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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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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话,叫做恨的反义词就是爱。
本姑娘从来都觉得这话既恶俗又无理,这次世界杯却让我与这句老话主动握手言和——尤其德国奋力赢了瑞典之后,却惨败给韩国那天,我一个阿根廷球迷气得简直要升天!这他妈是德国队啊!这是和阿根廷相爱相杀多年的德国队啊!他奶奶的怎么能败给以脏以犯规闻名于世的韩国足球呢?!
简直是对民族感情的伤害啊!
一比零我尚且可以接受,可看到比赛最后关头,那个被广大球迷戏称为“门锋”的德国门将诺伊尔孤注一掷抛下球门冲到中场,参与到踢球之中,却被韩国趁虚而入,朝着空空的大门射入最后一记球,将局面改成二比零的时候!看着诺伊尔戴着手套一低头的那个神情,我简直想要冲上去抱抱这个老对手了!
高隐云更是眉头皱得死紧。
“姐姐诶!”冯熹看我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无语地捏着我的脸,“德国队赢了你不开心,德国队输了你也不开心,你到底要闹那样啊!”
何擎感慨说:“女孩儿的心思真复杂。”
李子骥也在旁边心有戚戚地点头。
“我我我!”我懊恼地狂磕食堂桌子,“德国怎么能输给韩国呢!韩国怎么能赢德国呢!德国队怎么能!?”
冯熹及时打断我:“好啦好啦,不就看个球吗!”
“你不懂!”我悲愤欲绝。
“好好好,我还是不懂。”冯熹揪着我的脖子,费力地把我从桌上扯起来,“但你丫也别自残啊!桌上全是油脏不脏啊!”
“陆小碗儿这个现象,可以用一句话来解释。”舒曼丽忽然慢悠悠道。
“什么话?”谢颖好奇地问她。
舒曼丽故意用中指一推眼镜,微微笑了起来:“加菲说,只有我才可以欺负欧迪。”
这一句无比形象的比喻,弄得对韩足没什么好感都挺沉重的大伙儿登时破功,哈哈大笑起来。我病怏怏地靠在冯熹肩上,转脸却发现高隐云正看着我,刚才还紧皱的眉头竟然松动了好些,嘴角甚至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眨了眨眼,用力看去,高隐云已然别过了脸去。
大概是错觉吧?
然而这还不算完,在阿根廷国家队历年来的死敌德国队最终没能逃脱卫冕冠军魔咒,八十年来首次小组赛就爆冷出局的仅仅三天之后,挣扎出线的阿根廷,却最终败于新生力量熊熊崛起的法国黑人队。
那一刹那,我与全世界的球迷明白,已经三十一岁的梅西,大概再也无法为他的国家捧起那一座大力神杯了!
多么沮丧的现实!
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安慰过我爹之后,从食堂出来,披着冷清的月光,在足球场一坐就是大半夜。那种感受太失落,一个和我素昧平生的阿根廷人,一个被戏称为“没戏”的球星,却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造物弄人。
然而四个小时后,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之前,推送消息告诉我梅西此生最大的对手——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也是就是总裁C罗所率领的葡萄牙国家队,也止步于十六强!两个年过三十,大概是踢不了几场球赛的绝代双骄,这个时代最为闪耀的两位球星,就这样前后脚退出了世界杯的舞台。
我无比沮丧,重重往草坪上一倒。
世界杯,世界杯!狂欢之后,就是大悲!简直叫我,欲哭无泪!
不一会儿,却听到一阵儿脚步声窸窣。
因为躺在地上能感受到震动传声的缘故,我听得十分真切,却懒得去看个究竟。身边却忽然一重,那人在我边儿上坐了下去。我不得已转过脸去,才看清了那是高隐云,于是诧异道:“你来做什么?”
“你的室友说你没回去,打你电话又不通,就问我看见了你没有。”高隐云把电话递给我。
“对不起,手机没电了。”我忙不迭接过,和舒曼丽报了平安。
“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在这儿,通讯工具也没电了,”高隐云拿回手机,语调十分不悦,“不觉得危险吗?”
“学校里危什么险?”我呆呆望着漆黑天空中一痕淡淡月牙。
安静了半晌,高隐云低头看着我说:“过会儿就天亮了,回宿舍吧,我送你。”
“回去也睡不着,我有点难过,”破晓之前十分黑暗,我望着他偏过来的模糊轮廓,轻轻摇头,“还是在这儿发会儿呆吧。”
高隐云没多说什么。
又静了一会儿,我忽然说:“你手机还有电吗?”
高隐云看了我一下,没多说什么,便把手机递给了我,然后他也将手垫在脑后,在我边儿上那片软和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我诧异地握着那只手机,偏头看了会儿他的脸庞,忍不住觉得幸福到有些酸胀起来——多么有趣,这个阿根廷粉丝举世同悲的夜晚,却是他这个德国球迷陪我度过的。黎明之前天色越发的黑暗,浅黄色的月牙也越来越淡,操场边上的青草被露珠压弯了腰,我心里有种柔软又坚硬的情绪在无声汹涌。
于是我登录自己的账号,放起了那一首平时最舍不得听的德彪西的《月光》。
宁姑娘虽然是个乐盲,但她一直坚信,音乐是可以穿透时空凝聚记忆的。因此有些极其挚爱的音乐,她平时是从来不听的,宁姑娘说每听一次音乐,就是把自己的那一段人生融入进曲子里,所以我们要学会珍惜那些乐曲,不能随时随地就连吃饭睡觉都听个没完,这样是对旋律变相的扼杀。她平生最恨台湾的就是垃圾车,他们用《少女的祈祷》做提示音乐,让每每听到这段的台湾人只能想到恶臭漆黑的一车垃圾。
而现在,我决定把高隐云融进这一曲《月光》里。
不管今后如何,让我每一次听这首歌,都想起他吧。
就这样,时间晃晃悠悠地溜过去,带着对梅西的惋惜,我们结束了大一的课程。
那一届世界杯,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很深的刻痕,以至于暑假迅速掠过去一半,报道军训的时候,我都有点回不过魂儿来。京大有个在外人看来颇为奇葩的规定,就是将军训定在升上大二之前的暑假。
不过我个人觉得,与其说我们学校军训日期奇葩,不如说我们学校考虑太周到,毕竟新生军训的话班级建制不完备,需要临时组织管理干部,却又不能确保管理能力。哪里像我们现在这样,班委一应俱全,而且分工明确,开展活动迅速又有力。
京大的军训承办单位地址在怀柔。军训第一天主要任务是领装备,外头烈日炎炎的,我穿上那身虽说是最小号,却仍旧肥了一圈的军装,尤其把腰带一勒之后,坐在床边就禁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了:“为什么?大热的天明明穿个T恤训练也可以?为什么非要裹成粽子?”
“我哪儿知道?方便摸金校尉来抓?”当惯了干部的谢颖正好分到是我们寝室,自然而然被选举为寝室长,她向来是个乐天派。
“喂喂!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同寝的王娴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道,“明明该是那些盗墓则对我们望风而逃好吗?”
“也对啊。”谢颖好脾气道。
“可是裹成粽子虽然热了点,不过我觉得我好帅啊……”冯熹有腰有腿儿,穿上之后那叫一个飒,对着挂在刮大白的墙上一方不过二十厘米的镜子辗转腾挪地照,恨不能把全身都照到。
“臭美,不过,你穿着确实挺帅的……”我无限心酸道。
“嘿嘿,你也不差嘛。”冯熹违心地夸了一句。
“得了吧,我有那个自知之明。”我继续无限心酸。
正说着话,舒曼丽从英姿飒爽地厕所里出来了,快速换上了军装。我举头一看这个四眼儿都这么好看,登时悲从中来以头磕床板:“天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舒曼丽好笑地看过来:“小绾儿同志这样琼瑶主角附体,究竟为哪般啊?”
“我为什么这么矮,为什么!”我瓮声瓮气道,“连衣服都不合身!”
舒曼丽好笑道:“你先起来,让我看看。”
我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裤脚当即落了地,皱皱巴巴的包住军用胶鞋,于是我只好颇感屈辱地弯下身去挽裤脚。
“确实太大了,”谢颖点评道,“怕是走路都不方便,别说训练什么的了。”
“对啊!”我走了两步,又开始悲愤地着手挽袖子,“袖子也长了好多。”
舒曼丽沉吟片刻,说,“要不我去找教官说说,找点针线给你改衣服?”
我眼睛骤然一亮:“对啊,你可是缝纫小能手啊!”舒曼丽在寝室有一台小型电子缝纫机,凭借那个东西做了无数手工,真说起来,我们寝室就冯熹一个手工废物,不过这个废物化妆水准却颇受称赞。
“那个,”冯熹臭不要脸地凑过脸来,“要不也帮我改改腰身儿?”
舒大裁缝领着我去了一趟对面的教官休息室。教官们大都在食堂聚餐,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正在干着聚众赌博的勾当。其中一个正好是主教官,他是个人高马大的山东汉子。是的,就是那个盛产身高要求一八八到一九二之间的国旗护卫队的可怕山东。听完舒曼丽的解释,再一看我这副矮冬瓜怂样儿,主教官也乐了,让我们先坐一会儿,让另一个单眼皮教官去翻我们要用的针线去了。
主教官又非常和蔼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瓜,切开之后分给我们吃。我被热得不成人样儿,“嗷”的一声扑过去狂啃,吃到后头都不想迈步走了。主教官看我这样,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我家闺女也像你这么活泼。”
“那敢情好。”我眼巴巴儿地望着他,心说那您就再给我一块儿瓜呗,然后手里就真的又被塞了一块瓜。
“教官,您闺女多大?”舒曼丽斯斯文文地抬起头。
“四岁。”主教官黑脸笑出一口白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