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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47 章(二) ...

  •   第四十七章(二)
      失之毫厘。
      看到那雪亮剑尖的一刻,毓骁本能的向后躲避,可商略的剑却更近了一分,毓骁惊惧,他从未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短箭撞上了商略的刀刃,巨大的冲击,带偏了利剑的方向,最终那含着怨怒的一剑在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细血痕,血珠从伤口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毓骁眼角看到那短箭飞来之处是一个拿着弩弓的劲装男子,是方夜!
      毓骁却没有时间欣喜,他长刀一挥直逼商略的坐骑,然而商略这匹马是跟了他数年的神驹,往后一跃躲过那致命的一刀,毓骁趁此机会策马往方夜的方向跑去。
      商略吻住身形,立刻扬鞭追去,不想一箭自后方射来看看擦过他马的小腿,划伤让□□之马嘶鸣,一个人立硬是把商略甩到了地上,商略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方才坠地时因为撑地手上的手肘,反手抄起地上长剑,对着骑马而来的慕容离半分畏惧也无,直愣愣就往他面前冲去。
      剑被商略送进了慕容离坐骑的胸口,却还未停,接着纵马的冲力,那一剑生生拉出一道极长的口子,马血喷涌而出,那马脚步踉跄,嘭的一声摔了下去,连带着慕容离一起滚落在地,慕容离在地上翻滚几圈一柄短匕插住土中才勉强止住了去势。
      商略抹了一把脸上鲜血,原本英挺的容貌因为鲜血变得狰狞,他看向才堪堪从地上爬起来的慕容离,那张脸在他脑内重复过无数遍,如何也不会忘!
      他身上是件粗制的短褐,因为刚才的坠马已经沾满了泥土都看不出本来模样,与他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实在不大相配。
      商略舌尖扫过唇角,尝到了血的腥味,杀戮的欲望在瞬间升腾,他狞笑一声,对着身后兄弟指了指毓骁几人的方向,自己却已经提剑朝慕容离冲了过去。
      慕容离头还晕着,刚才坠马他摔到了头,右臂已经强行制止翻滚的去势而用力过度有些扯伤,钻心似的疼,可是他还没缓过神来,剑已经朝他劈来,他本能用短匕一挡,那力道震得他虎口生疼,短匕险些脱手,可是商略却没有这样轻易放过他,飞来的一脚揣在了他肋下,慕容离被踹的飞出去半丈不止,可是他却顾不得疼,挣扎着爬了起来,呕出一口鲜血。
      头发散乱遮住了他些许的视线,却让他真切地看到了商略的样子,他就像一头是一个猎手已经笃定猎物到手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悠闲地往他这里走来,慕容离撇头吐出嘴里还剩的血,摸到了古泠箫。
      燕支出鞘,这柄陪伴了他十数载的十字利刃直直撞上了商略的刀锋,两柄剑的碰撞甚至溅出火花,慕容离一个扭身挑开商略的剑,使着燕支直冲他心口而去,商略往后一跃却避不开那剑,只得横剑去挡,兵刃相触,两人皆倒退了几步。
      慕容离生生咽下喉头腥甜,又一次举起了燕支。他知道他不知眼前之人的对手,跟着阿煦父亲所学的不过都是些自保的手段,他身为王子又何须亲自与贼人搏杀,如今身手还是流离在外时磨炼出来的。
      可是如今他不得不拼,若是不拼,他便只有死路一条,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如今又怎能轻易死去!
      攥紧手中燕支,慕容离随时准备背水一战。
      雨毫无预兆地落下,瓢泼大雨,雨水成帘,让人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商略甩了甩湿发,哼笑一声,挥剑划开雨帘,直冲慕容离而去。
      慕容离举剑阻挡,不过几个回合,他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血被雨水冲下,成了血水,留到地上,成了那些荒草的养料。
      随着商略又一剑刺来,慕容离再避不开,瞬息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应对之策,最后他却迎着剑锋而上,想着就算拼着重伤也要杀了这人!
      但只是一瞬,有一人挡在了他面前,代替他被捅穿了肩膀,鲜血飞溅到慕容离脸上,又被雨水冲去,他尚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替他挡了一剑的方夜猛地推开,方夜一手握住穿刺而进的剑刃,一手挥动手中兵刃逼得商略放开了手中之剑。
      方夜却不退后,反而欺身上前,根本顾不得身上还插着一柄剑,冲着商略便是一阵猛打,将他掀翻在地,刀刃就要砍进他的咽喉,手中兵器却被一箭射中,雨中手滑,兵刃脱手飞到了三尺之外,若是去捡了再回来,商略必定可以起身反击。
      方夜想也未想,握住了还扎在自己肩头的那柄剑,嘶吼着忍痛拔出,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骨头与剑刃撕拉的声音,长剑脱体的那刻血从伤口如同泉水般涌出,方夜却毫不在意,反手就将那剑插进了它主人的胸膛!
      “方夜——”慕容离一剑刺进正想偷袭方夜的人的咽喉,一把抱住已经摇摇欲坠的忠心护卫。
      这时毓骁还有锦歌锦行三人也都赶了过来,三人身上皆都有伤,一身狼狈,顾不得其他,慕容离将方夜扶上一匹马自己也坐了上去,乘着这大雨阻人,要赶紧离开,他们都撑不住再来一次的追杀了!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雨收云霁,天空湛蓝,甚至还露出了阳光。
      商略仰躺在地上,心口中了一把刀,他张口血沫子从唇边溢出,那个黑衣人用以伤换伤那样不要命的打法竟把他伤到如此地步!
      “营副!”一个亲兵发现了他,惊叫着跑了过来。
      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人聚拢过来,刚才雨下的太大,他们分散的太开,如今才找了回了,几人看到商略的伤势都是一惊,七手八脚,帮他将剑固定住,又有人去寻马,商略被人扶到马上,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四望,荒地之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竟不下十具,都是他们的人。
      刚才的大雨冲出了短暂的水流,流水里掺着鲜血。
      血、流、成、河!
      商略痛到极处般的自嘲一笑,再不堪负荷般昏了过去。
      当陵光看到躺在床上伤重濒死的商略,还有只剩了八|九人的亲兵队伍时,他只觉得眼前发黑,踉跄几步向后仰去被公孙钤扶住,他却一把推开公孙钤厉声问着一个手臂缠着绷带的亲兵:“他们有多少人?”
      “五、五个……”亲兵答得哆嗦。
      陵光怒极反笑,指着亲兵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好!好!才五人就把你们二十多人杀的铩羽而归!你们可真好!”
      亲兵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那一场追杀就像是一场噩梦,明明己方人数多过对方好几倍,可那几个人杀起人来却都似不要命一般,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在对方刀下,他竟是说不出的恐惧。
      “王上莫要动怒,微臣已经另外安排了人前去搜捕,他们才经过一场恶战,经不起第二场了,您先回去歇息,微臣在这里看着商营副。”公孙钤一边服侍的宫人前来,一边把陵光带到了门口,看着他被扶着离开方才回到床前。
      署中医丞实在救治商略,屋子里血腥气浓重的化都化不开,熏得人几欲作呕,公孙钤却毫不在意只问医丞:“商营副如何,可要紧吗?”
      “回魏大人的话,虽然失血过多,可是剑却正好避开了心脏,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商大人可以熬过头上十日,应该就能活命了。”医丞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抽空跟公孙钤说话。
      公孙钤看着床榻上面白如纸,几乎没了生气的商略,从脚底涌上一股无力感,他原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慕容离总是可以出乎他的意料。
      相较陵光那边,慕容离这里的情况亦是不容乐观,五人如今躲在了一个小小的茅草屋里,也不知道是哪年哪个猎人在山中留下的,已经破落不堪,但总算有了个落脚之地。慕容离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除去方夜上身的衣服,一个血窟窿呈现他在眼前,伤口周围已经被雨水泡的有些发白,方夜要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响,嘴唇却已经苍白到了不见一丝血色。
      “我去弄些水,方夜的伤口要用热水清洗一下才行!”慕容离把衣服给方夜掩上,提着墙角边已经缺了块的木桶转身就冲出了屋子,毓骁见状也想跟上,锦歌赶紧拦住他,让锦行给他包扎伤口,自己跟了出去。
      半盏茶之后,两人从外头出来,不只弄回来了水,还带了些野果和草药和柴火回来。
      支起木架子,吊起那口不知是何年月留下的铁锅,慕容离堆好柴薪升起了火,可是这些木头都被雨水淋湿了,燃烧之时冒出呛人的烟气,几人都捂着嘴咳嗽起来。折腾了好一番,水才被烧开,慕容离扯下内里衣摆上的一块布沾了热水给方夜擦拭着伤口,方夜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半昏迷间,他发出如同小兽般呜呜咽咽的痛呼,听得人心生不忍。
      清理了伤口周围的沙石泥水,慕容离又拽过那些刚采的草药放入口中,嚼碎了敷到方夜伤口上,方夜疼的一抽,被慕容离给按住了,直到伤口全部敷上药草,慕容离又从衣摆处扯下布条给他细细将伤口裹好。
      这些草药还是当初方夜和他从天权离开的路上,教他认得,说这个可以止血,那个可以防止伤口流脓,还有可以镇痛。
      慕容离希望当初方夜教他的这些可以救他自己一命。
      累的几乎脱力的慕容离终于再支撑不住,坐在方夜身边倚靠着墙轻轻喘气,毓骁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掀开他的衣袖,手臂上那道伤贯穿两截手臂,伤的颇深,伤口四周也因为长时间雨水的浸泡而发白,格外狰狞。
      “只顾别人,自己的伤都不管了吗?”毓骁责备道,他学着慕容离的样子把草药放入口中嚼碎给他敷在伤口上,慕容离疼的一抽,只他要强宁愿忍着也不肯在人前露出半分弱势。
      给他裹好伤,毓骁也倚着慕容离坐了下来,脸色惨淡,半晌才哭笑不得地说:“我第一次……杀人……杀那样多的人……”毓骁闭上了眼睛,眼前似乎能浮现被他杀死的每一个人的模样,他们临死前的模样,还有残留在双手的感觉,那些利刃刺穿□□时的撕裂感,他通通都记得,刚才他甚至吐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够挥刀杀人,还杀得那么利索,就像他天生就会这些一样,就像他哥哥说的,他终究是遖宿的子孙,留着遖宿的血,他们始终是狼,充满着凶性。
      慕容离没有说话,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一下,预备着下一次不知何时会再到来的追杀。
      夜半时分,毓骁从熟睡中惊醒,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们都太累了,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这样一个充满着危险的山林里睡了过去,黑暗中,只有屋中间那团火影影绰绰地亮着,锦歌和锦行也睡得正好,方夜脸色似乎好了些睡得很沉,慕容离却不见了。
      毓骁没有惊动其他人,自己出去找他,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他的身影,他一人坐在溪边石块上,脚边竟然卧着一只老虎!
      似是听见脚步声,慕容离警惕的回头,手中闪着寒光,那是燕支,他看见是毓骁才放松下来,又转过了身子。
      月光下毓骁看到慕容离凝着杀气和寒霜的眉眼,又觉得他的背影那样的落寞和寂寥,他上前几步,才注意到老虎已经死了,脖子上有个血洞,而慕容离正用布巾沾了溪水擦拭着他的燕支。
      “这老虎……”毓骁其实不想问这个,但是问出口的却还是这个。
      “被血腥气引来的畜生,被我结果了,你让你那两个护卫过来处理吧,我们也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干粮全丢了,马也只剩了四匹,这只老虎正好吃了,让我们恢复体力。”慕容离的嗓子有些哑,他没有看毓骁,而是执拗地一遍又一遍擦洗着自己的剑。
      “别擦了,已经很干净了。”毓骁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慕容离的手一顿,自嘲般的轻笑一声:“之前的血都凝在它上面,我洗了好久,却总也洗不掉,看着剑刃都是鲜红的。这柄剑是我六岁那年开始学武时父王给我的……原本它可以一生无垢,如今却已是鲜血淋漓。”
      他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可是毓骁却听出了悲戚,他不知道慕容离说的是剑还是他自己,亦或两者都是。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回去叫醒了锦歌锦行,两人到了溪边给这老虎开膛破肚,浓重的血腥气引来了其他食肉动物,锦歌将老虎的内脏抛了出去才勉强安抚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生灵,他们处理老虎的速度更快了。
      最后他们是用剥下来的虎皮抱着肉回来的,虎骨被他们丢在原地,留给了那些窥伺他们已久的动物。
      也没什么特别做法,切了几块放在火上烤熟,直接囫囵着吞下肚,那只老虎不算大,去了骨头肉也不多,他们四人分分,也没剩多少,而剩下的被慕容离放在锅里煮了好久,熬成汤,给昏迷着的方夜喂了一些。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天光微亮时,几人已经再度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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