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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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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肆虐过的梧城一片萧条,张牙舞爪的干枝,血迹斑斑的街道,青苔破败的石阶。
以及,一个孤寂的人儿。
……
“笙哥怎么待你的你忘不见吗?”
“你是眼瞎还是心瞎?”
“墨琀箫,你没有心的吗?”
“无情无爱,无牵无挂,无心,无仁。”
……
爹,娘,箫儿好累,为何明明没有心了,可胸口还像被刀刃被利剑穿破一般的疼。
他们,他们为何要屠尽我墨府上下,又为何偏偏我活了下来。若没有,没有那日的变数,若未曾家破人亡,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痛,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疼。
为何天下性命万千,亡命的却偏偏是我们墨家。我好恨,这天上地下,如此不公。
蓝榕儿担忧地望向墨琀箫单薄的身子,想上前说什么却被北冥鲲拉住了。蓝榕儿瞪着那对水汪汪的大眼怒视着他,想要从他的桎梏下挣脱开去,却无奈年幼气力尚小,只得斜眼哼了一声继而作罢。
北冥鲲贴到她耳根旁暗道了句什么,接着便见蓝榕儿用怜惜的目光望向石阶上的人儿,终是不再挣扎,北冥鲲这才收了手。
“无心师姐,既然如月楼主乃冥界中人那尸人一事我们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了。不知这冥界意图扰乱人界意欲何为,我们还是想办法禀报三圣吧。”铁牛愤愤道。
“此方下山是让你们历练,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打搅三圣。”玉无心继而道:“冷月,许昊,铁牛,你们三人护送曲晗笙和百姓去东方族氏处。冷月,你们蓬莱岛与东方族氏相隔不远你应知晓在何地吧?”
冷月无声应下。
“好,待曲晗笙养好伤后你们再到京城与我们汇合。切记,路上务必护百姓周全。”
“我也随你们上京去!”魏无期叫唤道。
“不行,你跟着他们。上京路上凶险,梧城一带的尸人已被灭得大片,总归安全些。”
“我爹娘还在京城呢!我要回去,我才不要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行。”玉无心回得坚决,转身便要走。
“诶,你……你们,京城你们人生地不熟,我跟着你们也有个照应啊!喂!”魏无期小跑着跟上,玉无心眉头紧了紧,终是没把他赶走。
“墨琀箫,你能不能走。”
“无心师姐,姐姐大许是累了,我们还是明日再启程吧。”蓝榕儿叫唤着,一道身影却已越过她走到了玉麒麟跟前:“无碍。麒麟。”
玉麒麟闻声俯首在墨琀箫伸出的掌心里蹭了蹭,身形缩小,依偎在其身旁。
“我们走吧。”墨琀箫孤身向前,途经冷月身侧,目光稍偏望向那两人,又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无情无爱,无牵无挂,无心无仁。
攀龙殿上,金衣男子像个孩童般黏在侠服男子身侧,吃了杯酒,朗声道:“上官云,你怎的才来找我玩,在宫里我都要闷坏了,成天除了批奏折就是处理尸人一事。果真真是个少年薄命的命理。脑仁子都疼坏了。”言罢,不忘拿嘴使坏般在旁人衣物上蹭了蹭,留下几点酒渍。
“皇上,为兄若整日来伴你左右,这天下莫不是要被尸人乱了套去。”上官云斜斜地瞥了轩辕璟一眼,面露痛心疾首之色,反手拎上他龙袍后领嫌弃地扯远了去:“还有,轩辕璟你多大了还往我身上乱蹭?找揍了是不是?”
轩辕璟覆上颈后的手背,吸了吸鼻子,委屈着:“云哥哥,你嫌弃我。”细声细气,娇若娘子,几欲哭出声来。
上官云面色一沉,满头黑线。
轩辕璟变脸般叹了口气挂上一副怅然之色:“上官云,你道何为帝王家?”
“我又不生在帝王家,我怎晓得。小子,你醉了吧?”
“醉了吗?”轩辕璟目色迷离地盯住手中的琉璃杯。一时间,大殿内静默无音。
“皇上,圣女求见。”侍者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换回轩辕璟的神志,
“让她进来。”
殿门大开,阳光依依暧暧地追着一道倩影探了进来,又在须臾间湮没。霜若雪柳眉微皱,呵气如兰:“皇上,上官少主,有一事你们不觉着奇怪吗?”
“何事?圣女但说无妨。”轩辕璟放下杯盏,捏了捏额角。
“京中太平得太诡异了些,好像下蛊人特意避开了京城一般。这真正的蛊主怕是深处京中。皇上,我虽是能解尸蛊咒然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抓出幕后之人实乃当务之急。不然,若一直这般下去,必将……”后面几个字霜若雪没有直言,轩辕璟却轻描淡写地将话头接了去,目露凶意:“民心动荡,威胁皇权。”
霜若雪微微颔首。
“皇上,怀将军求见。”侍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呵,今儿是什么日子,可热闹得紧。宣!”最后一字,气势如虹。
轩辕璟起身理了理龙袍,望着徐徐推开的殿门。
牧晓天身披战甲,腰环佩剑,逆光大步走来,宛若战神临世。烈阳耀得那佩剑发寒,剑身映照出轩辕璟的面庞,转瞬即逝。
这人界上下,将军数人中,唯有牧晓天得此佩剑上殿的殊荣。只因一次有刺客潜入大殿刺杀轩辕璟,却被手无佩剑的牧晓天生生挨了下来,险些丧命。至此,朝野上下,无人不知牧晓天能佩剑入宫一事。
“臣,拜见皇上。”牧晓天行了个礼,望向一侧婷婷碧玉的人儿,烟笼的面纱掩住她的下颌。虽是辨不得真切,却能叫人浮想联翩。
鹅黄的纱衣拢在她身上,似那云后头望得见却触不及的盈月。
望得见,又望不得真切;触不及,又触动得失魂。
“想来这便是圣女了。末将牧晓天有失远迎,失礼了。圣女果真是气宇超凡,不辱尊位。只是为何不露真容,倒叫末将好生好奇?”
“生得丑陋,怕吓着旁人。”
上官云听了,差点将刚吃下的一杯酒尽数喷出。
生的丑陋?嗯嗯没错,真是挺丑陋的哈哈哈哈。
“听闻圣女可解尸蛊咒,末将佩服。只是不知这咒的解法可否告知末将,末将也想尽一份心力。”
“将军尽然晓得尸蛊咒?”
牧晓天双眼微眯:“末将自是听人提及过。”
“告诉将军也无妨,药引便是在下的心头血。将军要想尽份心力可得取我性命方能办到了。”霜若雪一席话惊诧了三人,上官云更是直接喷出刚吃下的酒水来。
“圣女若是不愿告知,直言便好,何苦来折煞末将。”
“信便信了,不信便不信,何来折煞一辞。”霜若雪正正望向牧晓天。
“皇上,怀将军既有要事上奏,臣便先行告退了。”霜若雪向座上人行礼道。
轩辕璟点了点头。
待霜若雪走后,牧晓天方才开口:“皇上,圣女这是何意?末将一心为君尽忠,同僚一场,何以争锋至此?”
“罢了,晓天,这现下求她得紧,便由她去吧。你此番入宫所为何事?可是同朕吃酒来了?”
“皇上,莫不是忘了纳妃立后一事。眼下邪气四起,倒不如立后冲喜,凤仪天下。”
“四起?为何京中无半点邪气的影子?”
“臣以为,有皇上龙罡之气镇守京城,自无邪祟敢侵扰。”
“如此,那便依晓天所言立后冲喜,母仪天下。只是这日子该挑在何日?”
“臣已查阅黄历,七日后正巧赶上七星连珠,福耀九天之时。”
“那便定下了。七日后,纳妃立后。”说最后四字时轩辕璟微不可察地望了上官云一眼。
“皇上若无他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牧晓天走后,轩辕璟方放下端起的架子,落座回了上官云身侧,活像个做错事候着挨罚的小孩,默不作声。
上官云吃了口酒,本该入口回甘的玉良春却又夹了丝丝苦涩,他咂咂嘴幽然道:“皇上好一个顺水推舟的妙计,只是你要纳妃立后我怎么不晓得?”
轩辕璟为他斟好酒酿:“我都多大了纳个妃立个后不正常嘛。像牧晓天说的,母仪天下冲冲喜嘛。”
上官云斜了他一眼。
“怎的,你?醋了?”轩辕璟讷讷。
“……”
“云哥哥?”
“……”
“云哥哥?”
“……”
“云哥哥你理理我呀!”轩辕璟拿手撑着头仰面对上上官云阴沉的脸。
“啪”的一响,上官云一个手掌直直盖在了面前人的龙颜上。
“一边去。小子,你觉着若雪所言是真是假。”
轩辕璟抓住那只手腕挪开去,却没有松手:“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她能将朝局看得清楚还敢当着我的面提醒一二,总归不是想加害于我,再者……”
上官云见他屁放了一半没了下文,扯上他脸上的肉:“再者什么?”
许是脸被扯着不便于说话,声音都变了几分:“再者,她是你带回来的。”
“嗯?”上官云盯着他,手上力道弱了几分:“所以呢?”
“所以就算要害我,我也心甘情愿,归根到底也是死在了你手上。”
轩辕璟答得云淡风轻,还不忘咧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来。上官云盯着他顽童似的神情,忽觉喉头生咽,渴得厉害。遂收回手端起酒杯饮了一嘴。
清酒入肠,回甘深重。
玉酒候良人,探得春归处。
这,方是玉良春。
无涩于口,回甘于喉,春心几许。
“那什么,今儿喝多了,头有些沉,这般回府定被你上官姨责骂,我……借你龙床歇一宿。”说着,上官云顾自走向寝室,倒头便会了周公去。
轩辕璟扯了扯方被扯松的肉,眸中透着几分恍惚。
若日日这般,当是多好。
然生在这帝王家中,这点期盼堪堪比手握日月脚踏星辰还叫人生难。
生有黎民千万,皆痴心于帝王江山威权,孰又知帝王总妄想于俗间清明山河。
帝王城下的是执子手携子老的滚滚红尘,城上的是才子佳人杜撰的黄粱一梦。
自古柔情帝王多薄命,只得手染鲜血,步步为营,守一孤身白首。
以身为刃,旁人为棋,同天下来一场畅快淋漓的豪赌。
赌注,却是帝王的一生。
“终于回来了。你们,”紫金色大衣的男人越过众人冲城门前的守卫大声嚷嚷:“快,放本公子进去。”
守卫甲性子大许爆了些:“哪来的叫花子,一边去。”说着,还厌恶地摆了摆手。
因日夜奔波不得更衣,男子那身华服早已染了灰色,再加上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活真真像一个衣着稍稍体面的叫花子。
“你,你唤本公子什么?叫,叫花子?”男子指着自己鼻尖:“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你你,你完了我告诉你!”
“不就是个结巴叫花子吗?”
“???”
守卫乙算得上识趣,拉了拉守卫甲的衣袖,对那叫花男子温言道:“大伙都排队进城呢,你要进城的话且去后头排队候着吧。”
男子哪气得过,压根没听进守卫乙的话,撸起袖子抡着拳头便砸向了守卫甲的天灵盖。
静默,静默,依是静默……
然则须臾,守卫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蜂涌上前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守卫甲咬牙切齿地揉了揉自己的天灵盖,摸及一触垄起的小山包,顿时火气再旺了几分,抽出铁剑就要朝叫花男子劈去,但觉后颈一凉,手止在了半空,又觉手腕吃痛,剑翻飞而出直直插入地里。
可谓是,入地三分。
叫花男子得意地勾了勾手指嘴欠道:“来呀,来打我呀!”忽的眼前寒光一闪,那柄剑也架到了他的肩上。
正所谓“一剑双雕”,叫花男子内心一凉,这算什么?误伤盟友?
守卫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抖着手拔出剑来,其中一人颤着声道:“何……何人敢在天子眼下闹……闹事,不要命……命了吗?”
“无心女侠,你是不是几日没睡眼花认错人了,我们是一道的呀……”叫花男子捏住剑尖,轻轻往外挪了挪,谁知却贴得更近了。
“少废话。”玉无心冷眼瞪着他。
那叫花男子——名满京城的魏无期魏大公子自是吓得噤了声。
“这天子脚下为官之人却敢如此此嚣张跋扈,可当真把天子放在眼里。再者当今圣上强调众生平等,莫说他非乃叫花,如若当真是也该一视同仁才对,如此说来尔等又当真把天子的话记心里了。”北冥鲲用云扇抵着一守卫的肩将他挪开了去,瞥了眼守卫甲道:“师姐,你这身上可是携了块宝啊,此时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你……你又是何人?你们……你们……”
北冥鲲浅笑不语,望着玉无心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龙纹镶嵌在上,令牌下端刻着一列小字,细下看去正是“轩辕”二字。
“皇……皇令!大哥,皇令啊!”
守卫甲懵了懵,随即双腿发软跪了下去,连同跪下的还有那一干弟兄。
“诸位爷,大侠,大人,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还望诸位放小的们一马,我们都家有老小,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守卫甲继续着他的长篇大论,玉无心捏了捏鼻梁冷冷打断道:“我们有急事,能进去了吗?”
“能能能!诸位请!”守卫甲激动得一跃而起,早就巴不得快些送走这几位大佛。
于是,玉无心领着众人入了城,可谓招摇。魏无期入城前也不忘朝那守卫甲笑意盈盈啐地啐了一口,守卫甲也自是笑意盈盈地受了,只是内心一阵波澜。待送走几尊大佛后,他又板起脸冲着看戏的群众大声嚷嚷:“看什么看!排队站好!”
蓝榕儿回头白了守卫甲一眼,嘟囔着:“欺软怕硬的狗官。”
“诶诶,我和你们说,”魏无期大摇大摆地奔到了最前面,指了指脚下:“这儿呢,可是小爷我的地盘了。看在你们一路保护我的份上就暂且让你们去我府上留宿几日。你们呢,就跟着我知道吗?”
魏无期公子又成功地收到了众人鄙夷的目光。
墨琀箫望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商铺,心中一阵悸动,失了魂般独自前行,每多走一步,都心如刀割。
她何尝不熟悉此地,每每午夜梦回,那些回不去的光景都一遍又一遍往返重现。
门可罗雀的红女阁,吹啦弹唱的梨园戏,喧嚣繁闹的朱雀街,这种种却都只能停留在她的记忆里,终有一日会被时间抹去印痕,从熟悉到陌生,淡化成繁星一点,不见踪迹。
绕了几条街道,魏无期终于领着众人到了府上,命令家丁安置好他们后又顾自回房沐浴更衣去了。
众人被安置在了魏府的西院,此时正值秋季,树上的叶子金灿金灿的,翩若蝶舞,桂香肆意。沐浴更衣后,稍是缓解了沿途的疲惫。
“姐姐,这京城确实安稳得不大正常,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榕儿不怕,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继而墨琀箫又对玉无心道:“师姐,我家曾在京中却是许久未归来过了,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玉无心犹豫片刻:“早些回来。切记不得滥用仙法。”
墨琀箫点了点头,嘱托好蓝榕儿看顾好玉麒麟后独自出了门。
“麒麟,姐姐不让我们跟着那你来陪我玩好了。”蓝榕儿理着玉麒麟的皮毛,甚是可人。
秋色依依,人来人往,墨琀箫踏上熟悉的街道,又忆起了流年。
魏府坐落的这条街道叫青龙街,和墨府所处的朱雀街刚好一个位于极东一个位于极西。墨琀箫以前最爱吃的便是青龙街留香居里头的招牌翡翠芙蓉虾饺了。偌大一个物什晶莹剔透,裹着一颗弹舌的虾肉,泌着浓浓的汤汁,稍稍抿一口便化在嘴里。
留香居离墨府尚远,她阿娘怕她累到,每每都亲自徒步从朱雀街走到青龙街给她买好带回去吃。她记得有次问过阿娘为何不差云姨或是别的婢侍姐姐去买回来,阿娘却说虾饺热的才最好吃,要是叫别人去买定会凉了去。虾饺皮薄,乘车回来路上颠簸指不定会破成个什么模样,她可就吃不上了。后来墨琀箫才晓得,阿娘为了让那虾饺不受凉,都是捂在胸口带回来的,每每捂上一次,胸口的淤红都要至少半日才散得开去。
墨琀箫想着,揪紧了胸头,寻住一路人问道:“请问留香居在哪?”
路人看着她一张少女面庞却生着一头白发,多少有些惊吓,忙不迭摆手:“什么留香居,早拆了。”
物是人非,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尔尔。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觉得脚磨得生疼。难怪娘不让我来店里吃,原来娘每次走这么远的路,都是这般疼的么。
娘,我把你走过的路细细走上了一遍,九泉之下的你可感受得到吗?
不知过了许久,她方是到了那朝思夜想府邸。
呵,这般久了,还没被官府重修转卖出去,大概是血腥太重,怕沾惹上什么邪祟吧。
墨琀箫刚准备迈进门去,却被一大婶拉住:“姑娘,外来的吧?这府上可不能随便进的。”
“婶婶,我知道里头血气重,无碍,我不怕。”
“不是姑娘,这座府邸皇上下令了,不得转卖,不得放任何人进去,要好生守着。等过几年皇上还要派人重修一番。”
谢过大婶后墨琀箫驻足痴望着满目残骸,终是没再进去。
罢了,还是等夜深无人再进去好了。这下人多眼杂,惹出什么事惊动了琉璃山的话可就不好了。
说起皇上,她倒是熟得很。轩辕璟待她们家很好,这大许是她阿爹同先皇很要好再加上阿爹待他也很好的缘故,因此处处照顾着她们家。
二人只在幼时见过几次面,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喜欢跟在一个叫上官云的男人身后。
听到轩辕璟要重修墨府她心里很是感激这份恩情,其实重不重修都没什么,但有人惦记着她们家就已经很好了。
又有多少人,会真的如此惦记她们阖家上下呢?
现下离夜深还早,墨琀箫盘算着在朱雀街四处转转。她依稀记着拐过一个小巷有一家茶楼,说书人说得最是有趣,阿爹常带她去听话本子。
墨琀箫按着记忆拐入了一条小巷,心中却惴惴不安。她回过头看了眼来时的路,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墨琀箫继续向深处走去,突觉颈后一酸,重重跌了下去。双眼昏沉,耳边只听得一雄浑的男声:“这丫头不错,长得别致,可惜了一头银发,算上凑个数吧……”
于是,就彻底晕了过去。
墨琀箫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场梦,似乎是上次那个梦的延续。
……
一个身穿流云龙纹战甲的男子高居上位,对着位下跪着的星眸男子怒斥:“星神夸父,贵为上神,助纣为虐,屡屡放过妖魔异族,不予杀之。依神界条文,打入孽神渊,万劫不复,不入轮回。”
“妖魔确属异族,可心分两面,孰定下了妖魔皆恶神佛皆善?父神,你执掌神界始自鸿蒙初开之际,这漫天神佛里多少张面孔你看得难道不及我清吗?”
“荒谬!妖魔生于混沌,性本恶劣教化不明。当今你还敢替他们说话!人界手无寸铁,妖魔屠杀了多少条性命你司掌满天星宿,下界的事应是比我知晓得更多才对!”
“人死不得复生,一定要一命换一命才可两全吗!”
“荒唐!”父神凭空甩出一柄利刃穿透夸父的身子,星辰黯淡。
“夸父!父神手下留情!”那身披炽炎华服的女子闯入大殿,却依旧是面目不清。
“箫然,你来作甚?”夸父吃痛问道。
“父神,饶过夸父吧父神。”墨箫然跪坐在夸父身侧,泪眼婆娑。
“哼,放过他,谁来放过下界凡人的性命!来人把星神打入孽神渊!将天女幽禁栖梧宫,没我允许不得外出!”
“父神!不!夸父!夸父!”墨箫然被神兵用封神链困住使不出神力挣脱不开身,只得看着夸父被带远去的落魄背影。
大殿内,响彻着她嘹亮的凤鸣。
“夸父——”
娑婆泪,流年醉,魂梦与君同相随。
染衣血,离人碎,朝朝与暮不得归。
怜蕊,怜蕊,几时桃红相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