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盛江南雨》小小念念

3、雨过天将晴

　　澹月照中庭，海棠花自落，南湖一夜雨。阿萝拿着一件月白色披风进了寝殿，走到伏在窗前的江雨城面前，一面将披风披到她身上，一面说道：“如今虽已至春日了，但这风还是有些凉意的，小姐要当心别着凉了才是。”
　　  江雨城点了点头，素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竟是难得的乖巧。阿萝见到自家小姐这般却并未退下，静静的立在一旁。片刻后，江雨城轻叹了一声说：“阿萝，我曾一直以为，就算如今外面是不太平，可这江府却不会不太平。但今日这些事，让我头昏脑胀的，隐隐的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姐定是今日被吓到了，才会心里有一些慌慌的。”阿萝柔声安慰道，江雨城却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阿萝见自家小姐如此，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之词，只能劝道：“小姐今天是累了，先去上床歇息，等明日一切就会好的。”

　　东方的天色已微微泛白了，渐渐地也有了鸟鸣声，阳光慢慢照到梣枔轩的寝殿，洒在一个身着浅蓝色蚕丝寝衣的女子身上。她皮肤白皙，鸦羽似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眼部肌肉松了松，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就随着肌肉的运动而慢慢睁开，阳光似乎给她那双杏眼踱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皮肤白皙，只是眼睛下方有一层淡淡地青色，让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阿萝敲了敲寝殿的门，里面并无响应，她便款款走入，掀开里屋的帷帐，却见江雨城已经坐于镜前用楠木梳子梳着头。阿萝轻轻走上前，说道：“小姐，阿萝来帮你梳洗吧。”江雨城闻言便放下了梳子，让阿萝帮她梳妆。
　　“小姐，昨夜没睡好吧，要不要在休息一会？”阿萝轻声询问道。江雨城摇了摇头，说：“阿萝，我昨儿个想了一宿，可就是琢磨不出我大姐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让爹爹这般生气。还说对不起我。”
　　阿萝垂了垂眼睑，又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的江雨城，欲言又止。过了一会，阿萝开口说道：“小姐，阿萝也是瞎听了别人说了一些，您要不要听听？”江雨城抬眼盯住了镜子里的阿萝，眼中满是期待。阿萝咽了咽唾沫，说：“昨儿个的几个长工说了，说，大小姐是要和徐先生，私奔。”江雨城瞥了眼阿萝，漫不经心的说道：“呵，这事儿，昨儿个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的。”阿萝抿了抿唇，说：“还，还说，大小姐卷走了江家在她手上的全部家产。”
　　“什么？这不可能！”江雨城忽然站了起来，阿萝被吓得退了好几步，“阿萝，你说清楚些！”
　　“昨日，大小姐在亥时背了一个包裹去了后院邵浯殿。老爷和夫人在当时里屋说话，大小姐趁着长工丫鬟们换班之际，便潜入了邵浯殿，而后偷了老爷的玉令出来，去了后院后门，向守门的长工出示了玉令，正是要出门了，大小姐却回头看了一下江府，就是这一眼，一个守门的侍卫就问了一句‘大小姐是要出门办事吗’或许是做贼心虚了，大小姐手上的包裹就掉了下来，长工率先蹲了下去捡那个包裹，却发现里面竟全是银票与地契，于是就惊动了老爷，之后的事，就是小姐您昨日看到的了。”阿萝说的是极流利了，可这心里总是还有些惴惴不安。果不其然，江雨城一听这话连头发都没梳了，踏着鞋子就往外走。“小姐，您别去！”阿萝喊道。“我如何能不去！江家没有儿子，我对生意上的事情从不上心，二姐又身份低微，爹爹如今老了，已将他手上大部分生意交与了大姐，她却做了这般错事！今日，我定是要去问个究竟！”江雨城声音颤抖，面色通红，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却在门口止了步。
　　  门外，江语林身着江雨城的一件淡紫色印花长裙站在门前，她乃是江老爷醉后和一丫鬟所生，江老爷事后是懊恼不己，江夫人心中也极不痛快，可终归是大度之人，还是让江老爷给了她名份，那丫鬟也是命好，虽然后来江老爷再也没碰过她，却诞下了江语林。由于江语林是庶生，不能行“雨”字辈，但江老爷还是没有亏待了她，给她取了与“雨”同音的“语”。江语林虽没有江雨城那股子灵动之美，面容也虽没有那么精致，但不管怎么说她和江雨城终归是一家人，总还是有着一份气质和大家里出来的端庄。江语林没想到自己刚刚准备敲门里面竟会有人走出，微微一愣旋即退后一步拉开了一些与江雨城的距离，柔声道：“妹妹是要去哪？竟如此着急。”
　　  江雨城显然也没料到江语林站在门外，但由于心中有所牵挂，扯了扯唇瓣，便说：“二姐，小妹有急事要去办，还请二姐原谅。”说完便要离开，却被人扯住了袖子。
　　  “妹妹不能去！”江语林似乎是知道了江雨城要去干什么了，面色急切的拉住了她。江雨城转过身来，直视着江语林，面色竟然有些悲切：“二姐，今日我必须去啊！姐姐她做了傻事儿，爹爹保不准会一直囚禁姐姐又或者是让她立马出嫁，我要去救她的！”
　　 “可是妹妹想要怎么救？你去了先不说能不能见到大姐，就算见到了，你又怎么把她救出来？”江语林说道，“这些，妹妹可曾想过？”
　　  江雨城突然就不那么急切了，江语林见她如此便握了握她的手肘，用更温柔的的声音说道：“况且，大姐乃是江府嫡长女，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无论怎样生气也终究不会亏待了她。”
　　江雨城垂了垂眼眸，而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金光，回握了握江语林的手，“多谢二姐提醒了。想必二姐今日来找我是有别的事情吧？不如便进屋与小妹我聊聊天？”江语林听见如此便微微一笑，就着江雨城的话点了点头便移步进了梣枔轩寝殿。
　　“阿萝，去库房中取出今年的新茶给二姐尝尝。”又转头看了看江语林，柔声道:“二姐，请坐。”
　　不一会儿，阿萝便将一壶清茶呈了上来，江雨城便让阿萝下去了。她素手轻抬，亲手斟了一杯茶水给江语林，而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二姐，你说吧，来找我所为何事？”。
　　江语林闻言放下茶盏，就跪了下来，江雨城见此立马上前扶住了她，江语林看着自己的小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声音却还是硬气的“昨夜，多谢妹妹的救命之恩。”说着就挣扎着要跪下，“昨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你也是我姐姐，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呢。”江雨城扶住了她，江语林倒也没在矫情，自己就站了起来，说道：“我知道，妹妹你什么也不缺，姐姐也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你，只是以后若是妹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姐姐我定会相助。”江雨城沉默了一会，看着江语林的眼睛，眸色深深，似乎在想一些什么，江语林被她看得不自在，眼色有些躲闪。
　　“姐姐昨日是怎么落的水？”江雨城忽而开口道。江语林愣了一下，说道：“我是，我是自己不小心。”“自己不小心吗？我看是你房中之人干的吧？”江家虽然崇尚儒家思想，对待下人是极宽容的，这小人们的素养也相对较高，但不知为何，这二小姐房中不管江老爷换了多少批下人，又惩治了多少人，总是有人对这二小姐不利。江雨城也是深知这一点的，而且那日将江语林救回来后，江语林死活不愿意回自己的紫林院，也更让她确信自己的猜测。
　　江语林听了这话，却说：“妹妹，姐姐那日的确是自己不小心了，还请妹妹不要在追问了。”江雨城蹙起了眉头，有一些隐隐的不耐烦，“二姐既然不愿说，那妹妹今日也不在追问了，二姐还请先回去歇着吧”而后又扬声喊道“阿萝，送二小姐回紫林院。”
　　江雨城目送江语林回去，心中却道：“这二姐明明是想借我的手做一些事，怎的却不愿意说出口呢？”这样想着，目光却落到了一旁西洋人送来的圣母图上，眼光一亮，她勾了勾唇，楠楠说道：“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