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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咏幽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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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不好啦!”广西武宣平南王牙帐内,满脸横肉的尚之信正坐在指挥台前和几位姬妾亲热,一个谋士却冲进来打扰了他的清梦“不得了了!”
“没看我正忙着,有没有眼力劲儿!”尚之信看了一眼谋士,继续享受鱼水之欢,知道他听闻了一句“张永祥把王爷给告上京师”的消息,两个姬妾被他甩到一边,他站起来的时候晕晕乎乎的,他跌跌撞撞走进谋士,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嘟囔着“告……我?!”
“是啊,王爷,咱们的太平日子就要到头了!”谋士慌张地喊道,却被尚之信扇了一个耳光,摔在那些在地上哀哀叫痛的姬妾身上,尚之信哈哈大笑“我……我的好日子怎么可能到头?你爷爷我肯离开吴三桂,搭理你康熙小儿就已经是你的好造化,你还不供着我?”
“是是是!”那谋士爬起来,仿佛自己就是康熙一样,可是站起来以后,他马上恢复了忧心忡忡样子“您还记得那件事么?王牌——”
“哦——”尚之信一拍大腿,醍醐灌顶了一样“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对对,这样,你把佟怀玉是明朝公主的事告诉郑经的人,上次康熙那小子让我攻打正经,我没听他的,答应给郑经好处,玩一圈就回来了。现在我想到佟怀玉当年没让我在莹格格那得手我就恨得牙痒痒!郑经知道这个大消息,肯定要欢喜疯了,不愁他不派兵给康熙施压,料我出不了事!”
“王爷,您真是聪明啊!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谋士听主子这样说,高兴得口不择言,尚之信虽然蠢笨,但也听出来这夸得不对,训斥了那谋士两句。谋士也不沮丧,笑着打了自己两巴掌就出去了。
可尚之信失算了,郑经得到这个消息时,根本没兴趣搭理解押到京城大尚之信,眼睁睁看着尚之信被以谋 反论处,并预备利用怀玉的身世之谜取清朝代之,可郑经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利索,康熙二十年开春不久,他就一命呜呼了,把这个秘密留给了他的儿子郑克塽享用。
“玄烨啊,如今三藩的事情也算是快到头了,你看,后宫是不是也该添点喜庆?”尚之信的死大快人心,康熙也觉得胜利在眼前,这天到慈宁宫去请安,眉眼都是笑,太皇太后看着孙子高兴,自己也很欣慰。
“好啊,我要接怀玉回来!”康熙坐不住了,只差没跳起来飞到怀玉身边。
“你看你急得!”太皇太后知道康熙要说这样的话,早有对策“这是迟早的事,只是有始有终,没有拿下昆明的吴世璠,你不想功亏一篑吧?”
“那哪里有什么‘喜事’啊!”康熙像小孩子一样恼了,在他心里,后宫就等于怀玉。
“现在后宫只有一个贵妃四个嫔,我看,不如把她们的品级都提升一下吧!也当迎接战事平息的喜讯啦。”太皇太后说了“她们都”三个字,康熙的脸上闪过一丝光亮“那……怀玉也?”
“把她封做皇贵妃吧。”太皇太后拗不过康熙对怀玉的深情,终于发话了“不过,你还得新选一位贵妃。”
“啊,朕不要!”康熙站起来,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有些事情,不是你要不要,也不是我要不要。”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玄烨你也不小了,这朝廷里的事你心里也该有数——钮祜禄韵儿死不足惜,可遏必隆家里的人朝廷却不得不用,千丝万缕,哪能说断就断?”提起当年的韵贵人,康熙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可太皇太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看,钮祜禄韵儿的最小的妹妹钮祜禄琴儿就坐这个贵妃的位置吧,给她一个温贵妃的名分。”
“钮祜禄琴儿?”康熙依稀想起多年前莹格格带着十一二岁的妹妹进宫探亲的情形,小姑娘对韵贵人一副羡慕的神色让康熙感到害怕和不安,这种感觉现在又回来了。
“玄烨,你怎么了?”太皇太后看着康熙的脸色不好,感到很担心,康熙忙回过神说“朕没事,祖奶奶,朕还有点政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太皇太后觉得康熙想念怀玉的心情也可以理解,就没有多想。
“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回到乾清宫,他看到窗台上的蕙兰迎风摇曳,散发幽香,突然想起了独在盛京的怀玉,研了徽墨,执起湖笔便在宣纸上提了一首《咏幽兰》,写罢又情不自禁题了两行话,折好放在信封里,嘱咐图德海送往盛京。
“贵妃佟佳氏,温婉端秀,德懿垂范,今赐以皇贵妃宝印,以正名分。”一纸封诰同康熙的信一起放在怀玉的桌前,怀玉抚摸着玉雕的封印——此时此刻,她离皇后宝座仅仅一步之遥,可离康熙却依然千山万水。她是一盆摆在墙角的兰花,寂寞只有一个人知道。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青青什么也不知道,只兴奋着怀玉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把那些讨厌的女人踩在脚下。
“怀玉,钮祜禄韵儿的妹妹还是进宫了,钮祜禄琴儿——她们都恨透了你,恨不得把你融化在空气里,朕何尝不知?可是江山社稷这四个字,一笔一划都含着钮祜禄家的笔墨,朕为长久计,也只能如此权宜……”怀玉离开书桌,走到窗台边上,康熙信里的话反复地在怀玉脑中回荡着。韵贵人,皇后,遏必隆,钮祜禄家族和佟佳氏一门的恩怨……怀玉常常告诉自己要忘记这些,可谈何容易?琴儿也好瑟儿也好,她终究是躲不过的,只要她爱的人是皇帝。
“既然爱一个皇帝这么辛苦,这么束缚,这么无可奈何,我又为什么要执迷?”想了很久,怀玉转身拿起那块玉石印章,突然很想把它扔掉。
“阿那花次——”青青看到康熙写的那首诗,一时很好奇,,大声念起来,她没读过什么书,认字认半边,读了四个字就下结论“皇上写的什么呀,青青读不懂,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写这首诗。”怀玉听了青青的评价,忽然停住了,印章被轻轻放回原处。
“娘娘,你说什么?”怀玉痴痴地说,声音太小,青青没听清楚。
“青青,磨墨。”怀玉铺开一张薛涛笺,青青就知道自己的苦差事来了——每次磨墨,她的脸都会成一个花猫的样子。
“云鬟不识字,雁来妾自知。莫道相思苦,还兰会有时。”写完这几句,怀玉的心里平静了许多——他当然不能为了她三千溺水取一瓢,但她知道只有她存在他的心里面。人生如戏,谁不要粉墨登场?只有她和他,真心相对,毫无脂粉掩饰。如果她离开了,他就真的成了一具木偶,在紫禁城画地为牢。
“云什么不只——”青青一面磨着,一面看,弄得一手墨汁“娘娘的字我也看不懂啊,真难看!”
“我要告诉皇上,你不认识字,要辞掉你!”这句玩笑话把认真的青青吓得跪到地上,连连求饶,还说以后要跟怀玉学认字,弄得怀玉哭笑不得。
“皇阿玛,您怎么这么开心啊?”信到康熙的手上时,昆明已经攻克,三藩战乱彻底结束,这日康熙叫四岁的胤禛到乾清宫学写字,胤禛写着字,看见康熙在一旁看着一张纸露出难得的笑容,不由停住笔好奇不已。
“你来看,这个字写得多好!”康熙看了胤禛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胤禛赶忙跑去瞧,说“这应该是个女孩子写的吧?”
“嗯,是。”康熙搂着胤禛,看着怀玉的字,忽然觉得一家就这么团圆了。
“皇阿玛,她可以做我老师吗?”胤禛抬起头,碰着康熙下巴上的胡子。
“好啊,明年吧。”康熙相信这是母子天性。送胤禛回去后,他写道“怀玉,明年你一定要回来,胤禛已经‘预定’了你这个书法先生啦!”
夜半,他想着怀玉看信时脸上荡漾的微笑,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