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怎如初》曦北

4、第 4 章

　　薛陆儿醒来后独自用了膳，小葭说杨鸿渐去给马场选驯马女官了，她才想起他不会骑马的事情，生怕自己又忘了取笑他，便让小葭提醒。小葭却为他鸣起了不平:“殿下儿时初次骑马就被马伤了，足足养了半年才好，就再也没敢骑过马。可昨日娘娘您被三皇子抱上马后，殿下一心急上马就要追，全然不顾其他，奴婢和驯马官拼死拦着方才下了马。娘娘若是取笑殿下，依殿下的性子肯定非去骑马给您看不可，您何必刻意为难……”
　　这书呆子脾气倒还挺倔，她觉得有些无趣，看了小葭一眼，生出个主意来。杨鸿渐一回来她便跟他说:“你让小葭伺候我，可小葭不跟我一条心。我每次想捉弄你，她都会维护你，替你说话，我看她待你不错，不如你收了她做侍妾吧。”
　　他听了这话死死地盯着她，脸色极其难看，叫了小葭进来:“你以后不必侍奉太子妃了。”薛陆儿还以为他是采纳了她的建议，没想到他说，“领些银两出宫吧，寻个好人家嫁了。”
　　小葭入宫以来一直在他身边侍奉，突然要她出宫自是万般不舍，哭哭啼啼地跪在那里不肯离去。薛陆儿意识到这次是玩大了，忙替她求情，可他是心意已决，新的丫鬟都让人带了过来……
　　他大概是生气了，许久都没有理会她。她坐在他身旁给他讲些家里姐姐们闹的笑话听，自己笑得岔了气，他才转过头来看着她，沉思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给她。
　　那是朝中官员联合上的密报，她的父亲薛丞相被考生买通，在科举考试上动了手脚，中举之人无一不是家财万贯但胸无点墨。她看了那信声音颤抖着问:“这种罪名严重吗？”
　　他轻声答道:“这个案子是我受理的，已经查实了……这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大罪……”话音未落，她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他忙扶住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低声问他:“我可以求个情吗？”
　　“陆儿。”他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小心劝慰，“因为你的身份，父皇已经特赦你的家人不受牵连。但是你父亲……已没有转圜的余地，父皇不准他与任何人见面，但你今日可以见到你的家人。”
　　“哦。”她平静地应了一声，拖动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睛中的痛苦令他窒息。她拿出了那个面具戴上，坐在镜前，所有的泪水都被挡住，可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杨寅风照常来到楼阁，意料之中地看到她坐在那儿，他笑着迎上去:“陆儿。”见她手中拿着面具，问道:“可是遇上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她摇摇头:“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他陪她坐下，拿出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野果给她吃。她接过来，在手中反复摩挲着，缓缓开口:“你都听说了吧……真奇怪，她们明明待我不好，可我还是为她们难过。今日我去见她们，她们跪在地上拜我，说什么‘谢娘娘的宽恕’。沈姨娘那么飞扬跋扈的人，今日战战兢兢地跪在我面前，从未见她如此可怜。还有我娘我姐姐她们也怕我，唯一一个她们可以欺负的人竟也爬到了她们头上，她们什么都没有了。”她将面具戴上，肩膀轻轻地抖动着。
　　他将她的面具摘下:“在我面前你不必掩饰。”
　　面具下的脸庞上泪水纵横，他抱住她，她伏在他的肩头，说了一句:“以前我的确想要这些，可以前远去了，变成了如今。”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知道他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可他并没有答复，反而告诉她:“我可以让你见到你父亲。”
　　她摇摇头，见到了又如何，去受他的跪拜吗？他给她擦干了眼泪，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她连忙推开他，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曾说你只是杨寅风罢了，可我不仅是薛陆儿，还是太子妃。”
　　他捡起她丢在地上的面具苦笑了起来，笑得一声比一声凄冷。
　　杨鸿渐正要派人去找她，她就自己回来了。他没问她的去处，只是吩咐下人给她准备热水沐浴。半个时辰后，她散着湿发走出来，红肿的眼睛也湿润着，她走到他面前声音沙哑地说:“我再也不骑马了。”
　　他不明白她为何说起了骑马的事情，但他知道她还为父亲的事情伤着心。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身体竟起了某种反应，他恍然明白了那禁书后面的内容。可恰恰是在这种关头，不是动情的好时机，他便寻了由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