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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乱夜离人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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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新月如钩挂枝头。江水汩汩而流,一轻舟轻轻靠了岸。
一身着浅绿短衫的女子动作灵活连贯的跳上了岸,面容竟是那般明媚,就算天色已至黄昏,可只要看她一眼却也似有盛阳之下。
其后是一位有着浓浓书生气的男子下了船,回过身去俯身扶着另一粉裙女子上了岸。
江雨繁看着在和小丫鬟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妹,面色温柔,她走上前去轻声嘱咐:“城儿,待会儿回了府定是要记住将那包糕点交与爹爹吃了,切记啊。”
江雨城弯了眉眼,随口答道:“姐姐放心,我定是能记得的,只是姐姐,为何你不亲自去送,却要我去?”
江雨繁忽的一愣,眸中的温润散去一些,反而多了一丝慌乱,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被江雨城的笑声打断:“嘻嘻,姐姐,看吧,我把你的心思都看穿了呢!”她望着江雨繁欲加慌乱的眼,粉色的唇瓣笑成了一个心型,她望着自己呆愣在那儿的姐姐,说道:“我便知道,你定是想多与徐先生相处一阵子,所以才不想早早回去让爹爹给关在屋子里!”
江雨繁于去年冬日已满十八,江家与盛家虽相隔甚远,但那交情却极深。生意厂上江家老爷与盛家老爷都是直爽人,也不玩一些阴活儿。江家虽是经营布匹而非粮食,家族底蕴也不如盛家深厚,但盛家老爷年轻时与江家老爷做过回生意,俩人志同道合,成了至交,并且定了亲事。如今时局虽万般变化,但这些世家大族却仍旧依寻着从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江家大小姐十八岁生日一过,过了年开了春,江老爷便同她讲了六月份要结亲之事。却不曾想自已的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嫁了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今生今世,我只心属一人,父亲的话,恕女儿无法听从!”。
原本自已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大女儿竟这般忤逆自己,江老爷一怒之下便软禁了她,不允其出房,直至之日。今日却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哭着闹着要大姐陪着她出去玩,江老爷被闹得头晕脑胀了,便应许了她,却也派了许多人偷偷跟着,不过江老爷明知江雨繁与徐先生见了面,却不阻止,倒也是奇怪了。
是夜,江雨城沐浴之后将头发轻挽,戴上从前爹爹送与她的白玉簪子,身着一身月白轻衣,外披一件粉色暗花长衫,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虽不似之前活跃,但却还是灵气外露。她手提着那一包糕点,看了时辰,估摸着江家老爷此刻该是仍在前堂办事,便踏着月光走向前堂。
江家三小姐所居的梣枔轩离前堂虽不远,但也是要走上一小阵子。江雨城一路上和贴身丫鬟阿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却忽而听得一阵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落了水。江雨城转眸望向离自已不远处的小池塘,只见一件淡紫糙纱衣浮于池面,而离那件纱衣不远处不断冒出了一串又一串的气泡。
“糟糕,有人落水了!”江雨城奔向水池,阿萝本是想跟上去,江雨城却大叫了一声:“阿萝,快去叫人过来帮忙!”江雨城飞奔至池边,看见在那起起伏伏的人影,语气中含了惊慌:“二姐!”
水中的那个生命垂危面色惨白的人正是江家二小姐江语林无疑,江雨城把手上的糕点随手一扔,就要往水里跳,却忽而想起自已根本不会水。
丝巾?不行,抛不了那么远。枯木?这周边只有生机勃勃的树和草。对!树!电光火石之间,江雨城跑到一颗刚刚种下不久却长势极好的树苗前,树苗足够长,且刚种下不久,根系不稳,可以连根拔起。
江雨城二话不说,拔起那棵树就走。池中的江语林动静小了许多,却仍在挣扎,江雨城将树苗的一头抬到肩上,一点一点的将另一头伸向了江语林,江语林到底是机灵的,一把抓住了那根救命的树苗。
不久,家中的丫鬟和一些长工赶来,江雨城命人将二小姐送回房,而那刚刚才幽幽转醒的二小姐却拉住了江雨城的手,可能是被水呛住了喉咙,她声音极沙哑,但仍然坚持开口:“妹妹,姐姐求你,不要,不要将我送回紫林苑。”她眼神极尽哀惋与恐惧,似乎自己的房苑中有洪水猛兽一般。江雨城愣了一阵,便道:“那二姐,你可愿去小妹房中呆上一阵?”江语林虽没说话,却松了原本紧紧抓着江雨城的手,江雨城见状,便对阿萝说:“阿萝,带二小姐去梣枔轩。”
如此一来,江雨城到达前堂时已近亥时。前堂一片漆黑,江雨城知道江老爷是已经回了寝房。她看了看自己一身泥泞的衣裳,又提了提手中的糕点,无奈叹了一口气。
江雨城回到梣枔轩换了一身衣服,江语林已经睡下,她静静的看着江语林的睡颜,眼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萝,陪我去找爹爹。”江雨城换了一身淡紫长裙,敛了敛情绪,抬脚往邵浯殿走去。可前脚刚刚跨过梣枔轩的门槛,便听见了一阵打闹声。江雨城心下疑惑,便循声急步而去,却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女声:“老爷!”而后是一声又一声呼叫老爷的声音,有男人的吼吼声,有女人的厉喊声,江雨城的脑子一空,一片的茫然,脚却不受脑袋的控制,往动乱处走去。
江府后门处,江家老爷晕倒在了江夫人身上,几个长工帮忙扶着他,江夫人眼眶通红的望着一旁被人控制住的江家大小姐江雨繁,全身发抖,显然是气急了。江雨繁情绪激动,一声声的喊着父亲。而门外,站着徐先生,被好几个身强体壮的长工拦截住,不允其进入。
江雨城慌乱的跑到江老爷面前,看着面色铁青的江老爷,急出了眼泪。她走过去拉着江老爷的手臂,哽咽着说着:“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呀,我是城儿啊,你说句话呀,爹爹今天,今天我在外面划了船,你快醒醒,城儿告诉你城儿今天玩了些什么,好不好?”她又转眸看向江夫人:“娘亲,爹爹是怎么了?她最听你的了,你快叫他醒来啊?!”
不知是不是江雨城的呼喊起了做了,江老爷竟然幽幽的醒了过来,江雨城惊喜的喊到:“爹爹,你醒了!”江老爷抬眸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眼中多了一份温柔,但在下一瞬间,他却忽的一震,凭着一股蛮力站了起来,手臂猛然抬起,颤抖着指向江雨繁,鼻孔扩大,由于过重的呼吸,鼻子发出了一阵阵的噗嗤声,他嘴唇抖动得厉害,却发出一声破碎的音节:“……你,这个……逆子……”而后又瘫软的往后倒,呼吸急促。江雨繁面色凄惋,脸上满是泪水,身上的粉色衣裳凌乱,原本服贴的发髻松散了,几缕秀发散在耳边。“快!快去拿药来给爹爹!”江雨城连忙扶过江老爷,江雨繁挣扎着想上前,却被人拉住了。几乎在同时,一个丫鬟上前来将药递上,江夫人抖着手接过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江老爷嘴里。
江老爷服了药,才稍稍平复了呼吸,他望着江雨繁,眼中是愤怒,是痛惜,是怒其不争!他由江夫人扶着站了起来,语气轻得似乎已经绝望,一边转身离去一边说道:“不孝之女江雨繁,罔顾父命,行为有失女德,即日起,禁其于祖堂,望其能反省内心自行悔过,其间任何人不得探视!”
“父亲!”江雨繁哀号了一声,声色嘶哑,想往前冲却不得。江雨城看到自己的大姐如此本想过去问问到底是做了什么,江雨繁却开了口:“城儿,姐姐做了错事,这是姐姐的惩罚,姐姐毫无怨言,可是城儿,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姐姐,好吗?”
江雨城听了这话,眸中带了疑惑与心疼,她走了过去,问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从小陪伴城儿长大,这对不起又从何说起?”江雨繁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被后面两个长工给押住了,江雨城看了,怒火中烧:“住手,此乃江家大小姐,你们怎可对其动粗!”“三小姐,我等奉老爷之命送大小姐去祖堂,还原三小姐体谅!”话音刚落,几个长工便押着江雨繁离开了。
江雨城看向后门,徐先生面色苍白,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江雨城,江雨城默不做声,转身离去,却听见徐先生的声音
“城儿!我求你,帮我照顾好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