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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舍命(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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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渊的话炸弹一样在谭闲脑海里炸开。炸得他眼冒金星,一头雾水。
即便他没听懂沈沉渊和延正庭言语间的交锋,但也能感觉出来当时场景的剑拔弩张。
他原本就对妖怪的世界一无所知,现在因为种种原因卷入是非,沈沉渊说出来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却突破了他的思维逻辑。
这时,玲珑从门口领进一个人来:“沈队,有人找,说能提供孙涛案的线索。”
来人是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男子,谭闲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在医院打电话的那个人。
“沈队长,你好,我叫汪俊。是延经理的下属。”男人在办公桌旁坐下,手里握着玲珑递过来的热水,“这次来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说,可能没有人能给孙经理伸冤、给延经理证明了。”
沈沉渊立即整了整脸色,一脸的郑重:“你放心,我们一定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见沈沉渊如此配合,汪俊点了点头,把事实的真相缓缓揭开:“延行之是延家的独孙,从小父母去世,由延家大家长延正庭一手带大。在他18岁的时候,他和孙涛靠奖学金创办了我所在的公司,短短几年就聚集了千万资产。原先延正庭以为他只是小打小闹,也没放在眼里,谁知年初政策重点扶持相关项目,公司身价瞬间暴涨,就连延正庭也眼红了,想以并购的方式将公司纳入延氏旗下。延行之之前创办公司,就是因为看中了这片蓝海市场,竞争少,回报高,好不容易熬出头,怎么可能把公司拱手相让?”
“这个时候延氏因为地产资金回笼出现了缺口,延正庭也一病不起,是延行之挺身而出把控着延氏的大局,才堪堪等到延正庭醒来。但是延正庭醒了,延行之却倒下了。”汪俊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他这一病,孙涛就急了,延正庭不知道从哪请来的天师说是可以救好他,但必须要用九块龙虎峚山佩镇压祖坟地脉,孙涛才会袭击了王峰夺走了龙虎峚山佩,谁知道,延正庭竟然留了后手!他——”
“他把王峰杀了。”沈沉渊一直低垂的眸子,睫毛盖住了幽深的眸子,辨不出颜色,“我知道了。”
“是的,但是您不知道的是,延正庭想在两天后,让延行之出院。这不就等于看他去死吗!”汪俊急切地站起来,神色中俱是惶恐和焦灼,“你一定要救救他们!拜托你们了!”
沈沉渊也站起来,眉宇间凝结着肃然和沉稳:“您放心,我一定还他们一个公道。”说罢,就示意玲珑带汪俊去做笔录。
逼装完了,沈沉渊像没有骨头一样重新躺回沙发里,谭闲看他无所事事的模样,觉得此时是解开心中疑惑的大好时机。
刚才沈沉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到底延正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挪了挪屁股,刚侧过身去,旁边漳槐拉住了他:“余下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现在要跟我走。”说罢,对着沈沉渊点了点头。
沈沉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似乎很清楚漳槐突然的离开是作何原因。
谭闲被一路拽到了槐昌古玩店。穿过结界,刘流在店内撸猫,茂茂被撸爽的直呼噜。
“怎么突然就把我拉出来了?事情我还没搞明白呢!”谭闲苦恼地抓抓头,前因后果讲下来,他还是不懂,如果要借寿,延正庭自己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置延行之于死地呢?
“你坐下,我来与你细讲。”漳槐将谭闲按进椅子里,刘流从善如流的蹲在一旁,跃跃欲试听故事的模样。
“延正庭本来就不是为了救延行之。延正庭请的天师,是为了让延行之再也起不来。他哄骗孙涛为他搜寻龙虎峚山佩,前脚孙涛把人打昏,后脚他就把王峰的寿命截取存到了延行之的身上。”
“存?难道还要取出来吗?”谭闲的脑瓜总算是灵光了一点。
漳槐欣慰地看着他,一脸我家有儿初长成:“是的,借寿有违天理人伦。凡人之受命得寿,自有本数,数本多者,则纪算难尽而迟死,若所禀本少,而所犯者多,则纪算速尽而早死[1]。但是唯独有一种借寿,可以被天道认可,那就是血亲。”
“也就是说,延正庭是为了堂堂正正地获得孙子的寿命,设计陷害了他的孙子,让延行之和孙涛为他背黑锅?”谭闲的脑子高速地运转,临界死机的边缘。
“卧冰求鲤、黄香温席、埋儿奉母,乃天下至孝。虽然这些典故都很荒唐,却是被天道认可,延正庭定是曾经获得过延行之借寿的许诺,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天道不容的是施法的天师、绑架的孙涛、得寿的延行之,跟延正庭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不就是,那些借来的寿命在延行之身上被洗白了?”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谭闲龇牙咧嘴地感叹着,怪不得沈队说老奸巨猾,这独子独孙都要祸害,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以遵纪守法为荣,以违法乱纪为耻……
他心里默念着八荣八耻,力求重新稳固自己的正确价值观。
漳槐摸了摸谭闲的头:“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把你带回来吗?”
谭闲的脸上充满了代表无知的问号。
“龙虎峚山佩用来镇压他祖坟地脉,以免他的计划被先人知晓上达天听。他两天后就要把人从医院接出来,可他没有凑齐这九块玉佩,只能说明,他没有时间了,他需要一个气运深厚之人来替代九块玉佩。”
下一秒谭闲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是我!?”他指着自己的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是的,所以就这两天,我要解开你的妖力,至少让你学会逃跑的本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论谭闲的水深火热,沈沉渊的部署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玲珑被派出去调查延正庭祖坟地脉所在,昊阳出去监视延正庭的一举一动,还有夜班的几个轮值人员,也打了招呼出去搜索天师的下落。
整个特案组静悄悄、空荡荡的。
他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起身在抽屉里拿出一沓黄纸,一罐朱砂,活动了一下筋骨,随手掐了个净心咒,准备画点符备用。
他自小被道士领养,传承他的衣钵,走南闯北,混迹江湖,道术不见多精湛,倒是精通了画符的本事。看相算卦、寻龙点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用三百年生生熬成了一个人精。
在他眼里谭闲是一只傻喜鹊,虽然胆小怕事,爱逃避现实,却三观极正,富有正义感,不折不挠。而漳槐此人内不负心,外不愧影,上不欺天,下不食言,十足十的翩翩君子如玉,却对周遭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在乎谭闲的一举一动,只有谭闲遇难才会施以援手。
身怀宝藏而不自知,谭闲身边有这么一个大杀器,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思忖着对未来的隐忧,沈沉渊又废了一张符,团吧团吧丢进垃圾桶,又给自己掐了一个净心咒。画个符都这么难,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时,玲珑打来电话,说查清楚了延正庭的生辰八字和延家的祖坟所在地。沈沉渊掐指算了算,果然两天后是个动手的好日子,这个天师好事不灵通,缺德事倒是做得得心应手,也不怕天道给他一个五雷轰顶。
说起打雷,沈沉渊心念一动,抬笔就画了几张爆破符。过年的时候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他就赶在年前用爆破符搓了一串鞭炮,引动的时候,全省的妖魔鬼怪都醒了。泗水市的小妖怪跑了大半,全去祸祸其他区县了。害的他一连写了十万字的检讨书,给临县的特案组赔礼道歉。
就在他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性思维时,他眼前画了一半的爆破符差点炸的他满面桃花开。
沈沉渊第三次捏了个净心咒,顺便又捏了个净身咒。
他思来想去觉得老老实实画符太不符合自己的本性,把笔一丢,怀里揣着三五张符准备出去献宝。
泗明山,泗水市有名的风景名胜区,春情,夏鸣蝉,碧水寒秋,清清冬初雪,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
就在这么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谭闲抱着胳膊,对着悬崖下的风景咕咚咽了口唾沫。
“我……真的要跳吗?”
“我已给你解开禁制,你只消放心大胆的跳。”
“这么跳下去我会死的吧!”谭闲屈服于求生的欲望,哆哆嗦嗦地回到漳槐身边,“就算我是喜鹊,我也不知道怎么变出翅膀啊!”
“所以才需要你亲自尝试一番。”漳槐对谭闲磨磨蹭蹭的样子都快气笑了。
“可我不敢……”
“没事的,你要是有危险我会来救你的。”漳槐已经准备好再废话一个字就把谭闲踹下去。
“可我……”
“哈哈哈哈!我来帮你呀!”
轰隆一声响,谭闲被炸飞出去,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湖光山色产生了莫大的恐慌。
“啊啊啊啊啊!沈沉渊你这个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