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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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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尚在起步阶段,租不起也懒得租工作室,高隐云又进不了女生宿舍的种种缘故,于是我们只能分头另寻幽会的窝点。几天之后,这位哥哥十分神通广大地领着我,七拐八弯找到了考古实验楼后面掩映在长青竹林里的一间闲置教室。虽说大冬天里暖气差了点,但胜在既人迹罕至,又没有收费,最妙的是——在这儿不是宿舍,没舒曼丽那个洁癖逼本姑娘扫地啦!
把灰扑扑的桌子一抹,本姑娘乐滋滋地给高隐云展示了自己的一应俱全的工具箱。对于我阴差阳错之下,做得还算风生水起的事业,高隐云表示十分地咋舌。用他的原话来感慨就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说这话那会儿,我正拿着刀教他基础的篆刻手势,手上有凶器便忍不住一亮。
高隐云于是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天才这玩意儿是存在的。高隐云虽然之前没练过什么基本功,但进步却是与肉眼可见的。不出一个礼拜,竟然粗粗刻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我恍恍惚惚地把他这几天之内交上来的作业寻摸出来在旧桌子上一字排开,张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一头扑过去热烈又自豪地握住了他那两只大手。
“你做什么?”高隐云猝不及防。
我啧啧称奇如一个色魔那样地来回翻他的手心手背,发出了武侠小说中一身功力憋得无处传授的世外高人一样的感慨:“骨骼惊奇啊!”
“说什么胡话呢?”高隐云失笑地收回手。
“不然进步这么可怕,像人嘛?”我指了指那边的一拍差距巨大的木雕作品,灵光一闪地又问,“不过你手指头这么长,应该会乐器吧?”
“嗯。”
“嗯什么嗯,”我不满起来,“老实交代,你都会什么乐器啊?”
“会一点儿钢琴,”高同学说得淡然,“还有大提琴。”
“一点儿是多少?又不说实话了是吧?”我不依不饶地拉过他的手,又向天举起自己的五只手指,手掌“啪”合在一块儿对比了下长度与大小,结局惨烈到欲哭无泪,“天呐,我俩确定是一个物种吗?”
高隐云看了一会儿,忽然很轻地握了握我的手,又飞快松开,低了一下头说:“你手好小啊。”
“明明是你的手太大了!”我莫名其妙脸红了下。
高隐云却补刀说:“不过和你很配套。”
我可怜巴巴儿地嘟了嘟嘴,有点不甘地道:“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学钢琴,怎奈何老天爷给的手指实在都不够用,就没继续,结果到现在都还是个乐盲,伐开心。”后半句气鼓鼓的话我能没说出口,如果我一直学到现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他多一个共同话题。
高隐云转头看了我一会儿,无奈摸摸我的头:“好啦,对你而言,学不学乐器就是锦上添不添花的事儿,有什么打紧的。”
因为长相问题,我从小被摸惯了头,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是这会儿:“诶诶,你一个学徒工敢摸老大的头,不想活了是吧?”我佯怒道,“干你的活儿去!”
高隐云失笑,单手投了一次降,低头去忙碌了。我之前对他扬言说,铺子不养闲人,于是在练习期间,除了自行练习,高隐云还负责帮我组装那些较为简单的礼品。虽然说得跟黄世仁似的,事实是我想给他早点分红。
“你之前给我那个钟屋,好像不是粘出来的吧?”高隐云捏着速干胶,奇怪道。
“当然不是了,您是什么人呀?那个肯定要特别一点嘛。”我运刀如飞,“其实起初我秉承家传,坚持做卯榫结构,不过卯榫结构对木材、刀工要求太高了,我三天也做不完一个,客户又嫌弃太慢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实在熬不起,我干脆就堕落了。”我说到这儿,嘿嘿一笑,很没正行地为自己找理由,“我这也是响应咱们的中国速度嘛……”
“你还挺能为自己开脱。”高隐云失笑,“不过我觉得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太注重工匠精神,太强调手工,其实也不好。”
“为什么?”我诧异地一吹木屑,“你未来可是个靠手艺吃饭的木匠。”
高隐云埋头认真整理着杂乱的工具箱,问:“前段时间日本破产潮,各种企业大规模倒闭,这事儿你听过吗?”
“听过一点。”虽然不明白两者有何关联,我还是点头。
“我个人认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日本人做什么都太讲究工匠精神,觉得技术第一,把经营管理,甚至用户需求放在最后,最后本末倒置,死守着技术,不断的生产不符合市场需求的商品,最后却找不到卖家。”高隐云说得倒是很清楚明了。
“你的意思是,”我张大眼睛问,“他们生产一些没人买的东西。”
“是的,”高隐云微笑点头,“就像东芝花大了价钱购买核电技术,结果后来福岛核电一泄露,大家都觉得不安全,开始缩减或放弃核能,他们却坚持要建设核电站,甚至把最赚钱的半导体、家电业务给卖了来堵窟窿。”
“这不是死心眼儿嘛。”我嘀咕。
“所以你心眼很活啊。”高隐云失笑。
“不过也有例外,佳能就是啊,”我也忍不住笑,“我妈有个相机,佳能EOS-1V,防水性能超级好,还特别抗造,结果前段时间胶片停产了,相机维护服务过几年也要停止了,我妈和我抱怨说相机的数码时代真的来了。我从小就觉得胶卷娇贵,不喜欢用,也没觉得可惜,听我妈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还去问过摄影社的其他人,他们也觉得胶卷又贵又费又不好换。现在看来,佳能才真的是与时俱进啊。”
“生产用户需要的,”高隐云点头,说,“多简单,又多困难。”
“我怎么听着您这话,是要大展宏图一番。”
“你说对了。”
高隐云微微一笑,淡风拂过,窗外竹林哗哗一阵儿响。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记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诶,我恍惚着恍惚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位哥哥不是在谈粪土金钱吗?
我怎么想到君子那一茬儿去了?!
不该是硕鼠比较贴切吗?!
由此以后,我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气质这玩意儿,真的很能蒙蔽人!
闲扯淡一番分手之后,这人下午就发了高高一摞书的照片给我。最上面一本竟然是——《会计学入门》,我目测了一下那一大叠书几乎抵本人半身的高度,忍不住微高隐云那双好看的眼睛默哀了几秒,被这样折磨也近视,这是何等坚强的基因呐!
退出微信,我又点进□□。
之前发的那边竟然回了!
爸爸说考砸了就木有零花钱好难过:学神学神!好久没联系啦!哈哈,你和我一样,也如此坚韧不拔地没改名啊!
大隐隐于世:嗯,好久没联系。
我心下大喜,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又发了一条:还以为你不用□□了!前两天和一个高中同学聊天,她说你考上京大啦,果然是学神啊!厉害啊!不过她还说你竟然和我一样,去学考古了,我吓得立刻来联系你了,是不是真的啊?!
高隐云第二天才回我:之前有一段时间被加得太厉害,就没有用这个号,我确实在学考古。
我刚好在读一篇甲骨文献,当即文献也不管了:哈哈,没想到咱俩竟然学到一块儿去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大隐隐于世:确实很巧,我也没想到
爸爸说考砸了就木有零花钱好难过: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件更巧的事儿!
过了会儿,大隐隐于世:什么?
爸爸说考砸了就木有零花钱好难过:就是之前毕业晚会上,那个给你表白的女孩儿也在京大啊!你们有没有碰见啊!
过了半天,大隐隐于世:有
大隐隐于世: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练雕刻
我捂着嘴笑了会儿,又发:雕刻?你还会雕刻啊?以前怎么没听过?好厉害啊!不过你和她遇见的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吧!
大隐隐于世:还好
大隐隐于世:我也是最近才开始学的
对不熟悉的人还是一板一眼,高冷如斯啊。我搞怪地啧啧两声,继续给他灌迷魂汤:可我们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说你们俩是姻缘天注定啊!
这话纯属我自己胡诌。
大隐隐于世:她不喜欢我了,和我也成了朋友
我看着平平静静这么一句话,不由有些愁肠百结,也许我不喜欢他了是先决条件,才能让高隐云和我成为朋友吧。我回他:我靠,事情走向竟然是这样,人生真奇妙!
高隐云也感慨:是啊。
如是这般,本姑娘披着“好难过”的皮,和大隐隐于世先生成为了偶尔聊几句的普通朋友。平心而论,这种以两个身份存在于一个人的生活里的行为,虽然精分了点,却不失为一种绝好的生活方式。毕竟你这边拿不准他的意思,那边还可以以另一个身份去揣测他的真心话。唯一奇怪的就是……
怎么感觉披马甲的自己好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