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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48 章(一) ...

  •   第四十八章(一)
      “大人,魏大人!”
      “王上吩咐无诏不得觐见!”
      “魏大人,王上说了,今日不见人!”
      “魏大人——”
      公孙钤直闯入陵光卧寝,所见的就是他们初次相逢时的陵光,一身酒气,懒懒散散地倚在凭几上,不见丝毫锐意!
      未曾拦住公孙钤入内,服侍的宫人内侍跪倒一片,公孙钤抿紧嘴唇,规矩严整的对陵光行了一个大礼,陵光对他的到来没有丝毫的诧异,他抬了抬手,内侍们便鱼贯着退了出去,卧寝之内只剩下了他与公孙钤两人。
      “既然来了,就陪孤王喝一杯吧,上好的梨花白,你一定喜欢。”陵光随手取过一直天青釉彩杯盏给他满上。
      那酒液如水,清汪汪地盛了满杯,一动就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公孙钤这次既没有说“礼不可废”,也没有说“谢王上赏赐”,他执杯饮尽杯中酒水,不似品,而是灌。
      陵光见他难得的豪壮,哈哈一笑,又给他斟了一杯,公孙钤同样一杯灌下,如此连着饮了七八杯酒,直到壶中空空,陵光倒举酒壶,抖了抖只洒出些酒花,他随手丢弃了那酒壶,拍着桌子让人再拿酒来。
      内侍捧着酒壶进来,被公孙钤一眼钉在门口,竟是一时不敢进去,陵光看见跪在门口的内侍:“还不进来!”
      “下去!”公孙钤却在内侍一脚踏进门内时轻轻喝了一声,内侍脚步一顿,一时间进退两难。
      陵光见此情状,嗤笑一声,扶着凭几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公孙钤冷笑连连:“好啊!真好!连你也敢管孤王了?!谁给你的权利来管孤王!啊,公孙钤,谁给你的!”
      公孙钤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微变,扭头看向已经跪伏在地上的内侍,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陵光陵光却跟摇晃着身子往他这里走来,一时不慎踏空一步直直摔下,公孙钤起身将陵光半抱在怀中,随即开口:“来人!”
      两个内侍立刻从外头进来跪下行礼,公孙钤一边稳住怀里的陵光,一边说道:“王上喝醉了,遣医丞开一副解酒方过来,另外……”公孙钤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瑟瑟发抖的送酒来的内侍身上,暗自叹息一声,轻声吩咐:“处置了吧。”
      那内侍闻言一歪,径直晕死了过去,被那两个内侍拖了出去。
      再低头看向倚在他身上的陵光,双颊陀红,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看来是酒劲上来了,公孙钤打横抱起他将他安置在床上,才安顿好,医丞已经送来解酒药,公孙钤喂陵光服下又叮嘱了内侍好生照顾,方才退出了卧寝。
      走到外头,一个内侍过来禀报说人已经处置了,公孙钤点了点头:“好生安置他家人吧。”
      那个听到秘密的内侍已经死了,是他亲口下令处决的,那人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便不能活。
      “陵光又不见人?”公孙钤正欲离开,忽听到院外传来些嘈杂声,往院门口走去,果真看见解了禁足的执明负手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耐,随即上前行礼。
      “见过执明国主。”
      执明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啊,来的正好,你去问问陵光这盟还要不要结?先是软禁本王,本王暂时不计较,如今本王要与他好好相谈结盟的条款,他却避而不见。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这盟他不想结了,那本王也懒得再费工夫。”
      公孙钤谦恭说道:“执明国主莫要动怒,本国王上绝无软禁国主之意,之前当真是为了国主安慰考虑才不让国主出行的。另外这盟自然是要结的,两国之间要结的盟约哪里会这般儿戏,只不过王上前些时日一时不慎染了风寒,贵体抱恙,深恐国主过了病气,方才避而不见,还国主再耐心稍等两日,等王上大好了,必定同您细细详谈。”
      执明打量着这个说话头头是道、侃侃而谈的高大男子,最后从鼻子里喷出一声笑,唇角微弯带着些许嘲讽,语气却松动了两分:“也罢,本王就再等两日。也叫署中医丞尽尽心,不就一个风寒嘛,治了这么天还治不好,也忒没用了些吧。”
      公孙钤并不接话,只陪着笑了笑。
      执明讨了个没趣儿,也不留着了,转身往花园走去,边走还边让人准备酒菜竹筏,他要去那湖上好好玩上一玩。
      公孙钤看着执明离去的背影,又转头深深看了一眼陵光卧寝,方才出了院子。
      华灯初上,陵光捂着脑袋从床上支起了身子,身边内侍见了赶紧上前扶住陵光,又有人过来给他身后塞了好几个软枕,一旁候着的一个内侍已经端着托盘捧上了一碗莲子羹。
      陵光揉着太阳穴,看了那碗莲子羹一眼,皱了皱眉,挥手让内侍下去。
      那内侍却没动,说道:“王上,魏大人说了,王上白日空腹饮酒伤了脾胃,醒了定要吃些东西垫垫,不然怕是明早胃疼的。”
      陵光听得一阵烦躁:“魏大人!魏大人!你们是给孤王当差还是给他当差!给孤王滚!”说着抄起那碗莲子羹就要砸,手扬到一半却顿住了,他看见了公孙钤,站在那灯火晦暗之处,连面上神色都陷在阴影之中看不清。
      不知为何,陵光手里那碗羹突然就砸不下去了,他紧抿双唇,只得将碗重重磕在了托盘上,大半莲子羹全部撒了出来,浇湿了他的手,弄得黏黏糊糊。
      身边服侍的内侍见状皆都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一声也不敢出。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出去打水来给王上净手。”公孙钤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那几个内侍说道,“王上不想喝莲子羹,你再去小厨房让他们准备些清粥小菜送来。”
      内侍听了吩咐,立刻退了出去,室内又只剩了君臣二人。
      公孙钤走到床前,跪在地上给陵光行礼。
      陵光看着跪伏地上的公孙钤,忽的冷冷一笑:“孤王身边的奴才,你到使唤的顺手,公孙钤,你好本事啊!”
      公孙钤直起腰身,面上无笑,目光盯着地面:“王上,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公孙钤,公孙副相不是早已病逝了吗?微臣是魏元贞,魏相子侄,王上莫要忘了。”
      “怎么?你这是在提醒孤王吗?”陵光哼笑一声,看着公孙钤的眼神都变了。
      “微臣不敢。”公孙钤再次以头叩地,“只是想告诉王上,白日间,因为王上的‘公孙钤’三字,微臣处置了一个听到的内侍,他并未做错什么,但如今已经死了。”
      陵光神色一动,但很快他又神色如常,他自嘲般的嗤笑着,指着公孙钤半晌边笑着边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吧,省的本王一遍遍的听。”
      “王上。”公孙钤跪着往前挪了两步,第三次俯身叩拜,他声音低沉沙哑不复往日圆润清亮,“至今未曾抓获慕容离与毓骁,是臣之责,请王上处置微臣,但千万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陵光的目光慢慢移向公孙钤,哼笑一声,抽出身后一个软枕朝他砸了过去:“十日了!离慕容离他们从赤谷城逃脱已经十日过去了!瑶光各处关卡皆都戒严,甚至海捕文书都已经发下!可是呢?一无所获!到底是他慕容离会飞天遁地,还是孤王这个天璇王做的太失败!连区区一个亡国之人都抓不住!”
      “王上!无论慕容离与毓骁是否已经逃离瑶光,此事都已经了结!”公孙钤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眸子直视着陵光,“如今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此事了,而是要尽快同天权结盟!王上,今日天权王前来问询,这盟天璇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微臣如今也斗胆问王上一句,这盟,王上是结,还是不结!”
      陵光定定看着公孙钤的眼睛:“怎么?你是来逼迫孤王的?是要孤王立刻给你一个答复?”
      “微臣不敢 ,只是微臣想若是裘将军在此也定会劝王上先处理眼前之事的。”
      “你又提裘振!”陵光指着公孙钤,颇有些恼羞成怒之态,“你每次都是如此,用裘振来捅孤王的心窝子!怎么?你非要一遍遍的捅,把孤王心上那个好不容易愈合的窟窿给再次捅穿?!”
      “微臣不敢。”公孙钤低下头。
      “还有什么不敢,公孙钤,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陵光简直要气急败坏,恨不得下去踹公孙钤几脚解恨,但又不能当真如此做,只能来回在窗前踱步,最后气哼哼坐回了床上,恨恨瞪着公孙钤不说话。
      公孙钤也不敢说话。
      “王上水来了。”屋外内侍故意大声禀报,等了半晌等到陵光一句满是火气的“滚进来”,立马就滚了进去。
      小心翼翼卷起袖口,给陵光净手,再涂上雪脂润手,内侍们不敢多看一眼,路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出去。
      陵光始终瞪着公孙钤,良久,似是累了一般叹了口气:“起来吧。”
      “谢王上。”公孙钤垂手站到了一边,清俊的脸上倒是没看出什么神情,陵光看了他几眼说道:“与天权的盟自然要结,本王这些时日也的确想过不少,你过来坐下说吧。”说着拍了拍床榻上自己身边的位置。
      公孙钤看见陵光手的动作,吞了口唾沫,才要开口便被陵光打断:“别跟孤王说什么礼不可废!你今晚敢说一个字,就去外头青石砖上跪上一宿,孤王不让你起就不准起!”
      公孙钤果然把那才要吐出口的“礼不可废”咽了回去,低声谢了恩,挪到陵光身边半坐在了榻上,并不敢挨着。
      陵光也由着他,没逼得太紧,而是开口说道:“慕容离和毓骁他们已经没有音讯十日了,若非是隐匿潜藏在瑶光,就是已经出了瑶光城,孤王觉得后者可能更大,虽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但必然有人帮忙,不然绝没有这般轻易就消失无踪的。”
      “是微臣失职。”
      “不是你的错,是孤王没有好好治理瑶光,若是在天璇境内,他们就是插了翅膀也难逃!”陵光脸色沉了沉,“此事别再张扬了,海捕文书也都收了吧,免得闹得人尽皆知瑶光慕容氏还有遗孤在世,让那些本来就不安分的更生出些肖想来。各处关卡依旧查着,莫要太张扬就是了,等孤王回了天璇,再好好想想怎么处理瑶光这摊事情。”
      公孙钤微微颔首。
      “关于与天权结盟,执明提出的那些条款,你可有什么想法?”陵光问道。
      公孙钤微微一笑:“微臣觉得,天权既然提了那些条件,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只是万事皆有对策。两国通商,交易之处在瑶光,我们可以答应减免天权商人过路的商税,却也另加只有他们才会付的税款,只是如何增加,等回到国中在寻了大司农和魏相一同商议就好。另外天权要瑶光一半金矿之事,不若便先答应,反正金矿可开多少总是我们说了算的,天权又能如何?不过也不能这般轻易让他占了便宜……”
      “自然不能让他这般占便宜,孤王意欲让天权以低价卖烟给天璇,只要天权同意每年以咱们定下的价格卖给我们足量的盐,金矿可以给他。”陵光沉静说道,“钧天各国之中,天玑近海,产盐最丰,以往天璇都是从天玑买盐。但自从天玑被遖宿所占之后,这买卖便也断了,再剩下的,天枢也在遖宿掌控之中,不必想了。我们天璇虽有盐卤,开采却不易,且数量不足,反观天权,倒是有不少岩盐矿,还有盐井,有不少天权商人走私贩盐至我天璇,最高之时,一两盐尽可换一两银!”
      陵光冷笑一声:“本王就断了他们这生意,让天权低价买盐与我们!”
      “王上所虑极是,想必天权王为了金矿,也不会吝惜那些盐的。”
      君臣两人又说了些政务之事,公孙钤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退,陵光却叫住了他,别别扭扭地解释:“孤王……今日只是觉得心中烦闷,故而才饮上几杯,并非有意醉酒。以后……必定会顾全大局,必不会再如此。”
      公孙钤听着陵光地解释,轻轻一笑,灯光下映得他眉目致致、丰神俊朗:“王上,若是哪日心中再有烦闷,就招微臣吧,微臣陪您同饮,也可听听王上心中苦闷。”
      这时内侍端着饭菜悄悄走了进来,停在门口不敢进去,公孙钤见了抬手探了探粥碗温度,对陵光道:“王上,这粥刚温,如今吃正好,您一日未曾进食对身子不好,快吃吧,微臣就先告退了。”
      陵光看着他离开,忽而一笑,仿若万花同开、千树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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