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难》姑溪

3、第2章

　　闻灵语骑在树枝上，眯眼望了望天，已到正午，太阳直照，是一日之中阳气最盛之际，想来被他偷藏在客房中的那个人早该醒了。

　　从荒地上拖回来的男子身体受了比较严重的刺伤，虽然经脉未损，但肋骨和腿骨都断了，不是送灵力能解决的事，须得尽快医治才行。

　　这七日来他为掩人耳目，尽量减少从客栈正门出入，乔装打扮，来回奔波在客栈和小镇之间，一遍搜寻哥哥的消息，一面准备药材，并把男子的血衣和医治后的残药都埋在几里外的树林中。

　　男子一直昏睡着，间断着发高烧，没有意识。作为医师，他清楚男子即将痊愈，却迟迟没有醒来。

　　时机已到，不容再等。他就是抽也得把他抽醒。

　　现在这个小二提防着呢，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用内功传音引他出去了。闻灵语见小二伸懒腰，甩手一枚石子从窗外正中他穴位。他后脊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睡一下吧。

　　他脚尖轻点，从树上纵身跃入窗，走廊上倒还没人，只是这紧闭的客房大门，此时忽然显得怪怪的，让他不由得警惕起来。

　　有人盯上他了？

　　行摄魂问灵之事多了，他的直觉变得很敏锐。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点粉末抹在手颈处，再抽出子母刀藏在袖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

　　山野客栈，房间不大，他站在门口便可一目了然，一遍缓缓掩门，一边环视四周。

　　一切都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样，门窗处摸下的毒粉也没有被蹭掉，应该是没有人来过。

　　看见床上那个男人安静地睡着，他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一面伸手探查他的脉搏，一面抱怨：“吓死我了，还好你没被干掉。”

　　要被干掉，他劳心劳力这么久就亏大发了。

　　忽然背后低低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被谁干掉？”

　　什么！？

　　他立刻转身，护住床上的人，挥手正欲刺向来者，却发现空无一人。

　　等等？似曾相识的操作。

　　来不及反应，床上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迅速贴近自己，他刚才把脉的手猛然被握住，他顺势被向后拉过去，腰部被他的膝盖重重一顶，痛得他暂时失力，与此同时手腕被一震，子母刀脱手而去。

　　他伸手一捉，随即将刀刃抵在他脖子上。

　　他终于猛然反应过来，内功传音，这是他之前耍的伎俩啊！

　　“你以为你这具大病初愈的身体能与我抗衡吗？”

　　他冷笑一声，提气正要用法术教训一下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的魔力被死死封住，根本释放不出来。

　　“魔教中人？踏入这锁魔阵还能施展法术吗？”

　　靠！敢情他总觉得古古怪怪，原来是魔力被封了！

　　他两只手被反扣，背对着衣襟半敞的男子半倒在他怀中，头被紧紧锢在他胸前，恍如一个亲昵的怀抱。感受到男子裸露的肌肤，闻灵语的头皮一阵发麻，要不是那把抵在脖子上的刀，还真有几分旖旎的味道。

　　这家伙早就醒了，居然恢复到这种程度！

　　不仅仅行动自如，而且内力也恢复不少。估摸自己目前打不过我，竟然布阵封住我的魔力，然后肉搏。
　　我居然还担心他会被暗算？

　　“一无法器二无符咒，你是怎么布阵的？”他放弃挣扎，气急败坏地问道。

　　“你不在的时候……自然有时间做很多事。”他感到对方耸了耸肩，于是他的脑袋不受控制的沿着他的胸滑了下来，又被对方用膝盖托了上去。

　　“你居然……一直在装睡……”他长叹一口气，冷冷的向上盯着。

　　七日不离不弃的照顾，非但没有换来感谢，反而处处被怀疑，甚至早就开始暗中准备擒住他，真是狗咬吕洞宾。

　　他真的蛮想瞪死他，无奈他这个姿势只能看到客房大门和天花板。

　　“问你，我为什么是现在这样子。”

　　“什么样子？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他嘻嘻笑道，“不用太感谢我，只要你……”

　　“想死吗。”声音骤然寒冷下来，他感到脖子一凉，一股温热细细地蔓延开来。

　　该死，这个人是真的没耐性。

　　闻灵语连忙正色道：“有人跟我做交易，让我救你。”

　　“什么交易，值得你这般救我？”温热感继续蔓延。

　　这般疑心，我能够装作一个啥也不知道的江湖游医码？

　　荣华富贵？名利权势？都不像是能力挽狂澜救这样一个人的理由。

　　闻灵语小心翼翼的措辞：“我既然能救你，便是有我自己的秘法。钱财不能买我，奇巧诡术却能诱惑我，我自然也想探索一下自己的上限。本来我也没有把握救你，纯粹是做一个试验罢了。恰好你体质合适，又有人愿意帮助，做便做了。”顿了顿，见对方没回答，继续道，“你这般待你的救命恩人，实在不妥。”

　　他好像反应过来，轻笑一声，“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救我的？”

　　他侧手用刀背一扣，把他的头掰向自己，他终于看清了这张脸。这张脸上曾经浮现清风般的微笑，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荒野上向他求救的那个男子。然而那双眼睛中再也无法浮现昔日的灼灼光芒，更似平湖，毫无波澜，无声无息的要将一切吞噬。

　　同一个身体，不同的灵魂。

　　借尸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