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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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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会。”高隐云有点无奈。
我有些为自己的迟钝懊恼:“那你怎么不早说?”
“大家伙儿都来,我也不好不来,扫大家的兴致。不过……”高隐云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我真的不怎么想滑。”
这家伙仅仅是那样看了我一会儿,本姑娘却一颗心都快从嘴里飞出来了。我一反手把那颗没出息的小心肝儿摁回腔子里的原位,热情洋溢地扑过去道:“很简单的,我教你啊!”我说着干脆穿着笨重的冰刀鞋上了岸,拖着他的手臂径直往冰面上走,“走嘛走嘛……”
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他。
“好好好,”高隐云拗不过我,“不过……”
“不过什么?”我陡然回头。
“大姐,你总得让我先穿鞋吧?”
我登时低头一瞅,发现高隐云赫然穿着一双运动鞋站在冰面上,不好意思地撒手挠了挠头:“你先去穿,你先去。”
高隐云无语看了我一眼,回头磨磨蹭蹭地把鞋子穿好了,又挺直了腰板跌跌撞撞走了过来。他一上冰就晃来晃去,似乎要摔倒,我看得抓心挠肝生怕他有个万一忙不迭滑过去,两手撑着他的腰活生生稳住了他。这个家伙本来就特别高,穿上成人冰鞋之后一米九都不止,在我面前一杵简直好比一座珠穆朗玛,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我陆小绾儿这样的小小个儿,支撑得那叫一个艰难呐,说话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大哥,您调整重心,别跟冰面较劲儿啊!它没得罪您!”
“我稳不住啊!”向来镇定的高隐云声音有些慌。
身边有男有女的看官们抱着手直乐——
“哟,抱上了!”
“还抱得挺紧啊!”
“你们这是难舍难分呐?!”
“都给我闭嘴!!”我气得回身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震住了那帮王八蛋,这才对高隐云说了句你先别动,然后刺溜一下转了个身。我往后勾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搭,吩咐道,“你手搭着我的肩膀,把我当拐杖就成了。”
“嗯。”高隐云轻轻应了声。
平心而论,其实这种被高隐云依赖需要的感觉甚是新鲜,而且新鲜之余,还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而且和他这样相依相偎,我真的按捺不住的开心,一点儿刚才的不耐烦都没有了。好在不过换了一个方向,我和他却在冰面上从一步一挪,进步到了能小小滑行上那么一段,高同学也似乎总算找着点滑冰的乐趣所在。
“其实找准重心之后,也没多难嘛。”高隐云难得逞强了一句。
“是嘛?”我仰头斜了他一眼。
“当然。”高隐云答得从容不迫。
“嘿!我这小暴脾气!”我“刺溜”一下滑出半丈远,看着离了我之后高隐云七扭八倒艰难支持的样子,叉腰仰天大笑三声,“现在呢?”
“陆绾你回来!”高隐云咬牙切齿道,往前拗着腰,脸都涨红了。
“看你还敢说大话。”
高隐云风轻云淡惯了,这时候那死撑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玩。我欢天喜地的摆腿往回滑。不成想这时候从斜刺里忽然窜出来一个拧来拧去的混蛋,猛地撞了我腰上一下,陡然给我一个力,我被迫加速停都停不下来地往高隐云身边一个方向擦肩而过,直直向着湖心而去。高隐云人品忒好了些,见我失控,丫一个站都站不稳的新手,第一反应竟然是张开手拉我。
我见鬼似的瞪大了眼,顿时悲愤欲绝嚎了一句:“这他妈是在冰上啊!”
于是不出本姑娘所料,高隐云就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像两个连体冰球那样,滑出了少说有二十米远,然后重心不稳地栽重重倒在了湖中央的冰面上。在摔下去的过程中,我清晰的感受到,这位好哥哥用了一下拧腰转身的力,主动充当了下边那个称重的肉垫。
“怎么样,你没事吧?”高隐云急切地问我。
本姑娘却来不及为他的舍己为人而感动,更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听到了一阵儿持续的可怕异响,一阵儿对于我们东北人而言无异于死神的脚步声——那是冰面开裂的声音。
“冰好像裂了。”
脸色发白地说完这句话的刹那,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旁边我和高隐云正趴着的那一片泛白的透明冰面上。高隐云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看着那一条条迅速开裂又交织的冰隙,也登时面色铁青起来。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寒风呼啸过境,一时间竟绞碎了我与他的语言能力。
正相对无言之间,却听近处有人大喊一声:“救命啊!”
我慌乱间一时被震得耳根发麻,和高隐云一起齐齐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在我与他所处的地方的右侧大约两米的地方,有一个人正手扶在冰面上,下半身却陷在裂开的冰窟窿里——那人正是害我们落得如此田地那位仁兄!见我们注意到他,他惊慌地大喊着:“救命啊!救救我!求求你们拉一把我!”
这人面色惨白地一边儿冲我们喊,还一边儿努力往上攀爬,可他的每一次鲁莽的动作,都只会让周身薄脆可口的冰面不堪重负地再坍塌一次!我与高隐云与他离得实在太近,身下那些正在争先恐后裂开的冰隙,也无一不是这位大哥的杰作!
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他妈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还能有比此时此刻更糟糕的状况吗?!
“大哥!你先别挣扎!”我欲哭无泪,高声大喊道,“不然冰面坍塌得更严重,你就彻底掉下去了!”我生怕刺激到这人,没敢说出口另一句自私之语,这哥们儿把冰面弄塌了掉下去纯属自作自受,可离他不远的高隐云和我也掉下去那可就冤死了!尤其高隐云,他是被我私心硬拉上来!要是有个万一好歹!不行,我绝对不能允许他有个万一好歹!
呼出一团团缭乱的白雾,我胡思乱想着,忽然高隐云伸手过来,解我脖子上的围巾。
“你干什么?!”
我本能地一慌,却发现高隐云目光中有种竭力镇定下来的成分。
他在我耳边低语:“得稳住他!”
那一刹那,我竟然立刻领会了高隐云的意图,帮着他三下两下解了我的白色长围巾之后,我立马转头朝立在冻结稳固的冰面上,正探着头着急往这边看的人们大喊:“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妹妹弟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麻烦诸位把围巾衣服打成死结做成绳子,都给我们扔过来,我们把人先拉上来!”
“诶!好勒!”
“这个主意好啊!”
“行,姑娘,你们别慌!我们这就来!”
高隐云把那一根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围巾扔给那个青年,让他获得心灵上的安宁之后,保证不再胡乱挣扎引发再次冰面坍塌之后,又立马回身大喊:“一定要结实,用力打成死结!断开了人就死了!”
“放心!”
“保证结结实实的!”
那边老少爷们儿吆五喝六地应着。
“人就死了,”纵然是这紧要关头,我还是忍不住轻笑,“您能再危言耸听一点吗?”
“不危言耸听一点不行。”
不知怎么,高隐云低头对着我轻轻说话的样子,我竟然察觉到一丝温柔?是我想太多吗?我有点花痴地瞎想了一会儿,回过神儿后不自在地别过脸:“要不我试试从你身上下去,那怎么说来着?增大受力面积。”
“好,你慢点。”高隐云声音很紧绷。
我和高隐云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之后,就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挪。可惜还没爬几米,就听那边冰窟窿里的那位活祖宗发出了一声极其骇人听闻的惨叫:“不行!大哥大姐!你们别动,我这边又在裂了!”
我登时寒毛倒竖,一动不动,心里却都快恨出血来了——
明明是这王八蛋把我们拖下水的,他这小子乱动冰面开裂无所谓,我们想法子自救却不行,大爷的什么世道啊这是?!
“大爷的,这是逼我们吴越同舟啊!”
我正暗戳戳的骂骂咧咧个没完,却听高隐云在我头顶咬牙轻轻骂了这么一句。
吴越同舟是指有仇的吴人和越人在危难之际临时停战合作,引申之意由此可想,当年中日停战的时候,最熟悉邻国的小日本鬼子就是用的这个词做的外交辞令,表达他们不是多么愿意和我们中国停战的。啧啧啧,学神就是学神,这时候用典还这样贴切。不过,重点在于前一句。我愕然地看向他:“你也会说脏话?”
“我也是人啊。”高隐云额头似有黑线。
“也对哦。”
我点了点头,脸却忽然飞快地涨红了大半。
因为我终于意识到下巴靠在高隐云的胸口,和他说话的这个动作多引人遐思,于是连忙侧过脸,却又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跳声——我这个位置,似乎怎么做都是暧昧,我无措了一会儿,也烦了,豪气顿生,心说怕你啊,色厉内荏地把头往他胸口重重一放。过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周身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他的呼吸,我的呼吸,还有呼出的白雾丝丝缕缕无声扭打在一起。不行,这场景太叫人意乱情迷。我恍惚地嘀咕起来,“怎么还没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