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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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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不爱凑热闹,尤其被我一不留神儿弄出名之后,除了上课,简直各种深居简出的高大校草竟然会每天按时按点出现在一所食堂之中,而且一呆就是少说俩钟头,这是何等福利啊!
世界杯的癫狂短暂地从我身上褪去,我咬牙切齿地偏头瞪他。
可能本姑娘目光剐得太激烈,高隐云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他的视线撞进我包罗万象的眼底,又带上几丝疑惑——怎么了?
你这个该死的万人迷!我忿忿心说。
只可惜心有灵犀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种痴心妄想,高隐云仍然一脸迷惑。屏幕广告结束,球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来,我狠狠别过头,瞬间将烦恼抛到脑后,双手合十望着人潮涌动的绿茵场上国旗展开。不过真希望有一天五星红旗能盛放在球场上。
“怎么?”舒曼丽发现了我状态显然和前两天不一样,“有你支持的球队?”
“嗯!”我用力点头,“我是巴萨铁粉!”
“铁粉?”何擎坐在我旁边诧异。
“嗯!”我再用力点头,“我从小就被我爸带着梅西!”
“从小?有多小?”仍然迷惑的高隐云忽然插话道。
“额?大概五六岁吧,”我仰脸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爸生意忙,也不常回家,回了家每逢球赛必看,我就想跟他呆着,在旁边慢慢也就学会了看球……”说到后来,我也没来由为自己为我家宁姑娘而心酸。
正说着闲话,球星牵球童入场。
这一季可能是梅西C罗双子星最后一次同场竞技,因此我看得那叫一个认真。结果那天,阿根廷控球率七十多,冰岛控球率才接近三十,两只国家队却硬生生1:1踢平了!踢平了!我看着不在状态的梅西,心里简直七上八下。
电视内外都在那边分析,越分析我越觉得来气,险些把啤酒瓶都捏爆了。
“诶诶,小陆同志!”冯熹见势不对,连忙叫停,“慎做足球流氓啊!”她这几天足球没看进去,球界的八卦倒是了解不少。
我气呼呼把啤酒瓶一放,开始像兔斯基那样抱头狂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怎么了?至于嘛!”冯熹拽着我的脖子。
“让她嚎吧。”舒曼丽到底看球也投入了几分感情,比较能感同身受,“不嚎我们夜里别想睡。”
“妈呀,”何大班长在旁边感慨说,“我原本还不相信你是球迷,这下可算信了!”
其实我看球这么久,也不是不知道,平均年龄三十的阿根廷国家队创造奇迹的可能性非常薄弱,毕竟他们的后卫线是如此的难以言表。可我就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希望这个即使患上了可怕的侏儒症却依旧傲视球场,今年已经年满三十一岁的梅西,能在退役之前获得一个世界杯冠军,能让我们光明正大的叫梅老板一声球王,而不是什么“无冕之王”之类的屁话。
我不要遗憾,我要圆满。
况且替国家队获得冠军,这是梅西小时候采访里就说过的话,我也是有从小就立下心愿的人,知道那种渴望有多么深入骨髓,假如就此落空,甚至有生之年再不能实现……
真的太残忍了!
因为阿根廷首战失利,我于是颇有点报复社会的意思。第二天,看德国对墨西哥的球赛的时候,对本来就有偏见的德国足球队横挑鼻子竖挑眼。别的姑娘们毫无疑问都站德国男模队,却嘴硬的说自己对日耳曼战车是始于颜值、忠于才华、终于……
“终于疯了?”眼见冯熹一个伪球迷措辞艰难,我当即毒舌地补了一句。
看热闹的大伙儿顿时拍案叫好:“对对对,终于疯了!”
“哎,你至于吗?”谢颖见不得我这样。
我于是一击致命道:“万一意大利男模队也入选了,你们选谁?”
冯熹心虚得不说话了,边儿上一圈的考古系姑娘也纷纷沉思起来,就连谢大委员不免陷入了挣扎之中。
“你们这些人啊,看颜值就看颜值,还非要标榜自己陷于才华……”
自始至终,我和我爹都不怎么喜欢德国队的无锋战术。用白岩松的话来讲,他们的优点是沉稳,缺点是太沉稳了。我们热衷那种把足球当做享受的踢法,更喜欢那些热情饱胀的高光时刻,因此虽然知道不可能,我却有点寄希望于墨西哥爆冷门。
毕竟……我满脸奸相地想,德国第二场通常都踢不好啊!
“我不这样认为。”
谁料想这些话却惹到了一位仁兄。一位这些天只负责安静看球,没有太多喜悲的仁兄,而且他的名字叫做——高隐云!
天呐!他竟然喜欢德国队!
那个连续三届把阿根廷送出世界杯的德国!
这位大哥是非要克我还是怎么着啊!
“实力对比太过悬殊。”高隐云一点儿也不顾我的怒目而视,出言反驳得有理有据,显然是私底下做过功课的,“上一届世界杯最后捧起大力神杯的德国队队,和一个1986年打出最好成绩,却不过八强的墨西哥队,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太大悬念。而且你看他们的身高差距,德国平均身高一米九,墨西哥好像连一米八都没有吧?”
“就是!”娘子军伪球迷一看高大校草加盟,士气果然高涨。
“就是什么就是!足球讲究的是技巧!讲究的是盘带!身高从来不是什么决定性因素!”
喜欢归喜欢!球队不可辱!
得知高隐云同学的挚爱是德国队之后,我整个人都处于那种愤怒之中,那种感觉简直和狗血偶像剧里面男主角得知心爱的人是杀父仇人的女儿没两样,简直讨厌死了他那种居高临下:“马拉多纳多高?内马尔多高?梅西有多高!没过一米八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是踢球全靠身体对抗,你们还不如去看看拳击比赛!看什么世界杯啊!再说了,就算你们去看拳击,也得想想拳王泰森又有多高!”
“你确定你支持墨西哥?”高隐云目光森然。
“我确定!”我死撑到底,忽然又得意一笑,“同学,世界杯卫冕魔咒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陆小绾儿。”高隐云危险地压低了声音。
“卫冕魔咒那是什么?”谢颖诧异道。
李子骥别过脸小声和女孩儿们解释:“就是最近这些年基本上每一届世界杯的冠军,都会在来年的世界杯比赛中失利。”
“失利?何必说得这么委婉?”我狠招仇恨值,“根本就是小组赛就出局。”
高隐云不善地盯着我说:“德国似乎快八十年没有小组赛出过局了。”
“是嘛?”我招人恨地哼了两声。
“好。”高隐云忽然长身而起,他走到我身前,低头看着我道,“既然这样,敢不敢赌一场?!”终究是个血性男儿,而足球却被誉为和平年代的战争,从容镇定如高隐云,这一刻也不免被激起了斗志。
“要开赌啊?”杨白顿时来了兴趣,“好啊好啊,我加入一个!”
“杨白,你滚一边儿去!”我心一横也学他拍案而起,只可惜身高不够,到底低了一大头,踮着脚也像个小矮人,平白惹大伙儿发笑,我连忙爬到凳子上,居高临下地恶狠狠盯着他道,“这是我和高隐云之间的战斗!”
高隐云仰脸忽然笑了一下。
“赌注是什么?”冯熹凑热闹问。
“咱们刚才不是说结束之后要去吃烧烤嘛,”我险些被他电到,全靠意志力强撑下来,“哪就赌今晚的餐费!”
“赢的付?”高隐云抬起脸来目光微闪。“还是输的付?”
我咬牙挤出字眼:“输的付。”
“墨西哥输了你付,”高隐云半点儿不落入陷阱,“不是德国输了我付,是吧?”
“你!”我气得直跺脚,“对!是!你这个奸商!”
“老奸巨猾啊。”舒曼丽忍不住笑着嘀咕了一声,冯熹歪倒在她肩上,娘子军众也纷纷应声乐起来。
高隐云终于把我逼到末路,迤迤然落座。
我也从食堂大伙儿炯炯目光中矮下身去,在他身边坐下,转头就能看到他笑得一派从容。天生聪明的人大都这样,过分自信,又过分相信自己的判断。何况天之骄子如高隐云,身上更是一直有一股隐隐的智力上的优越感。说句真心话,我喜欢他这么久了,却从未如此讨厌他这份志在必得过!
结果那天,我他娘人品爆发了!
墨西哥用精细的绣花针腿法在禁区穿插,中场各种长传,德国队凝滞不前,回防不及时,被洛萨诺一脚射破球门!最后姑娘们才见面两天的共享老公——罗伊斯上场,也没能挽救局面!墨西哥竟然1:0,活生生赢了德国!
妈的,德国可是上一届世界杯冠军啊!
“啊啊啊啊!我赢了!我赢了!”
因为有和高隐云的赌注迫在眉睫的威胁着,本姑娘这场比赛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就算墨西哥暂时领先也不敢得意忘形,生怕德国一个不留神儿来一次逆风翻盘。等到球赛结束哨音响起,胜负已定的瞬间,我从烫乎乎的座位上一蹦三尺高,然后无法控制的发疯地一般绕着食堂长桌周圈跑:“墨西哥赢啦!墨西哥赢啦!”
因为太过狂欢,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
我兴奋得脸颊发烫,太阳穴汩汩跳动,陡然在高隐云面前一刹脚步。
我扑过去,一把攥住尚未从打击中回过神儿来的高隐云的衣服喊起来:“高隐云!我赢啦!我赢你啦!”重点不是墨西哥战胜德国,而在于小个子战胜大块头,更在于陆绾战胜高隐云!
高隐云看了我一会儿,像是领会了我的话外之音,忽然无奈地轻轻地说:“对,你赢了我。”
我于是松开攥住他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大笑起来。
那一刹那仿佛整个喧嚣尘世都远去了,只剩下终于得胜的我和终于落败的他。深夜的月光清清凉凉地流泻了一地,热乎乎的夜风呼啸而来,于是外面一整排香樟树上反着硕硕银光的大片大片的绿叶,都像是在哗哗鼓起了掌。我忽然记起了贺炜,记起了这位足球诗人在二零一零年的南非世界杯上的那一段经典解说。
——足球就是如此,一方的欢喜衬托着另一方的忧伤。人类的极端情感,在这一刻得到充分体现和释放。这就是足球,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如此深爱着足球这项运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