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感冒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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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生命中最离不开的东西应该是感冒药。
它让我能随时随地入睡，比安眠药还要有效一些，或者这只是我的错觉。
总之，遇见老师时，我吃了感冒药正在睡觉。
旁边坐着的小七一拐子拐醒我的时候，我正梦到奔腾的黄河水，上面架了一条彩虹，大约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的场景。
讲台上站着的人面色沉静，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正在点名。
小七忍着笑，悄声说：“点过你了。”
“哦。”我应了一声，笑着趴了下去。
心里有点忐忑，待会儿得去找老师说一下，我虽然不喜欢学习，但我也不想挂科。
怎么说呢？
我吃了感冒药？
是啊，我本来就是吃了感冒药。
没有撒谎。
两节课的间隙，我站在讲台下注视他。
他听我说完笑了一笑，顺手划掉我名字后面叉：“我知道了，感冒要多喝一点水，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我嘿嘿了两声，答：“谢谢老师。”
一周见一次，每次我都趴在桌上，旁边人拍ppt的时候，我就盯着他。
有什么好看的呢？
我也不知道啊。
他长得很像我梦里的一个人，是哪个人我却记不得了。
他住学校的教师公寓，九楼，正对着学校背后的大湖泊，湖边每天早上都有人在锻炼，举起沉重的石头又放下。
他讲课的时候喜欢坐在第一排的桌上，那桌子通常空着。
他想问题的时候会微微眯起眼，认真到几近温柔。
他的声音有点发翁，像是随时随地在感冒。
我仍旧喜欢吃感冒药，在他的课堂上昏昏欲睡着，却又强撑了不倒下去，这种状态让我着迷，会让我觉得，他的确是一个轻柔的梦。
深秋，我第五十八次从公寓外面过的时候，终于撞见他。我说“老师好”，他笑笑：“别转悠了，天凉。”
我一时失语，他的姿态在告诉我他知道些什么，表情却在告诉我，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可能是窥探到了我的内里，我想，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内里。
一整周的时间，我没有吃过感冒药，醒着的时候就放任自己醒着。
我想只有醒着，才能想得通透，他的目光，到底是不是来自某个我不太了解的国度。
那之后他消失了一周，来代课的老师是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她什么也不说，上完课就走。
我趴在桌上，看见辅导员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说他在医院，需要血液。
好巧，我的血型跟他一样。
真不巧，我的血型跟他一样。
我在医院见到他，苍白得像是随时会消失。
没哭。
南方冬天去得早，却喜欢反反复复，跟家乡一点也不一样。过完昏昏欲睡的年，我心急火燎地跳下火车。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可以呼吸跟他同样的空气了。
梅花几乎已经落尽。
春天，我第十三次从他公寓外经过的时候，看见他立在湖边，轻声哼唱着一首歌。
从来没有听过的调子。
我躲在巨木后面，悄悄拿手机录下来。
“别躲了。”他说。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脸上一片冰凉，我摸了一把，湿了满手。
蹭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睛。
他的目光温和，像是鼓励，却又如面前的湖水一派平静，我鬼使神差地说：“老师，我想跟你一起。”
他看了我一会儿，笑了：“跟我一起唱歌吗？”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摇摇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老师，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掉：“我有女朋友了。”
我没有摸透自己的想法，一直都没有。
也许我只是，想在下一次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守在他身边。代替他走了的妈妈，代替他全身心爱着却在千里之外的妹妹。
我大约只是想要守着他。
后来呢，没有后来了。
我的手机里存着一首歌。
夏天，又是秋天，冰凉的冬天。
再是秋天。
感冒药陪我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我看着窗外的白色发呆，又曲起手臂，将头枕在上面。
沉浸在梦里，我差点忘记自己曾经那样强烈地，强烈地想要照顾一个人。
与一切外在都没有关系。
旁边的人轻轻拽拽我头发，将我叫醒的时候，我正梦到学校后面的大湖边飞起一群白鹭。
面前那张脸正气又好看，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正在注视着我。
“来喝水。”他笑了笑，“吃了感冒药肯定困。”
我 “嗯”了一声，听见自己沉重的鼻音。
接过水来喝了一口。
那人温柔地看着我动作，后又将杯子接了过去。
我突然就很想撒撒娇，于是勾过他脖子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哈哈，把感冒传染给你。”
他只是看着我笑，点点头：“好啊。”
这个呆子，怎么都不会生气呢？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他揉揉我的头，笑着说：“虽然病着像一只小猫，我还是喜欢你精力饱满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要好看一些吗？”我问。
他笑了：“那个时候的你才像你。”
这话什么意思呢？
我不太理解，也不太想理解，我看着手里的感冒药，想起梦中起飞的白鹭，或者从九楼看起来是很不一样的。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
我的手机里存着一首歌。
我摸出手机来，像是预感似的，转头看了看厨房里的背影，才点开了短信界面。
上面有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没有存过的，我却倒背如流的号码。
“冬天快乐，湖边白鹭都迁徙了。”
我看了看窗外，手指在界面上徒劳地滑动了半天，嘴里无意识地念出一句话：“我不想吃感冒药了。”
“那快点好起来啊。”厨房里的人回头看着我笑。
我坐在桌前看着他，看到眼睛发酸的时候，也笑了。
“嗯。”
冬天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感冒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