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勇]生而平凡》我只是个读者啊

4、第 4 章

　　如果可以，曹斌是很想做程小澍监护人的，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再怀疑程勇对孩子的爱护，但他依然无法信任程勇能给小澍安稳优渥的生活。
　　可他无权带走小澍，甚至干涉太多，程勇还能反告他一笔。必须说，有时候法律和人情，是没法完全相符的。
　　曹斌低下头点烟，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打着火，皱着眉看了看油乎乎的打火机，上面印着的广告图案都被磨淡了，随手一抛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程勇顿时不乐意了，怒道：“喂，你干嘛，那是我的东西，花的是我的钱！”
　　曹斌懒得理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点上烟才开口：“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
　　“一块钱不是钱啊，说不定凑合凑合还能用呢——”说到一半，程勇忽然回过神，站起身没个好脸色地看向曹斌，“你是不是拐弯抹角骂我呢？我都说了小澍好好的，他在家写作业呢，你别进去打扰他啊。”
　　曹斌本来想怼回去的，只是一抬眼看见程勇的模样，不由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色。
　　他上一次见到程勇的时候，程勇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偏长的头发凌乱甚至油腻，几乎挨着那双习惯眯着眼睛充满算计的眼睛，胡子拉碴也不管，眼圈浮肿，总是一脸几天几夜没睡觉的表情。
　　而且曹斌这段日子也和他打过不少照面了，也没见他换过几件衣服，不是格子衫就是磨出毛边的T恤，肥大的裤子拖拖拉拉，配上程勇刚开始显出形状的啤酒肚，完全一副庸俗小人油腻中年的模样。所以真不是曹斌故意从门缝里看人，而是程勇那副颓废的样子，就鲜少有人能看得起他。
　　可是今天这么一打量，曹斌发现这人竟然也有把自己收拾干净的时候，休闲裤能贴身了，系了黑皮带，虽然还是不怎么搭配的球鞋，但是衬衫整整齐齐扎在裤子里，只是这会儿卷着袖子，解了领口两颗扣子。
　　而且程勇不仅把衣服穿得周整，还把头发剪短了，胡子也不像之前横七竖八地杵在下巴上，尽管还是一脸疲惫和不耐烦，但神色明显好了很多，就像是……像是以前混乱颓丧的生活里，忽然有了一抹光亮一样。
　　难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曹斌的心头掠过这样的疑问，也就直接问了出来：“很少见你人模狗样的，说吧，到底什么事？”
　　程勇一听就不高兴了，靠在路灯杆上，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睛看向曹斌，悠悠地吐了个烟圈说道说：“看不起人是吧？老子也年轻帅气过，而且谁还没个低谷期啊，我那叫潜伏，蓄势待发，懂不懂？”
　　这话不错，当年二十来岁的程勇样貌端正，性格圆滑玲珑，能说会道，不然也娶不着曹筠。只不过终究没太深的感情，婚后种种矛盾暴露出来，两个人的冲突日愈加深，最后只能离婚，那时候小澍还不到四岁。
　　曹斌哂笑一声，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的程勇，除了有点油嘴滑舌让他不喜以外，倒也认了这个姐夫，可他顺着往后想起姐姐时，心中便不由得烦躁。曹斌没意识到自己以前对程勇满是厌恶甚至恨意，只是沉下声音喝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少他妈在我面前扯淡，有事说事。”
　　程勇被他这般喝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旋即掩饰似的抽了两口烟，挠挠鼻子说道：“那什么，我这不是接送孩子上学吗，你说曹筠给小澍报那么好的学校，我带着小澍要在老师同学跟前露面的，咳，太低谷期也不好……”
　　他看曹斌没打断他的话，又接着磕磕巴巴地说道：“最近小澍学校组织孩子们去暑假夏令营，学费跟拉去镀金似的——你别误会，我不是找你要钱的，只是小澍走得那几天，我刚好也要出远门，生意上的事，我也不保证能在小澍回家之前赶回来，你看你能不能……那什么，就是我来不及的话，你帮我接一下孩子？你也知道，我那些邻居……虽然说是小学，但学习也很重要，你是他舅舅，给孩子好一点的学习环境嘛。”
　　曹斌闻言一怔，单手叉腰抽着烟，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只是忽然意识到，程勇有了小澍在身边确实不一样了，看来是真的很爱小澍。
　　他又一次打量程勇，抛去外型上的变化后，他看得出程勇还有些尴尬，但眉眼间的神情却很是诚恳，一面等着自己说话，一面夹着烟慢吞吞地抽着，骨节分明指尖圆润的手指晃得自己眼晕。
　　曹斌想了想，也跟着缓和了神色，对方难得一次不是迫于自己的武力值而抛出橄榄枝，还是关于小澍的事儿，他也不想追究太多，只是有一件事——
　　“你先说清楚，出去到底干什么？如果是走私，我不会留情面的。”
　　程勇满脸无奈地别过头，像是无语至极，狠狠地抽了口烟才扭回头：“喂，你至于这么怀疑我吗？是，我承认，我以前不干好事，我就是个卖壮阳药的，但是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我不仅要赚钱养家，还必须是合法赚钱，不然我他妈的出事了，这一家子你替我养啊？”
　　“反正我已经给你这个舅舅照顾孩子的机会了，你不要就拉倒。”程勇没好气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站直了身子就准备走。
　　曹斌见状立刻跨近一步拦住了人，淡淡地问道：“什么时间？上哪儿接？”
　　程勇撇撇嘴，把夏令营的时间和往返集合地点告诉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下次离我远点啊，咱俩距离小于五十公分我就告你暴力执法。”
　　曹斌刚想说小澍放心交给自己，猛然听见这么一句转折，顿时气笑了，刻意把视线落在程勇的小啤酒肚上：“你以为我愿意碰你？揍你我他妈都嫌手累。”
　　“哟，那我真是谢谢曹警官了，下次再逮着我，可不准在警局里耍威风啊，”程勇登时松了肩膀，又靠回路灯杆子，拍拍肚子抖着腿嬉笑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你还不赶紧回家？小澍一个人在家。”曹斌重重地呼了口气，在心里默念冷静，开口提醒道。
　　程勇挠挠头，无所谓地摆摆手：“哎我这就离家几步远，没事的，他在写作业，我回去他就要闹着跟我玩儿，估摸他快写完了我再回去，而且我这烟没抽完呢，还得散散味儿。”
　　曹斌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两口抽完手里的烟，看了一眼程勇转身离开，倒是程勇在身后喊了一声，提醒他别忘了。
　　他本来想摆摆手就够了，示意自己知道，只是他走到巷口拐弯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程勇依然弯着腰背靠在杆上，刚好站在路灯照射面积的中心，以至于路灯黄昏的光辉，像是从天际降下来的王冠，而微微仰着头看着远方天空的程勇，只是被这顶王冠压弯了背而已。
　　他正凝视着不可逃避的黑暗。
　　曹斌有一瞬间的怔然，他忽然觉得程勇身上有着孤独却强大的气质，但是下一秒他就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怀疑自己是被父爱洗脑了，竟然会觉得程勇这个人也不错。
　　简直有病吧。
　　曹斌微顿的步子又抬起来，很快离开了巷口，只是没想到他再次见到程勇的时候，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