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苗疆丫头

6、第 6 章

　　斜阳照进来，暖暖的，成相濡慢慢张开眼睛。胖子已经困得不行，挣扎了半天终是没忍住，靠在椅子上打盹了。那深邃的眼睛是如此的柔和。

　　这天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成以沫像往常一样照顾着成相濡，小心着不碰到他嘴角的伤口，挑些清淡的菜色。没多久便吃完了，说是要完成陈老师交音乐稿子。
　　看着兄弟两回房，两人心情更加沉重，但都没有表现出来。“对了，我明天要出趟差，过几天就回来，阿濡的伤也差不多好了，就上上海。”
　　“很重要的事情？可不可以推掉？”
　　“推不掉，关系到这批孩子的录取的，没有谁能接手，我必须去。”
　　“那注意安全，尽快回来。”
　　“嗯。”
　　听罢，杨蝶放下筷子。“又华，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等这届学生送走，能不能就此封山？”
　　成又华有些许的诧异。
　　“我知道，田径场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是又华，我想，你能更多的时间陪陪阿濡。还有，”妻子顿了顿，眼睛有点酸，“我想你休息休息，太累了，这些年为了阿濡……”
　　“没事，”近二十年的相濡以沫，自然理解妻子的想法，甚是感激，只是，“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说，还有阿沫。”
　　“？”
　　“你也看到，这小子性格不像你也不像我，不知道随了谁了，但也恰好，和他哥哥也算是互补了。唯独一样。”
　　“……你是说……”
　　成又华点了点头。

　　“老哥，你说你这么有音乐天赋，爸妈怎么就一点都没遗传给我！”回到房里，成以沫拿了些稿纸，一股脑滚到床上，继续说，“还是这里舒服，话说回来，咱爸妈就是偏心，我的床又小又硬，说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换。”
　　“你经常睡你的床？”
　　“说的也是。”又滚了一圈。
　　成相濡熟练地展开已经完成的稿纸，打开录音机，里面是成以沫帮他录的声音。自成以沫懂事以来，帮哥哥录下完成的作品，以便他反复地听，更改和再创造。这次录的是新创作的《愿与》。
　　到第二节他按下了停止键，成以沫便默契地爬起来，拿过稿纸准备更改。
　　“‘5’高八度，往后延两拍。”
　　“搞定，继续。”
　　“今天下午你去哪儿了？”
　　“去……”猝不及防的问题让他差点脱口而出，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脸，“找猪仔他们玩去了。”
　　成相濡不动声色“看”着他。
　　“好吧，打了一架。不过你放心，今天我手下留情了。我已经老实交代了，还被老爹和古董臭骂了一顿，一个人清理了厕所才回来的。所以说老哥，今天能别念紧箍咒不，老陈明天还得验收呢，你就不怕她不满意？”
　　这听来倒像是这个弟弟的作风，便也信了。“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脾气。”平静的话语里尽是担忧。
　　“怕是改不了喽，”见他相信了，轻轻地舒了口气，滚回床上，赶紧改换话题，“谁让他们的好脾气都留给我亲爱的老兄了呢。”

　　多年后，快失去光明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和一个胖子，带着一群人，将那天在场的几个男生打得半死，断胳膊断腿的，其中和于子兰同班的那个男生在医院昏迷了两个多月才捡回一条命，从此终身残疾。而在警局，这个小伙子对他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却只字不提作案的原因，那嘴角的鄙视的浅笑，让办案的警察都不寒而栗。是的，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取人性命。

　　秋日的晚上还是有些些的寒意，成以沫睡觉就没老实过，被子早就被蹬的没影了。摸索着帮他重新盖上。

　　“对不起。”
　　听到身后的声音，赶紧收起手中的纸张，重新放回信封，“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其实，您可以告诉我实情，我有准备。”
　　“……难怪阿沫纵是嚷嚷着我和你妈的智慧没给他一点。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和他一样。”成又华的语气很是轻松。
　　“我知道……”
　　“……根治却是还不行，但是足可以不让它发作，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担忧。这次手术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那么爱钢琴，到时候，你可以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知子莫若父，字字都说到自己的心坎里了。
　　“我要知道……”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学校和医院都帮忙，是没有问题的。”
　　“……”
　　“还有什么要问的可以都讲出来，我一定都告诉你。”他知道，一切谎言在聪慧的儿子面前都是可笑的。
　　“……没有了。”
　　“那，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成相濡认真地听着。
　　“……好好地跟着陈老师，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
　　作为儿子，自然明白父亲此话的含义，忘却病痛，像正常人一样地过日子，去实现生命的自我价值。这是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最大的爱护了：儿子，我不需要你为家庭做些什么，为父母做些什么，仅仅爱你自己就好。
　　许久，“好。”淡然如水的声音却是一个对父亲庄严的承诺。

　　小半个月之后，成又华出差回来，第二天便带着儿子去上海了。这天，于子兰和胖子一大早就守在成家了，看着他们吃完早饭，收拾着东西。
　　成相濡待在自己的屋子，指尖一一划过这么多年的累积的作品，慢慢翻开来，原来，时光匆匆，便是如此。那跳动的音符记录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藏进去了。此去不知结果如何，算是告个别吧。
　　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那纤长的手指，不似之前的躲藏，知道来人后，静静地感受着这温暖，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样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于子兰心里清楚地知道，她父母的决定容不得她改变，只是自己心里还是抱着幻想，不，按照自己的性格，可以一个人留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等你回来。”千言万语都化进这短短的四个字，没错，等你回来，健康地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只见他嘴角扬起，这样的笑容能让任何人为之心醉。
　　“还有我。”胖子上来便勾上成相濡的脖子，“昨晚上太上老君托梦给我了，赐给了那主治医生灵丹妙药，命令他将你治好。看，天都在帮咱们。”胖子以他那独有的方式安慰着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这样，以他自己的方式。
　　成相濡转过头来。“唉，”胖子连忙打断他，“停，我是男人，你那……”成相濡依旧微笑地“看”着他，“难怪咱这小姑娘成天到晚地粘着你，我要是个女的，我也这样！”刚说完，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其实，我可以立马让你变成个女的。”原是成以沫在后面给了他一脚。
　　“今天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哥，准备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终究是要分别了，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恍若梦中，彼此已经融入生命了。
　　难得的安静，胖子来了个熊抱，“等你回来。”语气却不像平时那么没心没肺。
　　“哥，我们走吧。”成以沫拉上哥哥的手。
　　“好。”
　　院门处，胖婶也来给他们送行了。杨蝶把钥匙交给胖婶，“麻烦你了。”
　　“不说这些，等着你们回来。”
　　终是转身，留下背影，于子兰想去拉住成相濡，可是被胖子拉住了，向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