血红色的小葫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走了其中一个跑回卧房。
赵叔已经不在屋里了,夫褚轻轻叫了道:“王爷”。
李玄逸喉咙里哼了一声,抬起右手让把药丸放在手上,夫褚从那小葫芦中倒出一颗极小的黑色药丸,想了想还是坐在床边将抬起的右手重新放平在床上,扶起李玄逸的头轻轻喂给了他。
李玄逸就这样躺了一小会,努力的和夫褚说:“赵叔去陪宫里来的人去了,你去先把自己的官服穿好,然后把我的衣服和发冠准备好,我躺一会,一刻钟以后叫我。”说着渐渐没了声响。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玄逸在一声声的召唤中慢慢苏醒,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眼前有些模糊,像是个人偶一样被旁人服侍更衣。
赵叔刚刚整理好他大红色的亲王服,见他醒了过来,小声说道:“王爷,快未时了,宫人们已经把轿子安排在了门外,我看着应该是无法按时到达皇宫了。皇上皇后说起来,态度柔和点,今天是除夕,别和皇上他们吵架。”说着最后轻轻给他正了一下发冠。
李玄逸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用手揉了一下脑袋,药劲慢慢过去了,体力也在慢慢恢复。赵叔看着他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回头和那个已经换上宦官衣服的少年说:“夫褚,照顾好王爷。”
夫褚狠狠的点点头,挺起胸脯说:“放心吧,赵叔。”
赵叔总是觉得不太放心,王爷离宫的第二年就迟了请安,难免外人会说三道四。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说:“王爷,刚刚杜将军来是告诉您”他停顿一下,接着说:“老将军回来了,今日也会参加晚宴。”
李玄逸一听猛地抬起头,开心的说:“外公回来了?”说完又低下头想了一下,说道:“赵叔今晚我不回来了,直接留在静兰宫。”
然后又转过头对夫褚说:“你去再拿一粒‘灵安丸’,防备一下吧。”并起身向赵叔点点头就出了门。
马车走了好久,李玄逸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知是药劲没过还是这路太过于崎岖,就在他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爆炸时,终于停了下来。
“王爷,到了。”夫褚的声音传过来,李玄逸再次用手揉了一下头,下了马车。
一下车就看到一位身穿淡黄色襦裙的少女,那女孩不停搓着手,耳朵通红,看到李玄逸眼睛突然像小兔子一样瞪的圆圆的,咧着笑就向他跑来“玄逸哥哥。”
李玄逸看着跑到他面前的少女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也不顾还在疼的头,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看着红通通的鼻子尖,低头握紧她的手,并呼了一口热气。心疼地说道:“灵辛,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也不知穿件斗篷,如果你冻感冒了,越娘娘该心疼了。”
李灵辛开心的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你啊,你总是不回宫,我想早点见到你啊。”然后小心的抬起脚,李玄逸看到也稍微俯了点身,听着她小声的说:“你不知道,刚刚问安,父皇好生气啊,你一会小心点。”
李玄逸不当回事的笑了一下:“谢谢了。”
李灵辛歪着身子向四周看看,“杜栎哥哥没和你一起来?”
看着她一脸失落的李玄逸,调侃道:“哦,原来你是来等杜栎哥哥的啊。哎,女大不中留喽。”
他大笑一声,看着李灵辛涨红的小脸,笑着说:“你家杜栎哥哥要晚宴才会来,走吧,咱们先去给父皇请安,然后陪你一起等他。”说着牵起她的手。
李灵辛快步跟着:“我是等你的。”
“我知道。”
“你别笑,我真的是在等你。”
“我说了我知道。”
“哎呀,不许再笑我了。”
“哈哈,我不笑了。”
“你骗人。”
……
因为白天的那场大雪,覆盖了整座皇宫,夜晚来临,月光映在白雪上,宛若黎明一样。皇宫的正殿里,广安帝坐在高踞于宴厅的正前方,皇后如罗蝶坐在了他的右侧。越昭仪携一众嫔妃在了下一级小声聊着天,李玄逸百般无聊的坐在太子旁边静静地看着这歌舞升平。
杜栎在武官中间遥遥的看了一眼李玄逸觉得他精神似乎不太好,也知道定是下午问安时被皇帝训斥了。他这么一想心里竟有些开心:你害得我被我老子训,现在你被你老子训,嗯,很公平。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广安帝,感觉只是短短的五年多的时间,这皇帝竟然老的如此之快,脸色苍白,看着他端酒杯的手似乎都在颤抖,听父亲说皇帝他意气风发之时也是在战场上和几十个北国将士对打也不带气喘的,没想到时间在他身上过得竟如飞驹过隙。
而旁边的皇后虽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却依旧像个少女一样,北国人的美貌在她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深邃的眼睛中是和周朝人不一样的碧色眼球,鼻梁挺拔,更加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中宛若一颗夜明珠。看着这美丽的女人不时和广安帝笑着说悄悄话,杜栎有些不屑,“还是兰贵妃更美一些。”
杜栎不停着观察着这宴会中的众人,突然感觉有个目光刺得他火辣辣的,他向下一看,看到灵辛公主托着腮一脸笑意的望着他,他竟觉得有些可怕。这孩子从小就爱缠着李玄逸,待他进宫保护李玄逸后总是能在各处看到她,家里只有两个哥哥的他也乐得多一个妹妹。但是等到稍微年长一些后发现这公主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他是看着这宫里尔虞我诈成长起来的,所以他并不想当什么驸马,便有意无意的疏离她。
杜栎感觉这目光并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便举起酒杯朝着灵辛公主微微点了一下头一饮而尽。李灵辛看到杜栎的回复,不停摇晃着身子也举起酒杯。
这时舞姬们刚好完了一支舞俯身退了下去,如罗蝶看了一眼李玄逸,一丝狠意在脸上一跃而过,说道:“皇上,听说兰老将军前几日刚刚从边疆回来,兰家世代忠良,皇上可给了什么赏赐?”
李文煜一直紧握的拳头轻轻往回退了一下,说道:“多亏皇后提醒,朕竟然忘记了。”然后看向百官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兰韫,可有什么想要的?”
那老人虽已年近古稀却依旧精神矍铄,走到宴厅正前方单膝一跪:“臣诠才末学,惟有一身武艺来报效国家,以此蒙皇上恩典,臣受之有愧。”
如罗蝶笑着说:“老将军终身为国效力,兰贵妃也为陛下留下一位皇子,只是可怜我那妹妹早逝。”说着竟流下几滴泪,杜栎看着她这惺惺作态有些作呕,抬头看到李玄逸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一个人抿了一口酒,竟有些佩服他。
兰韫依旧跪在地上,没有搭腔。如罗蝶象征性的擦了两滴泪后,又笑了:“皇上,不如赐兰老将军侯爵之位如何?”此话一出,满场哗然,谁都知道以周朝律法:侯爵不能拥有军权。如此册封,看似赏赐升官,其实是在变相剥夺了兰韫的军权。
兰韫依旧不动,只是抬头看着广安帝,李文煜发现兰韫那双因为年纪而有些浑浊的眼睛,虽年事已高却依旧不卑不亢,好像在那里等着,等着他的决定。
李文煜不看身旁的皇后,似乎用尽了力气:“皇后想法有理,以将军功绩普通奖赏的确不太合适。那就封其为‘骠骑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如何?”
若罗兰咬着牙笑道:“还是皇上的奖赏更好,是臣妾的失误,将军怎么会在乎侯爵的地位呢。”
“谢陛下恩典。”兰韫将另一单膝也跪地,俯身叩首,然后起身回到了百官之中。这时安静的宴会又变得嘈杂起来,全部都是祝贺的声音。
如罗蝶狠狠瞪了一眼李文煜,李文煜假装没看见,伸手拿起一杯酒却因手抖的厉害而无奈放下。
“父皇。”一声有力而又果断地声音响起,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大家抬头看到一位身着棕色王爷服的男子起身,满脸笑容走到殿中,行了个礼。
李文煜感觉更加不舒服了,眼皮也不抬,问道:“玄黎,你有何事?”
李轩黎直起腰版,这样才发现此时的他与从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依旧微笑着:“父皇,儿臣是来为三皇弟求个职。”
李玄逸听到讨论的是他,这才慵懒的抬了一下头,把身体正了一下以示庄重。李轩黎斜眼看了一下他,说道:“父皇,过了年玄逸就要十八岁了,而且已是亲王,却在朝中没有任何职位,这似乎有些不妥,并且有些事情做也可约束一下自我,听说今日三弟请安就迟了?”
李文煜认真想了一下,问道:“那你觉得给他一个什么职位比较好?”
李玄黎略微一思考,说道:“太仆寺似乎有一个空缺,虽官职不高,但也闲散。”说着又侧过头看了一眼李玄逸,接着说:“三弟年纪还小,可以此开始历练,待到加冠之时方可知晓朝廷些许政务,以行亲王之责。”
杜栎听着这一番话,想起身驳斥:太仆寺?亏他能想得出来,堂堂亲王去太仆寺学习,能学到什么?他怎么不说让亲王殿下去看罪犯劳役呢?但被杜将军按住了,并朝他摇摇头。杜栎不甘心,小声在他父亲耳边说:“今晚这是冲着玄逸来的?”
广安帝听到这番话也是些许不爽,却不发作,这时讨论事件的主角终于起身,还抻了一个懒腰,走到李玄黎身边,漫不经心的行了一个礼:“父皇,儿臣闲散惯了。更何况我朝律例是皇子二十必入朝堂,儿臣才十七,不想这么快因为一些政务费神,皇兄可饶了我吧,就让我再快活这两年吧。”
李玄黎看着他颓废的样子,笑道:“皇弟,长期沉迷勾栏美人,总是有损皇家脸面。”众臣一听此言,都开始小声交谈,皇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流连花柳之地,可能也是周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吧。
“皇兄,美人沁人心,雅音舒人神,不信的话下次臣弟带皇兄听听这勾栏之音,保准您也乐不思蜀呢。”李玄逸没有理会全场的私语,依旧懒散的回答。
“够了,宴会之上,如此之语成何体统。”广安帝终于抬起眼睛,“这样看来,静亲王的确没有做好入朝堂的准备,那还是在王府好好学习吧。这样你外公也回来了,无事少去那些场所,多学习些兵法也是好的。”
李玄逸笑脸盈盈的的一行礼:“儿臣谨遵教诲。”便又闲庭信步回了自己的座位。
李玄黎满脸青色的也回到了自己席位。抬头看到李灵辛旁边一个好像和皇后一个模子刻出的女子剜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太急躁了。”
李文煜低头看了一眼完全置身事外的太子,好像思考些什么,李玄阳也发现父亲在看他,忙慌乱的低下了头。如罗蝶看着这一晚的闹剧,咬牙瞪了一下仿佛和自己无关的李玄逸,心里骂了一句“小杂种,不会让你再自在多久了。”
突然宫殿外面礼炮跃然夜空,李玄逸望了望那空中璀璨的烟花,这一年终是又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