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难》姑溪

4、第3章

　　竟然真的成功了，失传已久的邪术，当真让他实现了。

　　哥哥若是知道了，会很骄傲吧。

　　他叹了口气，“别无他法。”

　　“陆云呢？你杀了他？”

　　那个人原来叫陆云啊。

　　“这种超脱生死的邪术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若是不甘愿，你的魂魄也没有办法入驻。”看着男子垂下眼脸，静静注视着闻语灵，他有些不忍，“但他也不是不能回来。”

　　只是回来的时候就不是他了。

　　“只有“你”已经死了，才能用陆云的形象重新活下去。”他缓慢地补充道。不错，这就是他的办法，让他重生，不会有人知道他活过来了，而是“陆云”活过来了。又不用让陆云饱受诅咒反噬之苦，将被破坏的生死平衡再度圆回来。

　　又是一阵沉默。

　　闻语灵静静等待他消化完这些信息。

　　“还真让你们费心了。”许久，他才不痛不痒的感谢道，闻灵语松了口气，
　　谁知随即男子就懒洋洋的抬起了头，晃了晃脑袋，便道，“你这般厉害，能让我从鬼门关回来，也能让我再回去吧……”

　　什么！

　　闻灵语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那他下一句话不就该是“你觉得我能留你？”，他已经不对
　　这个人有着感恩的良心还有什么期待了，赶忙打断：

　　“你已经拥有了这身体我要是能夺走你还能这样挟持我吗你不要看我是魔教中人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不会对你多加纠缠！”

　　仿佛是被闻灵语这一气呵成的求饶惊到了，男子一愣：“不愧是魔教...贪生怕死之徒。”
　　他忽然一皱眉，下意识地松了松手。

　　就是现在！

　　闻语灵挣脱男子的怀抱，一个反身踢狠狠踹在男子胸口，同时借力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几丈开外，确定男子一下子爬不起来后，他厉声道，“刚才进门之前，我就在自己的手和脖子上涂了毒药，此毒对我无效，但你方才打斗之中早已沾染。现在毒已经发作，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男子一愣，似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他一时语塞，这种被老师表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闻灵语正想继续威胁他，却见男子颤颤巍巍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似乎放弃了对抗，乖乖的躺下：

　　“好了，我是不是该吃药了。”

　　闻灵语：“......”

　　“我不是还没好全吗？”

　　“......”

　　闻灵语颇为震惊的发现，这人变脸比他还快。

　　“敌我不明，我只是想听真话而已，方才并未伤你，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一摸脖子，确实没有伤口，他以为是刚才太紧张才感觉不到痛，原来他当真没有伤他。那股温热感估计也是用法术造成的假象。

　　“你是在强撑？”闻灵语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男子的身体状况好像还真没他刚才想的那么好。

　　现在他是说真话，还是又想唬弄他？

　　闻灵语越想越奇怪，“还有......你又怎么区分出敌我了？”

　　男子静静看着他，赌，就冲着七日的照顾，赌此人心软。

　　但他随意散漫道：“难啊……魔教中人行事狡诈，这不，我千算万算还是中毒了嘛。”带着点无辜又戏谑的尾音。

　　“什么叫我狡诈！”闻灵语感觉自己要爆炸了，“是你......是你先.....”感觉一时说不
　　清楚，愤怒的一跺脚“是你太卑鄙了！”

　　他身子一颤，再开口时带了几分无奈：“被魔教中人骂卑鄙，也是一次。”

　　“魔教怎么了魔教怎么了！魔教吃你家大米了吗你就说魔教！”闻灵语越想越来气，感觉一直被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耍的团团转，完全没有制服他的成就感啊。

　　不对，如果还这么想到，真是被他带跑。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再停留了。

　　闻灵语轻咳一声，压下心头的火气，尽量淡淡的说：“既然如此，我把解药留在桌上，你现在既然已经重生，大可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莫要重蹈覆辙。咱们就此别过，江湖再会。”

　　重蹈覆辙吗？

　　闭眼，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在身边倒下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弥留之际，耳边响起的是陆云喑哑而坚定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哭腔—

　　“殿下，你不能死在这里，你必须要回去！”

　　“殿下，你是最后的希望！”

　　“殿下！”

　　呵。

　　陆云啊陆云，你真是忠心耿耿。

　　男子有些自嘲道：“小公子说得有理，若能就此脱离，在下定然不会深究往事。” 见闻灵语果断开始收拾东西，惊奇道：“你这样就走了？”

　　不然呢！他一刻也不想和这个没良心多呆！

　　见对方甩来一记眼刀，他有些无奈的笑笑，好像是真惹到他了啊，怎么办……

　　“小公子，这里是南楚和东越的边界。接下来要是出了南楚，就不是魔教的势力范围了。在下看你行事缜密机敏，但疏于人情世故，只怕是很容易暴露身份。”

　　什么人情世故，不就是在你这里栽了个大跟头吗……闻灵语有些不服气的回道：“朗朗乾坤，
　　各方仙家岂能平白无故就来拿我。”

　　“小公子，话虽如此，断空崖一战后，几大修仙门派都被魔教折损不少大将，尤其是那魔头，连童谣都会唱“饮鸩泣血闻鬼歌”。他生生将不归山上已达灵虚期的怀真上人打成重伤。要知道这位怀真上人是后起之辈中最可能飞升成仙的，现在几大名门都自发联合，对魔教颇为忌惮。最近都很少见到魔教势力明目张胆的行动了，小公子若顶着魔教的头衔，行事必不会顺利。”

　　闻灵语沉默了，他当时在千红窟中就对这场战役有所耳闻。当时忙着跟师姐们追问各家战绩，还没来得及问哥哥，就被舞雩师姐一敲脑袋：“别人有什么好问的！你哥哥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听说哥哥一战成名，他又惊又喜。结果马上被几个师姐追问哥哥的八卦，刚一直闹到深夜。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哥哥竟然这般厉害，他还一度以为“魔头”的称呼是长老们的调侃之言呢。

　　若是被仙家名门知道了哥哥失踪的消息，恐怕不妙。眼下的形势更为严峻，要快快找到他才行。

　　只是刚才小小的对峙，让他无法接受他突然的转变，便依旧冷冷质问：

　　“你绕来绕去，究竟想说什么？”

　　“捎上我。”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什么？”闻灵语愕然，随即警惕地盯着他，“你有什么企图？”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云还在你手里吧？”他现在倒是更加大方，“你刚刚说，他还会回
　　来。那么，我想再见他一次。”

　　闻灵语犹豫了一下。

　　看来这两人当真是情谊深厚，虽然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好，但那个小白已经为他几乎牺牲
　　了一切，此人也是开口闭口不离陆云。两人已经面临过一次生死离别，如果拒绝他，岂不是太残忍了……

　　可是，他们现在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闻灵语正暗自纠结，没有注意到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光。

　　未等他思量完，男子又悠悠开口，“还有，你这秘法能保证我魂魄不会漏吗？”

　　“不……不能……”闻灵语有点心虚，气势弱了下去。

　　“这不就成了？万一我哪天走在路上受了什么刺激，魂归天外了怎么办？”他乘胜追击。

　　“这……”

　　我居然还负责善后吗……闻灵语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中。

　　“反正我现在一清二白，你也有用的上我的地方，”男子鼓励道，“不如结伴而行。”

　　这男子虑事确实比他更为周到，如果能多一份助力自然是再好不过。同时，以陆云修仙的体质，若能和他同行，便可以作为他魔教身份的掩护。只是此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若是被他蒙蔽，日后再生变故，他可不一定招架得住。

　　闻灵语颦眉道：“方才你还不信我，认为“敌我难分”，怎的现在愿与我同行？”

　　男子注视他，目光却好似飘远了，半晌，才说：“你跟我的一个故人，有几分相像。”
　　这是什么理由？

　　只是相像，就足以从刀剑相向变为协作同行？

　　闻灵语正在揣测虚实，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炸响——

　　与我相像的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