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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童年的甜蜜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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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搬家后,我妈就不再做裁缝的活了。我妈年轻时候特别能干,全村男女老少做衣服都找我妈,我姐当年有件小裙子,是我妈一天就做出来的,全班的女孩都羡慕我姐有条漂亮裙子,老师都夸我妈手艺真好,我有件红色毛衣,本来是我妈织给我姐的,我姐长得快,穿不上,这样,我就多了一件毛衣,那件毛衣我喜欢得不得了,那个秋天总穿它,最骄傲的是班主任都说那件毛衣好看,小时候能被老师夸奖是多么开心的事呢!那件毛衣我穿了两年,直到我实在穿不下,我妈把它送给了我表妹。
上小学的我就像个假小子。短短的头发,男孩女孩都喜欢跟我玩,记得那时候最喜欢喝一个叫“冰水”的饮料,便宜还好喝,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妈妈给一毛钱买一袋冰水喝,冰水冻成冰叫冰块,甜甜的,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糖精”,只知道幸福。后来冰水不再有了,陆陆续续出了“冰砖”“冰片”“冰棒”,涨了一毛钱,也是很幸福。那时候特别羡慕中午不回家的孩子,因为他们有两块钱可以买零食吃,最开心是下大暴雨和下大雪天,不仅能有零食吃,还可以早放学回家。一毛钱一片的辣片那时候很奢侈了,随着物价的不断上涨,我和我姐的零花钱也从一毛钱涨到了两毛钱,又从两毛钱涨到了五毛钱……有了五毛钱的时候就会买一袋两毛五的“三太子”方便面,再买一张辣片,剩下的钱攒着。我曾经攒到了十块钱,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电子手表,给我姐显摆了好几天,那是我第一次有自己的手表,蓝色的表带,蓝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从小我就是我姐的跟屁虫,她在班级里人缘超好,全班男生都喜欢她,每到放假,我姐都会领着我去她的同学家玩,成帮结伙的在一个院子里玩躲猫猫,女生玩跳皮筋、耍嘎拉哈,男生玩扇啪叽、弹溜溜,秋高气爽的时候还会骑自行车在农村的田间小道上穿行,我们那时候也会像大人一样,嗑着瓜子边玩扑克边唠嗑,有时也会拿着小板凳排排坐在电视机前看《还珠格格》《新白娘子传奇》……他们高年级的孩子放假都是这样度过的,只有我们低年级的孩子才会玩扮家家的游戏,直到我们也变成了高年级……我和我姐特别喜欢吃辣条,那时候的辣条名字超级多,样式也超级多,“神鞭”“鸡柳”“唐僧肉”“周小玲”“嘴巴香”“日本豆腐”“沈峰”……随着零花钱的增多,吃的辣条也越来越多,都是偷偷买的。小时候在家里总有些偷偷摸摸做事的时候,那时候练出个本领,耳听脚步声辨别是否是我爸妈,我和我姐在此方面总能配合的天衣无缝,我听声她关电视,后来精准到把频道调回开始数字,遥控器放回原来位置,我和我姐拿笔写作业,我爸我妈总和别人说俩孩子的学习从不用看着,但从不说俩孩子不看电视,回家就写作业的话……
我和我姐的假期多半是在亲戚家度过的。小时候最喜欢在姥姥家呆着,有一帮小伙伴,还有小动物。我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一到放假也都会去姥姥家,那叫一个热闹,姥姥家很小,一个大土炕也睡不下那么多人,晚上几个大点的孩子会去姥爷的兄弟家借宿。在农村,不管多远的亲戚,只要是一个村子的人都很亲。小学期间的节假日总有几天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姥姥家有鸡鸭鹅还有猫,还有一个小菜园。菜园里每年夏天都会种一垄垄的甜杆,孩子大人端着板凳坐在屋外嚼着甜杆,逗着猫,园里还有一种野生果实——悠悠,学名还叫龙葵果,甜甜的、酸酸的,这种野生果多到每年换季的时候都要拔秧扔掉喂鸡鸭鹅,园里还有菇娘,小时候在农田里吃过超大紫黑色的菇娘,特甜,那种菇娘不好找,能发现它再去摘下它放到嘴里都是超极幸运的了。这些食物就是我们小时候的零食,不用花钱就能买到的零食和幸福。姥姥家屋外每天都会有各种吆喝声,卖雪糕的、卖西瓜的、卖鱼的、卖麻花的……都是驾着小车从这个村子卖到那个村子。姥姥爱吃麻花,我小时候在姥姥家呆的时间长,饮食习惯都是那时候养成的,我老姨家妹妹小桃子比我小五岁,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说话还不清楚呢,小桃子特别可爱,胖胖乎乎的,说话大舌头,还很喜欢聊天,总跟在我们屁股后玩。她给我姥叫“小枣”,姥爷叫“大枣”,雪糕说成“雪刀”,尿尿说是“尿哗哗”……她的语言一般人听不懂,有次小桃子很着急的在喊“枣,我要尿哗哗”,我姥岁数大,也没听太懂她说什么,以为是要麻花,就去仓子里拿了根麻花给小桃子,小桃子急的哇哇大哭,姥姥也不知所措,我在院子里玩,听见哭声赶紧跑进屋里,听着小桃子一直叫喊“要尿哗哗”,我看着姥姥手里的麻花,笑的弯腰打滚,我告诉我姥,我妹妹是要尿尿,我姥欲哭无泪,把麻花塞给我,抱着妹妹赶紧走了出去。在之后,姥姥也听懂了小桃子的所有奇怪语言。十一小长假对于我们农村孩子来说就是要秋割、扒苞米的时候了。姥姥家有几晌地,十一放假,我妈和我几个阿姨都会领着孩子回姥姥家秋割、扒苞米。几个小一点的弟弟妹妹就坐在地垄沟边上玩耍,大人们先把苞米杆割下来,孩子们随后拾起来拢出几堆,最后一起坐下来开始最关键的工作。一下午的功夫就能把一个四轮车堆满,我曾经在堆满玉米的四轮车上掉下来过,不仅被沉甸甸的玉米砸到,还摔坏了脚,连着好些天都没有愉快的玩耍……那个季节几乎每天都有玉米吃,煮的、烤的、炒的,还有用炉子蹦的爆米花……从秋吃到冬。冬天在姥姥家最喜欢的就是拉爬犁,还有冰糖葫芦吃。我姥爷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他很喜欢小孩,总给我们制作出很多好玩的东西,他会把针管留起来,把针头拔掉,让我们灌上水,拿着针管在地上泚水画着各种谁也看不懂的字符,他会制作爬犁,在爬犁的两个木板上浇上热水,冻上一晚,第二天孩子们争前恐后的坐爬犁,谁也不想拉爬犁,通常都是大孩子拉爬犁,小孩子坐爬犁。我从坐爬犁的升为了拉爬犁。姥姥家冬天用炉子,炉子不仅是我们的取暖工具,还是我们制作零食的器具,小时候老人们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姥姥把切好的土豆片放在炉子上烤,不用放油也不用各种佐料,只是土豆的原汁原味就让人欲罢不能,鱼刺也是我们的零食,吃剩下的鱼刺放在炉子上烤至金黄,吃起来又酥又脆,还带有一股火的味道。风干了的玉米在农村叫做“苞米吊子”,玉米粒很硬,放在炉子上噼里啪啦,稍稍又开花,嚼起来有点费牙但很香。冬天最不能少的就是瓜子,大铁锅里翻炒,瓜子从软到实,从湿到干,翻炒的人注意力度,烧火的人注意火候,道道工序都有讲究,最后用簸箕筛掉干瘪的瓜子,再用旧报纸搓掉瓜子上的灰,放在零下30度的屋外晾一会,再拿进屋里,大家你一把我一把的手捧着瓜子聊着天,不一会,一簸箕的瓜子被一扫而空,一大锅的瓜子被分为五六个塑料袋里,这是姥姥给每个孩子都准备出来的,一个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
三姨的孩子是最多的,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逢年过节都会聚到一起,三姨家不是很富裕,在我三姨夫还在的时候一家子都很幸福,三姨夫出车祸去世后,家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三姨是个要强的女人,当时也是接受不了,要上吊自杀,被姥姥和众多亲戚拦下,最后她咬着牙说,为了三个孩子再苦也得活下去,那时候我最大的姐姐黎灵十五岁,最小的哥哥黎朗11岁,之后大姐辍学了,哥哥初二没念完也辍学了,学习最好的二姐黎婧考上了市里普通高中,但因为三姨供不起学费,二姐也辍了学。三姨夫还在的时候,我和姐姐每年放寒暑假在姥姥家呆几天也会去三姨家呆几天。三姨家有只大狼狗,一直用链锁拴着,是个很凶猛的狗,小孩子除了我哥哥没人敢靠近,它有个土房子,是三姨夫搭的,很大,我们玩藏猫猫,黎朗藏到狗窝里,很多次都没有找到他。三姨所住的村子有特别多的蜻蜓,我们一众小伙伴经常拿着塑料袋,扛着缠着蜘蛛网的树枝去有树栅子多的地方抓蜻蜓,红色尾巴的、黑色大个子的、蓝色翅膀的、还有最普通最常见的蜻蜓等等,感觉成千上万的抓也抓不完的蜻蜓在我们头顶上空盘旋飞舞,我们也抓过腹部有红色点状的蜻蜓,听人说那些红点是蜻蜓的孩子叫卵,通常我们抓到这种蜻蜓就会直接放生了,那时候还没学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夏天除了抓蜻蜓、藏猫猫,我们还会去看戏,村子里总会有戏班子过来表演,来的最多的就是二人转戏班子,大人小孩坐着四轮车后车斗里,看着摩托车一个个飞快的掠过,颠簸一路终于到了看戏的地方,从天亮到天黑,大人小孩儿都被叮的满身是包,疲惫的回家,我不喜欢看二人转,我就是看个热闹,小时候喜欢人多的地方,不说话就是傻乐。过元宵节的一年我们也去了三姨家,我们兄弟姐妹们一起做简易的灯笼在院子里玩耍,发现院子里一大块结了冰的地面,小孩子们争抢着坐在爬犁上,大孩子们用脚来回的蹬着爬犁,一个传一个,乐此不疲。村子里有一条很深的大坑,如果积满水的话能淹死人的那种,冬天那里是孩子们滑雪的好地方,坡很陡,我们坐在一捆捆的柴火堆上往下滑,后来怕柴火堆的主人发现我们的恶劣行为,我们改用拆了的纸箱子还有装过化肥的袋子,一玩就是一天,那时候的作业,一周就能写完。我和我姐会玩麻将和扑克也是在我三姨家学会的,我们没事就支起桌子摆上麻将、扑克,玩累了会看会电视,《神雕侠侣》《天龙八部》《少年包青天》……那时候觉得小龙女好美,像一朵白玫瑰,冷艳高贵,让人触不可及。当时有个很火的综艺节目还请过小龙女的扮演者,现代装的她也好美,现实生活中的她很活泼也很可爱,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演员”是什么。冬天家家户户都会蒸豆包,蒸年糕,蒸好后放在零下30度的室外冷冻,第二天所有的豆包和年糕都冻的硬邦邦的,我们几个孩子总会偷偷摸摸去仓子里找豆包吃,口感像绿豆雪糕一样。三姨夫去世之后的两年我们还会去三姨家玩耍,在我上小学三年级后就没怎么去了,那时候姐姐哥哥都辍了学,三姨也外出打工了。
三年级的暑假我学会了骑自行车。那个夏天不是很热,在四姨家有一条林荫小路,光滑的油柏路,车流量很少,很适合学习自行车,四姨家条件也很有限,只有一台学生用自行车,是表哥陆迦上学用的,浅红色的外身,轮胎很细,整体很轻便,我和我姐轮流学习,我们俩个没有摔倒过,都是感觉要倒下的时候脚就落地了,学了两个多小时就学会了,之后天天抢着要骑自行车。开学后,爸爸买了两台自行车给我们,有了自行车后,几乎每天都是和小伙伴骑车去玩。那时候,我们家开始富裕起来。之后放了假就会去四姨家、五姨家、老姨家,弟弟妹妹也都上了学,妹妹小桃子也不大舌头了,但依然很可爱。三个姨家都住得很近,后来四姨家先搬到了楼房,不是很大,但很温馨的地方,四姨家有很多杏核,都是陆迦攒着玩的,把十几个杏核打散开,用其中一个杏核去弹其他的杏核,弹到的杏核都算赢了的,没弹到就换另一个人,有点像台球的玩法,这个看似无聊的游戏,我们玩了一夏天。我们在四姨家住,在五姨家吃,去老姨家玩耍。五姨总会给我们做五花八门的菜式,本不爱吃鱼的我和姐姐,被五姨的厨艺折服了,一道普普通通的辣椒炒鸡蛋,都是我们每天必点的菜品,五姨也不断尝试着新样式,菜市场上卖的麻辣海螺美味极鲜,老姨总买回来给我们当零食吃,五姨就学着自己做,在之后没在菜市场上买过麻辣海螺,都是自己做。老姨是我们的孩子王,总领着我们到处玩,小桃子的性格和老姨很像,也是个孩子王,小小年纪就领着大哥哥大姐姐们走街串巷,小桃子肉乎乎的,老姨一直控制她的食量,每次小桃子吃完一碗饭都会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姨,老姨就用严厉的眼神回她,可那也挡不住我们吃零食时候的诱惑,只要我们在,小桃子都能吃得美滋滋,最后体重只上不下……
虽然我的阿姨们家庭都不富裕,但他们从不表现贫穷,从来都是互帮互助,哪怕家里只有一滴油只有一粒盐也会用在所有人身上,在他们那里,我从小感受到的都是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