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断衡阳（怀玉公主同人）》琵琶桑柔

5、第四章：已憔悴

　　“荣姐姐！”夏至一过，御花园里荷叶田田，蜻蜓立上头，如吉成为娘娘已经小半年了，康熙从没有临幸过她，只是常来永和宫听她讲怀玉的故事，一讲就是一夜。刚开始的时候，如吉还会惦记怀玉，可一来二去说多了，她也很懊恼，如今看着池塘，她颇有些寂寞寥落的滋味，荣嫔已经走到她身后了，她竟没有发觉，直到听到一声咳嗽才回过神来。
　　“荷花还没开起来呢，就这么吸引你？”荣嫔马佳佩芬先是康熙幼年时身边的一个丫鬟，后来生下了康熙的头几个子女，只可惜都没有活下来，现今只有二公主和三阿哥承欢膝下。风光都已经过去，自打佟怀玉出现，她就连康熙的面也难得见了。
　　“姐姐不要怪罪，我不是有意的。”面对这些后宫里的前辈，乌雅如吉心虚得很——人家的骨肉好歹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可是自己呢？
　　“妹妹这话是从哪里说起啊！”荣嫔穿了一身藕荷色丝绸衬衣，扁方上插了两朵黄色珠花“我知道你的心思，说句犯忌讳的话，你是在怨皇上。”
　　如吉转头看着荣嫔，惊讶不已。
　　“不光是你，这后宫娘娘们都是这个想头。”荣嫔始终笑得很自然，看不出哀怨“皇上现在只对一个人有真心，我们不过是他延绵皇嗣的工具——皇上能跟我们演这趟戏，已经算是造化了。我们有了孩子，心思就渐渐转移了，好些东西自然会看淡。”
　　有了孩子，如吉究竟有还是没有呢？她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你才进宫没几年，你不懂也是当然。”荣嫔打破沉默“日后你会明白的，事情过去了就想开了。我还得去给三阿哥煮绿豆汤，就先回去了。”荣嫔一走，如吉也没有站下去的兴致了，转身往寝宫走。
　　“娘娘娘娘，奴婢到处找您呢，您怎么才回来啊——”刚一进和宁宫的院子，四阿哥的乳母便迎上来，一脸焦急“四阿哥歇了午觉醒来就没停过哭，奴婢一摸，额头烫着呢——”
　　“还不赶紧宣太医啊，找我做什么！”一路上，如吉反复告诉自己四阿哥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当她奔到摇篮前，看着小孩子因发烧而涨得通红的脸，她什么都忘记了，丫鬟赶紧奔出去喊了太医来。
　　“小阿哥患上肺热，凶险还是有一些的……依臣看，先去慈宁宫禀报太皇太后吧！”诊治过后，如吉听见那几个太医围在一团小声商议，心里一下子着了慌，挂着两行泪就跑出去了。
　　“图公公——我——我要见皇上——”此时此刻三藩战事已到了最关键的收尾阶段，康熙终日把自己拘在乾清宫和一班大臣指点江山，图德海在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擅闯。
　　“德嫔娘娘，您不能进去啊——奴才的脑袋——”图德海使劲地拿胳膊拦着如吉，可如吉拼命往里面冲，毕竟是娘娘，图德海也不敢伤了她，终究还是没能拦住，跟着如吉来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和众臣正研究着地图，抬眼却见入籍满脸是泪地站在那里，康熙丢下毛笔，生气的说“德嫔，这种地方也是你可以来的吗？图德海！”
　　“皇上，四阿哥忽然发烧了——”图德海正架着她往门口走，如吉哭着喊了一句。
　　“停一停！”康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如吉面前，神情凝重“你说什么？”
　　“四阿哥……”如吉还没说完，康熙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乾清宫，图德海一时明白了，扶着如吉跟在后面。
　　“皇……皇上？！”赶到和宁宫时，太医们还在那里愁眉苦脸，皇上的到来吓破了他们的胆子，他们赶紧趴到地上去，连连叩头。
　　“赶快治啊！你们是死人吗！”康熙看着这些太医碌碌无能，愤怒不已，太医们马上爬起来，开药的开药，忙碌起来“要是四阿哥有半点闪失，太医院全部灭九族！”康熙一向仁慈，如今说出这样的狠话，把一屋子里的人都吓傻了，四周静得出奇，康熙坐到摇篮边上，看着四阿哥火红的脸，乏力极了，只轻声对图德海吩咐“告诉容若，现在的战事不必报我，暂由议政大臣见机行事。”
　　“奴才遵旨。”图德海早料到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传旨了。
　　许是那道“灭九族”的口谕起了作用，或是康熙日复一日寸步不离的看护，三天后，胤禛的烧总算退了，此后又足足吃了半个月的药，康熙才完全安心。
　　这半个月，如吉感到康熙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她分明感受得到他的呼吸，他的声音，甚至是他的心跳——那样热烈，那样有力，那么急迫，可她知道，这些都不是为了她，只有那些以为胤禛是她儿子的人才会以为康熙移情别恋了，对她投射羡慕嫉妒的目光。康熙的心在千里之外的盛京啊！
　　人走茶凉，胤禛的病好了，连幻梦都成为回忆。她看着摇篮里的胤禛，不得不暂时欺骗自己，这就是她的骨肉。不，这不算欺骗，全天下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康熙不想让怀玉担心，四阿哥生病的事他并没有提起，可是接下来的事，他想瞒也瞒不住了。
　　今年的七月天气特别的阴沉，到了二十几日还没有看见太阳的影子，蜻蜓在小池塘上低低的飞着，空气闷热而潮湿，青青异常地烦躁，恨不得把身上的单衣也脱了，可是被怀玉制止了。这会子她正扇着手帕在大厅里来回走着，怀玉倒是气定神闲，翻着一册宋词的集子，看到动心处，忽然念出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句太好啦！”青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怀玉跟前大叫了一声，还拍了拍手，把怀玉吓了一跳“青青！你又怎么了？”
　　“娘娘，你再把那句话念一遍！”青青把脸凑到怀玉眼前，眨巴着自己的眼睛。
　　“衣带渐宽——”
　　“对！”怀玉还没有念完，青青一拍桌子“我现在呀，就想衣，带，渐，宽！”怀玉心里的惆怅全没有了，她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怀玉拍桌子的那一瞬间，桌子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青青吓了一跳“娘娘，你的力气没这么大吧？”怀玉也意识到了，紧接着，她看见宫室的天花板正在摇晃，仿佛马上就压砸下来，几个侍卫冲进来把怀玉接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摇晃停止了。夜里，钦天监传话说，地动仪显示，京师地震了。
　　怀玉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她怕极了，眼泪也流干了，只要有人走动的声响她就会抬起窗户看是不是有紫禁城里的消息。
　　“启禀娘娘，京中各位主子并无大碍，只是倒了一些宫殿，重修就无妨了。”听到这一句话，怀玉的腿软了，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怀玉，朕在这里，你看，胤禛也好好的。”康熙抱着半岁的胤禛向她走来，后面都是雾，她觉得自己像是在云里飘，但她顾不得许多，仍旧奔上去，她感到自己抓住了康熙的胳膊，看清了他憔悴疲惫的面容“玄烨，你怎么瘦了……”
　　“傻丫头，你又何尝不是？”胤禛不见了，康熙空出两只手，仿佛就是为了拥抱怀玉“我们没事，你也不能有事，等着朕来接你。”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怀玉流着泪，听着康熙的心跳念出这句词，可睁开眼，她还在永福宫的床上。月亮出来了，明天一定是个艳阳天。
　　夜来忽闻琉璃碎 平安未报人难寐
　　梦里不觉身在外 君应知我已憔悴
　　——怀玉《夜半记梦》（本文作者戏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