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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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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夫人,您认错人了。我阿娘死了,在我年幼的时候便死了。”顾烟娘挣脱妇人的怀抱,面容严肃又冰冷。
虽然眼前的人与她有六七分相像,可她却清楚不是。
她的阿娘在她三岁多的时候便病死了。
顾烟娘不清楚面前的妇人是如何知晓自己的闺名的,但心里却极其不舒服。
没人愿意自己死去多年的亲娘被人拿出来说事。
听完顾烟娘冷情言语,妇人哭倒在了婢女的怀里。
张颜娘扯了扯顾烟娘的衣角,与她轻声说道:“三嫂,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黄顺娘也轻点了下头,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
可那妇人却如何都不肯放顾烟娘离开,让身边几个仆人强行把三人拦住,带进了酒楼的一间包厢里。
顾烟娘心里窝火极了,面上神情更是不悦,开口便冷言呛道:“夫人,光天化日的当街扣人在这不太好吧?”
“烟娘,阿娘只想与你多说些话,你别生气。”妇人有些慌了神儿,哭红的泪眼哀求着看向顾烟娘,那模样十分楚楚可怜。
顾烟娘冷脸相向,不再言语。
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记忆里从来没出现过的人突然找了过来认亲?让她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
况且顾烟娘记得她亲爹曾讲过,她阿娘是个明媚爱笑的女子,才不会像面前这位凄凄哀哀的,弱柳扶风般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
妇人让婢女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顾烟娘,尔后低头默默垂泪。
顾烟娘看了眼信封,字是她那爱财的爹写的没错。
信中告知一位叫惠娘的女子,说德宁侯府出了事儿,催她赶紧从江宁府来京都城商议,该如何把女儿顾烟娘从牢狱里救出来。
“夫人认识家父,那一定知晓家父爱财。这信里写的却不能够信以为真的。”顾烟娘看完了书信,面上平静至极,无甚情绪。
“烟娘,我真的是你亲娘。你————你是不是在怨阿娘当年抛下你走了,阿娘那也是没办法的,若不是家里出了事儿,阿娘不会离开你的。”妇人说到这里,张颜娘和黄顺娘被她的婢女给请了出去。
尔后屋内走进来一位贵气冷厉的男子,似有不惑年岁。
俯首轻柔的把哭得伤心不已的妇人怜惜的拥入怀里,厉眼扫向顾烟娘,眉宇间似乎很是不悦顾烟娘对妇人的态度:“是本王当年强求于你阿娘委身的,你要怪便怪你爹无能,或是怨恨本王也成。”
顾烟娘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袖中的拇指掐着掌心肉。俯身行了礼,面无表情的冷嗤道:“我阿娘死了多年,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说完话,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王爷,烟娘她恨我,她怕是恨死我了。”
“她敢。”
顾烟娘耳旁传来身后两人的交谈话语,吁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妯娌二人见顾烟娘从酒楼出来,焦急的迎了上来问道:“没事儿吧?”
顾烟娘轻摇了下头,让两人赶紧上驴车。
随后驾着驴车逃亡似的离开了这个小镇。
路上张颜娘与黄顺娘几次欲言又止的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见顾烟娘木着张脸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红烧肉她们是没买成,顾烟娘在路边一个村子里停了驴车。花了80文银买了两只小公鸡,让卖鸡的大娘给杀了清理好。
到了落脚点,顾烟娘便忙碌的开始准备吃食,一刻不曾停歇。后来还是张颜娘看不过去把人给拉进了车厢,塞给了她一个信封,硬着头皮说是那位的婢女让她们交给顾烟娘的,说完便跑了出去。
顾烟娘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一张银票———五万两。
看着那张面额巨大的银票,顾烟娘轻嘲的笑了,面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珠子。她觉得很是荒谬,这些话本子上的故事竟是她经历的真实人生。
顾烟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似有些癫狂,嘴里不停呢喃着她阿娘竟然还活着。
双手抱紧自己的双膝埋着头闷声抽泣着,直到张氏过来安抚她说道:“那些事儿与你没关系,你现在只是老三的娘子,宴宝和茜茜的阿娘,其他的过去了便过去了吧。”
张氏听黄顺娘说时,也吃了一惊。
顾烟娘抱着张氏放声嚎啕大哭,气愤道:“阿娘,他们都骗我,都骗我。”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阿娘死了,没人与她说过她还好好的活着。她也曾恨透了自己的亲爹,顾烟娘想象不出他这些年是如何走出来的?还有她那个死了又活了的阿娘,这些年她过的好不好?
张氏长叹一声,对怀里的儿媳又多了几分怜惜。
与顾烟娘讲了些那位王爷的过往,他是当今天子的胞弟,是个风流成性的闲散亲王。这些顾烟娘都知晓的,京都城每隔一段日子便能听到那位王爷的风流韵事。
她听大嫂说过,那位王爷曾来喝过沈景熙与她的喜酒,很是让人意外不解,因为他与德宁侯府并无往来。
“那位惠夫人一直在江宁府住着的,听说极受宠爱,她与王爷孕有一儿一女。”张氏停顿了下,面露不忍,但终是把自己知晓的都告知了顾烟娘。
顾烟娘拭净脸颊上的泪水,呜咽着扯着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趴伏在张氏的腿上平复好心情后,深吸了一口气,轻喃道:“便当她真的死了吧。”
不然她能怎么办?自己的阿娘有其他的孩子,有强权的夫君。
她这些年对自己不闻不问,是亲爹的书信才让她想起自己还有个落难的女儿么?
上辈子呢?她去哪里了?
想不明白,她便也不想了。
顾烟娘心里很感恩,至少那个人还活着,她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的。
车厢外,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盯着锅里的红烧鸡,嬉闹抢着鸡腿很是热闹。沈父在边上与沈景熙说了今日那几家爷们找上他帮忙的一些事儿。
沈景熙听着点了点头。
帮人看个诊,没什么难的。
但沈景睿却对沈父抱怨道:“爹,你又乱好心。”
沈父恼火道:“怎么说也是人命,能帮一把便帮一把。”
“昨日我和三哥帮了申家,差点搭上了小命。你瞧瞧申家人今日如何待我们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特别是那个申雨询,路过我俩身边都不会知一声的,什么玩意儿。”
沈景睿一想到路上的种种,心里憋屈的厉害。
沈景炫抱着雅儿轻哄着让她吃汤药,尔后让沈景熙再给雅儿诊个脉。
“三叔,金十四娘不见了。”雅儿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沈景熙不知她口中的金十四娘是哪个?凤眸求助的看着沈父。
沈父过来把雅儿抱进怀里安抚道:“十四娘子陪她阿娘去了,雅儿要不要再吃些甜瓜甜甜嘴儿呀?”
“昨晚她还来梦里抢我的栗子糖吃呢,我不给她便咬我,可凶了。祖父,她阿娘会给她糖吃的吧?”雅儿絮絮叨叨的与沈父分享着自己的梦,生怕十四娘子惦记上自己的栗子糖。
“当然会,十四娘子以后都不会缺糖吃了。”沈父长叹一声,心里有些伤感和惋惜。
哄睡了孙女后,沈父与儿媳黄顺娘说道:“老大媳妇儿,你们等会儿出去时买些纸钱回来,夜里烧一些给昨夜的可怜人。”
黄顺娘连连点头,她方才听到雅儿的话,心里突突地害怕。
她是认识金家十四娘子的,那孩子比雅儿大上一些,性子有些野,在金家一直与她胞姐相依为命。今早她见到了十四娘子的阿姐十娘子,整个人失魂落魄像是丢了魂儿,唉——那小娘子真是可惜了。
张颜娘过来与黄顺娘说道:“昨晚听说没了两小丫头,一个是金家的,一个是袁家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庶女。”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她们都不喜竖子,也心知那些人在宅院里讨生活不易。
对于那三家嫡母的做法她们看得多了,也没甚觉的奇怪。
但心里却有些感叹,唏嘘。
嫡庶,妻妾之争。
听得沈景熙更是担忧自己的娘子,她连继母都忍受不了,如何能接受自己亲娘给人当妾的事?
凤眸中透着浓浓的忧心,时不时的看向离自己几步远的驴车。
一刻时过去了,阿娘还没有从车厢来出来,也不知娘子现在如何?
想着刚成亲时,秦王曾特意来找自己,问着很冒犯的问题。
问他为何要娶娘子?
沈景熙如今想来,这该是娘子的阿娘想问的吧。
母女性子倒是有些相像。
又过了一刻时,顾烟娘顶着核桃眼出现了沈景熙的面前,坐在他身边故作轻松的低声说道:“沈景熙,我阿娘好像活着耶,是不是很神奇?”
“活着挺好,至少让你知晓自己阿娘长什么样子。”
“也是,我竟然长得像她。”
“娘子要像你爹的话,嗯————我当初怕是很难发现藏在桃树上的你了。”
“———我当你是夸我了,我爹除了有一丢丢黑,还是挺英俊的。”
“嗯,岳父是个好人。”
“沈景熙,我———我想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