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曰》爱笑的RACOON

5、兼爱堂

　　董明昭，董明义两兄弟皆为临淮东阳人氏。董氏本是当地的乡绅豪族，声望甚高。

　　芮厉帝永安年间，朝廷多次征调百姓去江南一代运送石料，以修建南宫。农事长期荒废，百姓食不果腹，怨声载道。

　　董明昭兄弟拒不从命，变卖田产，成立了兼爱堂，以墨子的“兼爱”之说为宗旨，所有人不论家族地域，皆不分高低贵贱。乡里乡邻的百姓都纷纷响应，入会人数在短短一个多月间就达到了数千。

　　董明昭见时机成熟，揭竿而起，率领众人斩杀了东阳县县令，攻占了东阳县。

　　此后，兼爱堂北伐东征并举，以鲸吞之势将大半个临淮郡收入囊中……

　　——武懿公主《太史公曰-董明昭董明义传》

　　陈湎举着火把，站在大寨门口向黑暗极目远眺。

　　老龙的寨子建在芒砀山上，有小孩儿在山脚下巡逻，寨门口有壮丁层层把守。

　　十几个劫粮时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成为了老龙的心腹，当上了山寨里的大小头目。其余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杂居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些，而且来势迅猛。芒砀山上死气沉沉，漫山遍野的黄叶都落尽了，鸟雀的鸣叫声也日渐微弱，最后消失殆尽。只是偶尔有孤狼长啸，悠扬而凄凉，给离人心里又添了几分惆怅。

　　北风来得也急，吹得人心神不定。陈湎又把棉衣裹紧了些，举着火把的手冻得通红。他正在等待老龙期盼已久的一位贵客，兼爱堂首领董明昭的弟弟，董明义。

　　不知等了多久，山路的尽头突然浮现出一簇火光，几个骑着马的黑影渐渐明朗起来。

　　待他们又走进了一些，陈湎才看清了他们的面貌。

　　几个孔武有力的青壮年男人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那少年披着一件玄色战袍，腰挎佩剑，目光冷峻，一脸坚毅。

　　虽说陈湎早就听说董明义是位少年英雄，但真的见到了本人仍不免有些惊讶。

　　行至跟前，董明义翻身下马，昂首阔步走到了陈湎面前。

　　陈湎习惯性地哈腰行礼，满脸堆笑。

　　“不必。”少年冷冷道，对他的奴才样颇为不屑。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陈湎倒不在乎，但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他省去了提前在脑中准备好的阿谀之词，也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神情，说道：“我们将军已经恭候多时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董明义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寨子。

　　两人穿过了一排排临时搭起的帐篷，来到了位于中心的老龙的卧帐。

　　“将军，董将军来了。”陈湎在门口报道。

　　“快请进来。”里面传来老龙喜悦的声音。

　　陈湎掀起帐帘请少年进去，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帐篷里的空间很狭小，除了一张木榻外别无他物。

　　“久仰久仰！”老龙笑着迎了上来，“您和令兄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有幸相见。”

　　“龙将军，战乱之际，弹指之间就能风云突变。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寒暄客套上了。”少年语调冰冷。

　　老龙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道：“当然。那咱们就直奔主题吧。”

　　“等等。”董明义的目光落在了陈湎身上，“他呢？”

　　“他很熟悉睢阳城中的情况，说不定能用得上，”老龙道，又补充说，“他是我的亲信。”

　　董明义不再提出异议，就地盘腿坐了下来。陈湎则在门口低着头弯腰驼背地站着。

　　“你也坐下。”董明义突然对他说道，“不必讲什么狗屁礼节。而且你站着的样子实在有损军威。”

　　陈湎受宠若惊，抬头看了看老龙，见他没有反对才坐了下来。

　　“我的人会从东南方向出梁国，到达沛郡扶阳一带，”由于没有地图，老龙只能在空中比划，“但是沛郡还在官军的掌控之中，所以我需要你们的人到沛郡接应我们。穿过沛郡就到了楚国南部，我听说那儿已经是你们的地盘了。只要到了那儿，我们两拨人就算顺利回合了。”

　　“你有多少人？”董明义问。

　　“两千。”

　　“这儿有这么多人？”

　　“不，还有一部分流民愿意跟我们走，他们正在睢阳城外，煽动那些老少妇孺把睢阳围得铁桶一般，官军也不敢对老百姓轻举妄动。”

　　“能打仗的有多少人？”董明义问。

　　“七八百。”

　　董明义点了点头，道：“我会回去禀报兄长，过几天给你答复。”

　　“我等不了这么久，”这下老龙急了，“我的人太少了，若是梁军强攻山寨，我们根本守不住。”

　　“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北面跟楚军在彭城作战，南面围着广陵国，不可能再分出军队打沛郡了。”

　　“你们为何不把广陵先放一放？”老龙道。

　　“我们现在已经拿下了大半个广陵国，你只要再坚持几天……”

　　“广陵周围河湖密布，易守难攻。但是只要我们两军夹击，击穿沛郡易于反掌。”老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此外，我还有一份厚礼相送。”

　　“什么？”

　　“粮草。我的人刚刚劫了支援临淮官军的粮草，足够你的人吃上半个月。”老龙道，“而且，一旦我们回合以后，我保证完全听你们的调遣，也能助你们攻下彭城。”

　　董明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怎么打算？”

　　“我打算后日就离开这里。你今晚就派人给令兄送信，如果他收到信后立即派人攻打沛郡，我们两军应该正好可以在那儿回合。”

　　董明义沉吟片刻，终于同意了。

　　“陈湎。”老龙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唔？”陈湎茫然地抬起了头。

　　“你明天就到睢阳去通知那些愿意跟我们走的壮丁，叫他们天黑以后启程，到寨子这边跟我们回合。然后咱们一起去沛郡。把计划实话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去打仗的，不是去享福的，叫他们想清楚了再去。现在走得人少不要紧，大敌当前时如果有人反悔，军心就乱了。”

　　“知道了。”陈湎小声答应了一句。

　　“他靠得住么？”董明义瞟了一眼陈湎。

　　“就是他告诉我梁军这两天要出征。我又派人四处打探了消息，果不其然。”老龙道，拍了拍陈湎的肩膀。

　　“我不过是跑跑腿罢了，还是多亏将军深谋远虑。”陈湎冲着老龙笑着说。

　　“少耍嘴皮子！”老龙一拍他的脑袋，也不禁笑了起来。

　　“那我这就出发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陈湎问道。

　　“你去吧。”

　　“诺！”陈湎声音洪亮地答应，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步履轻快。

　　你们去送死吧，我可不奉陪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