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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烨煜上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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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匆匆起了。
城主府前的青虺尚在打着瞌睡,盘踞石柱上,不知今夕何夕。
三个大活人走近,它只爱搭不理地微微睁开一条眼缝。
追云早看这条小蛇不顺眼,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要不是昨日白衢尘不愿生事,拘着它。早把它扒皮抽筋,炖汤喝了。
今日,得了主人吩咐,追云恢复真身。
一双羽翅从背上伸出,虎目圆睁,“吼——”。
虎啸山林,万兽臣服不是虚言。
原本悠然自得的青虺吓得从石柱上掉落下来,柔软的蛇身,僵直得像条死去的草虫。
追云得意洋洋得踱步向前,爪子随意拨弄着青虺,眼里饱含戏谑,感觉青虺的身体更僵了。
府门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城主府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不止城主府,白虎的啸声传遍了整座东城。连聋子都能震醒,何况都是些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
一时间,城主府前突然冒出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来。
好端端庄严肃穆的城主府,硬生生变成了菜市场。
“肃静——”
府内终于有人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见出来的是素有威名的城主心腹崀角。纷纷作鸟兽散,至于有没有人躲进暗处窥探,白衢尘并不关心。
“三位小友来我城主府,不知有何贵干?”
崀角一眼就认出面前的三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无他,亲眼见到三人后,他们身上的独特气质,一下子就把他们和周围区别开,没人能够忽视那份格格不入。
单论样貌,三人确实不俗,可毕竟年纪尚小,没有长开,还不足以让人惊艳。
真正吸引人的是那份遗世独立的高缈悠远,好像看着他们,就看见了仙。
试问哪个修士,不梦想成仙呢?
白衢尘自然不知面前人心里的百转千回,他板着脸,力图撑起气势道:“我是这代玉京山天下行走,特来东城视察。”
天下行走?
崀角眼皮一跳,细细看去,心惊地发现根本看不出白衢尘修为深浅。
这说明什么?他自己可是通窍圆满!
想到天下行走,崀角满心的五味杂陈,很难说服自己,一个八九岁的奶娃娃竟然就能结丹,成就地仙了。
崀角一时陷入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的自伤自怜,傻愣愣地石化在原地。
白衢尘不悦地哼了一声,也没震醒傻掉的人。
高寒不耐烦地撇嘴,若非临出门前,两人约法三章。白衢尘严厉禁止他动手插言,他的濯流早招呼上去了。
最后,还是追云的虎爪,用三道血愣子昭示存在感。
龇牙咧嘴地捂着手背,崀角低眉顺眼地带人入府。
一行人离开后,装死的青虺哆哆嗦嗦,呲溜一下跑得不见踪影。
堂上正装摸作样,一派前辈高人风范的城主大人也被八岁的地仙惊了惊,高人的架子是端不下去了。
“不知上仙远道而来有何吩咐?”
东城主在知道面前的上仙不简单是白玉京天下行走,更是圣主之子的身份后,虽说不上前倨后恭,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生生成了猫头鹰的圆眼,只剩可笑了。
“我法号烨煜”
“烨煜上仙”
虽然知道上仙之称不过看在父亲面上,白衢尘还是不免升起一股,终于长大自立的窃喜。
他在玉京山上从来被叫师弟、师侄、圣子,这些称呼不是不好,可都带着与某某人关系的意味。从来没人正儿八经地尊称他,将他看作一个独立的人。
想到玉京山,白衢尘不免又是一阵难过。
刚升起的窃喜被兜头浇息,于是面上就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反倒让东城主更高看了一眼。
“城主,你可还记得圣诏所言?”
东城主心头一个咯噔,面上不动声色,“圣主诏命,不敢或忘,只是域外天魔之事实在太大,不得不慎重啊。”
白衢尘心中暗恨,轻飘飘‘慎重’二字,就让白玉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更可恶的是,哪怕明知道是借口,他还不能发作。
“慎重?”白衢尘意味不明地问:“城主这么慎重,想来应该已经做了充分准备,不知具体有哪些?”
东城主显然早有准备,毫不犹豫道:“府库已经清点完全,共有清宁散四千包,培元丹两千七百瓶,涵须草......另有云梦岛、千山境......一应海外散修响应,共抗天魔。”
东城主侃侃而谈,慷慨激昂。演得和真的一样,连白衢尘都差点儿信了他的真心。
可是假的终归是假的,东城主话锋一转,哭穷:“上仙不知道我们这些凡人的苦啊,不是我故意拖延。实在是这么多东西,我要一点儿一点儿运去玉京山,太不容易了。
这些可都是关键时刻救命的,少一件我都心疼。您说,我等堂堂圣地风范,岂能让前来助拳的同道自备兵器丹药呢?”
“好在有上仙莅临,菩提叶的威能无人不知。有三位在,我等就可以立刻启程了。”
白衢尘勉强压下到口的怒骂,他是真把自己当八岁孩童唬弄吗?
五城皆有圣地赐下的战船,别说那些破烂了,关键时刻哪怕整座青龙城都能打包带走。更何况兵贵神速,他们就算赤手空拳上山,白玉京也只会给出更好的法器,更强力的丹药。
白衢尘牙关紧咬,腮帮子都咬出血来。血腥味儿弥漫口腔,又被他自己咽下。
情况已经明朗,东城城主摆明了有异心。
无论是害怕域外天魔,不敢参战;还是意图用域外天魔牵制白玉京,使得玉京无暇他顾,自己可以真正当家作主。又或者,像徐展雄一样,干脆和域外天魔勾结。
具体是哪种原因,白衢尘都无意继续追查清楚。
在他看来,造成的结果并无分别。东城城主摆明了不是一条心,根本留不得。
只是,要趁此机会直接铲除他吗?
白衢尘拿不定主意。
他对东城所知有限,就算能够拿下现任城主,一时也找不到可靠合适的人继任。
再说他有限的经验,仅限于友好切磋。唯一一次动了杀心,也因为敌人太过强大,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如要动手,为了杜绝后患,斩草除根在所难免。
他,可以吗?
白衢尘这头天人交战,那头高寒倒是先发作出来。
他本是乖戾、孤僻的性子,又不像白衢尘,重任在肩。虽是重担,也是寄托。
一腔孤愤郁结于心,无处宣泄。这把火终究是要烧起来的,单看是烧死自己,还是烧到别人身上。
如今,东城城主的无耻就像一瓢油,高寒心头的火,呼啦啦气焰高涨。
一双戾气浓重的眼睛暗沉沉的,濯流发出一道凄厉刺耳的惊叫。
“呖——”
猝不及防下,城主脸色一白,修为不济的贺晗崀角两人更是呕出一口血。
可猝不及防的何止城主?
白衢尘同样满脸懵然,都惊呆了,招呼一声再打,会死吗?
这下,就能看出菜鸟和老鸟的区别了。
在白衢尘和贺晗还有闲心相对茫然时,东城主已经飞快地掏出法器,发起攻势。
一青一红两道光华激射而出,高寒横笛一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高寒的濯流本质极好,连白衢尘的覆雪都留不下痕迹。虽非兵刃,可寻常法器硬碰硬,伤的绝不是濯流。
此刻,东城主的法器被濯流挡下,不仅毫无损伤,且在主人的御使下,灵巧地绕开正面,从两侧攻去。
白衢尘眼尖地看到那两道青红光华,实则是一对双锏。
玉页金章有载:此锏名离合锏,以九百九十九斤太乙精金炼成。发时化为一青一红两道光华,大小分合,势大力沉。寻常法宝被它砸中,立即碎裂,失去灵光,厉害非常。
锏类似剑,用法则更像鞭。
高寒暴起杀人,计划后手一应皆无,全凭一腔激愤。
结果完全可以预见,濯流挡得住第一次攻击,挡不住第二波。
左侧的离合锏被挡住,右侧的离合锏正正砸中高寒腰腹。
这一下电光火石,白衢尘反应过来,食指迅速划出一个圆,清辉般的光芒汇聚成一面镜子。
镜面微闪,离合锏的速度瞬间顿住,虽然很快又重新攻来。却足够高寒微微侧身,余势擦着他过去,让他不至于当场腰斩。
高寒好似被一只巨兽踹了一脚,侧飞出去。
尽管避开要害,但还是内伤极重,半天爬不起来。
白衢尘不知道是自己倒霉,还是高寒倒霉。
一个不断被当靶子重伤,一个不断伸手救死对头。
庆幸昨夜白衢尘翻着玉页金章,临时学了一招,朱辞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招朱辞镜还是白衢尘意外翻到,是大师兄镜月惯用的绝招。大师兄以月盘为镜,因为他师法太阴。
白衢尘的道,脱胎自光,便汇光成镜,取其法意。
以“朱颜辞镜花辞树”之意,光阴流转,朱辞镜下朱颜不在。
当然,不说白衢尘,就连镜月都未曾将这门法决练到这般大成境界。
虽说是临阵磨枪,到底天资非凡,仅看效果,白衢尘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这些不过一个转念,看向堂上已是剑拔弩张,双方再无缓和余地。
覆雪出鞘,执剑在手。
“圣子何必如此?我好歹也是五城城主,地仙之尊,不教而诛,有失妥当啊。”
东城主老神在在,以他身经百战的经验眼光。方才的交手,足够让他称出三人的斤两。
再天赋异禀,惊才绝艳,还是三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不必多言,你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你既然不听话,我就换个听话的人。”
“哈哈哈——”东城主大笑,笑他们的不自量力,“那就看看,鹿死谁手!”
“你就不怕我废了你的城主之位?”白衢尘狐疑试探,他们需要速战速决,是因为拖不起。可对方这样果断就图穷匕见,就不太正常了。
他就有自信能扛住白玉京的怒火?又或者,他有把握确定圣地真的出事,顾不上他了?
“你可以试试”,东城主果然自信,毫无担忧之色,“我们五城说的好听是圣地外门,其实连看门狗都不如。养条狗,时间长了也有感情。可圣地对我们说废就废,生杀予夺,何曾当我们是弟子看待?”
“什么贪墨?什么草菅人命?说白了,你们不过是找借口除掉我们,和养肥待宰的猪猡何异?圣地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东城主的控诉真是‘声声泣血’,白衢尘气笑出声。
“猪猡?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白衢尘突觉不值,面前的人,这些蝼蚁根本不配白玉京做出如此牺牲。当初若不是为了他们,白玉京完全可以暂避锋芒,等到准备充分,不是没有实力打退域外天魔。
但所有弟子都选择半步不退,或许有部分原因是舍不得玉京山万年基业。但大半还是因为,一旦域外天魔长驱直入,不知有多少生灵就此灭亡。
可东城主的话,让所有的牺牲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