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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濮真把人带回合熙宫,让人把图央等人带去了侧殿,自己进了主殿启英殿,趴在桌子上便不想动了。慎喜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她送到嘴边便想就着这个姿势喝上水。

      然而还没等喝上口水,一个小公公急急忙忙便进了殿,“帝姬,孙夫人来了。”

      濮真“嗯”了一声,总算把腰挺直了,灌了几杯水,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就起身往床边走,一边走一边道:“慎喜,我睡一会儿。”

      慎喜去给濮真放下床帐,然后道:“奴才知道。”

      孙夫人被一群小公公小宫女给拦在了院子里,孙夫人抱着手不住冷笑,她身边站着一个女子,正是去浣衣局抓图央的那个。

      慎喜一出屋便看到了孙夫人,微微弯腰笑道:“孙夫人怎么有空来启英殿了?”问完不及孙夫人回答又道:“帝姬看书看累了正在休息,孙夫人有什么想要对帝姬说的可以让奴才代为转达。”

      孙夫人嗤笑一声,道:“慎喜,你说王后都去世了,你这谱怎么还摆这么大呢?浣衣局待的好好的,这奴才样也做得挺好的,现在怎么又非要出来瞎搅和,你这副笑面狐狸样可是越看越让人难受。再说了……”一双眼睛在慎喜身上扫视一通,轻蔑的笑了声,“你一个奴才,你配和我说话。”

      慎喜微眯着眼,悠悠道:“孙夫人若无事,可以走了。”

      孙夫人柳眉一竖,喝道:“大胆,你一个奴才,不行礼还出言不逊,真以为这洛安禁宫还是王后当家呢!!!”

      慎喜手中的拂尘被风扬了又扬,脸部肌肉看着有些僵硬,脸瞬间便冷下来了。他皱着眉要开口,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厉喝:“放肆,我娘亲是你能说的!!!说了不怕脚底生疮口里流脓吗!!!一点口德都不积,难怪长那么丑,难怪先生跟我说相由心生,让我不要为恶,若真长了你这副嘴脸……”

      濮真抱着手,站在门口,说完还撇过头,哼了一声。

      孙夫人手死死揪着衣袖,牙关紧咬,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要把濮真给吃了。

      濮真看着孙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道:“难怪父王都住在勤政殿,看到你,估计食不下咽,半夜睡着了都得做噩梦。”

      孙夫人最后是憋着气走的,她没读过什么书,濮真说的她又没话反驳,待着受辱不如他日找回来。但在濮真这受的气不知是忘了还是不与小孩计较,一次都没有过后算账的时候。

      孙夫人算是这宫里很特别的了,每天一身的火气,逮谁咬谁。这宫里现在除了濮塘就她地位高,平日里要训谁了,谁都不敢回嘴,偏偏每次都被濮真弄得下不来台。瞧着很秀美的一个人,就因为那双时时上挑,显得一副尖酸样的眼睛给毁了,脸上还时时挂着沉怒,是这宫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濮真见孙夫人走了,在檐下站了许久,眼睛微微垂着,靠在柱子上,手指在上面一顿戳,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里,濮真吃完了饭,把图央图葳霜霜三人都叫到了跟前。

      在一众人面前忽然抱怨道:“你们怎么惹上这么个煞星了,骂人和骂街似的泼妇样,心眼针尖大。”

      然后脸色一转,笑眯眯看着霜霜道:“你来启英殿吧,你养的花真好看。”

      按理说,帝姬都发话了,那肯定是感恩戴德的一口答应。霜霜却认真的想了想道:“藏曦苑的花我都去换了好几回了,都被你祸害干净了……”说着顿了下,忽然摆摆手,“好吧好吧,你以后祸害启英殿的花就够了,不要去祸害别处的花了。”

      濮真支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看向图央图葳,“你们呢?”

      图葳闻言先是去瞄了眼图央,膝盖一软直接便跪下了,支支吾吾半晌,又看了眼图央,才咬咬牙似的开口道:“帝姬放我出宫吧……”

      慎喜闻言刚皱起眉,还没说话,濮真便摇摇头,“这个不行。”

      濮真是问过濮塘为什么把图国遗嗣带到宫里来的。当时濮塘在手执笔点沾朱砂,在批阅公文。闻言便笑了然后带着她去了禁宫一角,里面的书堆了满满一屋子。她随手翻开一本是看不懂的文字,濮塘抚着她的头便笑了,然后招过一个人来给她念。

      她抬着书本,一页页翻过去,都是不认识的文字,但许多看着都有些眼熟。

      给她念了书上内容的文官端端正正的给她行了礼,解释道:“帝姬,这是图国文字。”

      濮真当时虽小,却从那小文官的眼中看到了火焰,星星之火带着燎原之势。一身玄衣上白浪翻涌碧波万顷之势,袖口处白云朵朵,两只袖子里藏着书里飘来的清风。

      通身都是书卷气。

      濮真被那种感觉一击击中心底,竟也有种说不出的亢奋和满足。

      那时她就知道,这些书籍都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要把图国的公子帝姬扣在宫里。

      图国经史典籍在各国间那是最著名的,特别图国的水利农业和财富那是各国间垂涎欲滴的。特别是水利,图国可以把低处的水引往高处灌溉田地,对于濮国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当初濮塘去和其它两国密谋时,两国一口答应。

      只是不同的是,濮国和楚国选择了经史典籍,而周国只顾眼前富贵,选择了金银珠宝。

      虽然得到了这些书籍,但各国间文字有差异,因此,把图国的公子和帝姬押到濮国和楚国后宫,以此来胁迫那些死忠的图国旧臣为两国翻译成濮国和楚国的文字。

      所以,图国的公子帝姬是放不得的。

      濮真道:“你们来启英殿吧,别回浣衣局了。”

      图央抬头看了眼濮真便低下了头,沉默半晌点点头,“可以把图源也带到启英殿吗?”

      濮真点点头,又问道:“你呢?图葳?是图葳吧?”

      图葳看了看图央,又垂头看地,半晌才道:“不了,我想去膳房。”

      濮真犹豫了会儿,回头看了眼慎喜,慎喜对着她点点头,于是濮真一拍桌子,“好吧。”

      图葳忽然出声道:“帝姬!请帝姬赐名。”

      濮真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在桌子上挠个不停。慎喜伸手把她的右手给摁住了,濮真泄气的趴在桌子上,“你想要什么名字?”

      图葳低着头,轻声道:“吉利就好。”

      濮真点点头,沉吟了半晌,憋不出来。忽然袝掌道:“昨日听先生念了两句诗,觉得挺好的,丈人庭中无好花,更无凡木争春华。无这个字他念了两遍,应是极好的。吉祥的话莫过于安,便叫安无如何?”

      图葳都没看过几页书,也分不出来吉不吉利,多年后,濮真叫着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有些自责。

      微垂着头的图央微微动了动,眉头一跳,却没说话。

      安排完了事儿,濮真便踱进一间点着通明烛火的屋子。窗户上她的影子隐隐约约浮现,是挺直着腰的端正样。

      写了两个字,忽然道:“图葳怎么了?虽然未留心过,但看她不像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她遇到什么事儿了?”

      虽然濮国和图国文化习俗不大相同,但赐名这种事,历来都是大事。像濮真的名字就是星象师算了又算都没算出来的,最后濮塘给定了个“真”。像图葳这种情况,一旦濮真赐名,那就是以后的身家性命都交到濮真手里了,也就是世世代代为濮真的奴婢。

      濮真虽小,但恰好知道这个事。

      慎喜躬身立在濮真身后,闻言回答道:“奴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又是亡国帝姬,怕是比其他人更容易招致祸端,估计是受不了了,屈从也在所难免。”

      濮真咂摸了会儿,道:“奴才都这样过来的?你也是吗?”

      慎喜笑了笑,只淡淡道:“都过去了。”

      濮真顿了会儿,又沉默低下头,手里执着笔,认真的写着。

      二更时,濮真放下书,揉了揉脖子。慎喜把拂尘塞到腰里,力道恰当的替濮真捏起脖子,濮真眼睛一眯一眯的,看着像是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忽然想起来件事,眼睛一睁,“今儿那个谁?图葳说孙有福是以她哥哥把孙夫人的衣服洗破了抓走的,浣衣局不都是宫女洗衣服?我都没见过哪个小公公洗衣服的。”

      慎喜道:“八成是孙夫人联合孙有福陷害他们仨呢。”

      濮真点点头,“你说这人的心眼怎么会这么小呢?和小孩子计较也不嫌丢人。”

      慎喜笑了笑,“人生百态,不可能人人都一样。而且,不能什么事情都用小孩子来推卸责任。当然不是说他们仨,只是有的事不能用年龄来评判对错。”

      濮真想了想点点头,“也是,上个月出宫就差点出事了,明明大家都是小孩子,为什么他们能狠下心骗我呢?我还把身上的银两全给了他们。”

      慎喜的手便停了,迟疑的把手放在濮真头上,濮真没什么反应,慎喜便抚了抚她的头顶,忽然笑了。“帝姬善良是对的,但是不能过于相信别人。”

      濮真点点头。

      慎喜看着濮真昏昏欲睡的样子,手下慢慢放轻了,“过几天帝姬要去京郊大营,要带人去吗?”

      “带人?”濮真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眼睫毛上沾上了点点泪花,“带谁?段玉棠?”

      “那奴才给帝姬准备好必备的东西。”慎喜不由放低声音,似是不忍吵到濮真。

      濮真闭着眼睛点着头,头点下去却没抬起来,反而慢慢的一歪,朝一边倒去,一只手垫在她脑袋下面,及时接住了她的脑袋。

      当慎喜背着濮真从书房出来时,图央在侧殿窗户边遥遥望去,有些莫名的古怪。这慎喜对濮真……有的不只是奴才的谦卑,似乎还有些亲近?

      几天后到了濮真去京郊大营的日子,她换上精致的骑装,左侧下身子扭头使劲看,右侧下身子再扭头使劲看,看得出来很喜欢这身骑装。

      她欢欢喜喜的在出宫的路上又蹦又跳,途中还想对身旁的花花草草下手,霜霜双手托着个木匣子幽幽的叹了口气,濮真伸到一半的手便收回来了。显然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以及那一院子光秃秃的花枝。

      启英殿有一棵紫罗兰,攀在回廊上,一串串自廊上垂下来,风一过,那便是满廊的紫铃铛,本该花期正好,她一看到便把垂下来的摘了个精光。后来玩腻了全丢到池塘里,喂鱼。霜霜看到时,那一脸的扭曲,濮真至今难忘。

      濮真拍拍手,“不摘了不摘了,鱼喂傻了回廊空了合熙宫变丑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濮真回头想去看霜霜的神色,转了一半忽然停了,步子也猛地停了。

      慎喜敏锐的察觉到什么,顺着濮真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个小太监,在修剪树枝。

      濮真抱着手看了半晌,那人若有所感看了过来,一眼看到濮真似乎是愣了,竟站在原地也不行礼。

      濮真倏然抬手一指,大喊道:“就是他,这个兔崽子!!!慎喜快抓住他。”

      慎喜闻言便朝那小太监跑了过去,本以为很好抓的,谁想到那人手上的家伙一扔,撒开脚丫子便跑了。濮真把禁军都给招来了,搜了一个时辰把禁宫翻了个遍也没翻到。

      濮真一脚踢在树上,树微微晃了晃,濮真更加气急败坏,“这个小兔崽子,抓到他我非揍他不可。”

      慎喜垂眸一想,道:“他就是想拐帝姬的人贩子?”

      濮真鼓着气,泄愤的又踢了树几脚,“就是他,怎么跑宫里来了?宫外的小孩拐完了还是特意跑宫里来拐我了?”

      濮真郁郁寡欢的去了京郊大营的北大营,她和段玉棠在宫门口汇合后,对着段玉棠说了一遍刚刚的事,然后俩人在马车里一边诅咒一边骂那人,持续了一路。

      下了马车,濮真明显开心了许多,一路小跑直奔向北大营,看到门口栓的那匹皮毛红亮的马还伸手摸了摸。

      濮真这次来纯粹就是玩的。

      北大营的将士正在训练,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在马儿疾驰时,挽弓射箭,一阵破风的声音和着马蹄的声音响起,不过转瞬间箭羽便稳稳的钉在靶心,箭羽尾巴处还在微微摇晃。周围一片叫好声,情绪高涨的士卒在马上高举双臂,向四周挥了挥。

      濮真瞪大眼,嘴里不住的念叨道:“好厉害好厉害。”扭头便偷偷跟慎喜道:“我也想射箭。”

      一张弓出现在她眼前,她回头看去,便看到段玉棠一只手拿着张弓,另一只手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看着倒挺像弓的。

      濮真欣喜接过,搭上只箭,也想把弓拉得满圆。结果拉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拉不开。

      段玉棠嗤笑一声,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射中靶心。”

      濮真把弓丢段玉棠怀里,“你能拉得开?!”

      段玉棠一扬下巴,搭上只箭,都没拉弦,反而瞄准之后右手动了动箭便出去了,正中靶心。

      “这是弩,怎么样,厉害吧!”段玉棠把弩甩到肩上,扛着弩,朝濮真笑了笑。

      濮真瞠目结舌的看着段玉棠。

      濮真和段玉棠看了会儿,便坐到一边喝茶吃东西。

      濮真和段玉棠分别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惬意的吹着凉风,远距离欣赏将士操练。

      段玉棠一拧眉,忽然问道:“你不是挺同情那些小宫女小太监的吗?你还说过他们过得也不易,何必为难他们。怎的这次生这么大的气?”

      濮真手上拿着块正绢布,膝上放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剑,一看就是开过刃见过血的。濮真闻言便怒道:“还不是上次你带我去天台回去的时候不等我,害我迷路了差点被骗了。”

      平静了会儿,又低声道:“不易又如何?生活艰难又如何?满嘴谎言,口腹蜜剑,好心当成驴肝肺。”

      过了会儿又叹道:“ 还是这儿让人舒坦,宫里的那些女人就是脑子有病,见天的找事儿。烦死了。”

      段玉棠端着个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拨开茶叶,偶尔轻轻吹一吹,垂着眸,含着笑,半晌轻道:“要不,我为你当将军去,天子坐明堂,将军守边疆。否则,在这潭浑水里待久了,哪天你或许也不待见我了。”

      濮真则乜斜他一眼,“现在就挺不待见你的。不过你若真去给我守边疆,我便把这把剑送你,当着万千濮国子民的面。”濮真执剑剑尖对着段玉棠,轻轻挑眉。然后把剑竖起,朝段玉棠晃了晃。

      明明就是玩笑话,段玉棠都是随口说的,自己都未必当真,可谁能想到世事难料呢。

      濮真擦着剑,望着策马的将士,无不艳羡道:“我也想骑马。”

      段玉棠道:“那还不简单,司马监马厩里的小马驹随便去挑。”

      濮真靠在椅子里,忽然道:“日后有人专门给我养马便好了。”

      “只给你一人养马?”段玉棠问道。见濮真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要如何?”

      濮真沉吟了会儿,语出惊人道:“当以身相许。”

      段玉棠闻言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许久才道了一句,“那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你莫非还准备个个嫁不成?”

      濮真眯着眼笑了笑,道:“那自然是我钟意的才行。否则不钟意,哪怕有十万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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