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中年华》二渔

5、chapter 5

　　雾水漏过掌心纹路，沁入指尖，拿伞的人打了个寒颤，古道青石上蒙蒙落了一层水汽，罩着南方墨绿的石苔，西伯利亚的刀刃经过北方被磨去了大半，穿过云岭只剩下尖芒，悠悠飘到春城化成水丝，滴过飞起的檐角，流进石兽嘴中。转眼，又是冬天。
　　莫桑给莫仲报了少年宫，莫仲从来没去过，周末早上他洗好衣服晾在顶楼，以前莫桑会来帮他洗，但他不愿连累莫桑，程慧园不许他用洗衣机，不许他在阳台晒衣服，好在顶楼没人管，他自己栓线也不麻烦。晾好衣服下楼，遇见程慧园带着莫默出去，莫默看见他伸了伸脖子想说话，被程慧园逮住拖下楼，娘俩嘻嘻哈哈开着车走了，莫仲站在门边提着桶无奈，风从楼下灌进楼道扯着脸皮发疼，他觉得冷，但是没钥匙。
　　莫桑被弟弟的电话惊得一个轱辘从床上掉下来，五分钟换衣洗脸刷牙扛着包打车，莫仲在电话里只说了几个字
　　“来找我，楼下”莫桑手心发凉，在车上想着弟弟在血泊中凄凉哀鸣的样子，胳膊会不会断了，眼睛会不会瞎了，有没有人扶他······想着想着就开始嚎啕大哭，吓得司机一脚油门一路火花带闪电把她送进小区，莫桑直奔莫仲楼下，顺带拿了门卫的扫帚，脸上视死如归，她要保护弟弟，谁都不能再伤害莫仲了······南方的第一个冬天里，莫仲十一岁，莫桑十五岁半，人工池里的小金鱼不知寒暑转着圈儿吐泡，莫仲抬头，疏漠的眼里有了裂痕
　　，莫桑这个样子······真的不好形容，披头散发，围巾从棉袄里掉出一截，眼睛泡肿着，两颊印着“高原红”鼻子下面亮晶晶的液体特别显眼，提着把地中海似得扫帚见到莫仲几乎是飞过来，莫仲伸出手接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莫仲轻轻提了嘴角，若有似无
　　“我······我怕他们······”莫桑从来不提名字，总是小心翼翼避开这些事情，仿佛多说几句都怕莫仲疼
　　“没有，钥匙没带”
　　“找！找物业！”
　　“要身份证，你有吗”
　　莫桑红了脸“没有······”
　　莫仲摸摸她的头“走吧”
　　“哦”
　　姐弟俩就这么走着，也不说话，各想各的事
　　······
　　十分钟后莫桑突然意识到莫仲要带她去哪，她想问，又有点犹豫，最终抬着脑袋带着“高原红”问旁边的人
　　“去，去哪”莫仲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从小国旗下演讲，天天当学生代表发言的姐姐一跟自己说话就结巴，但她现在的样子，是真可爱没错了
　　“去买鞋”
　　“哦”
　　“啊？？”莫桑低头惊呼，她是真没发现莫仲穿了双拖鞋出来，连袜子都没有
　　······
　　“对不起”莫桑很内疚，她觉得自己很失败，从小就没照顾好莫仲，每次想弥补都是颠三倒四
　　“恩，一会给买个贵的”莫仲看着她皱巴巴的脸轻笑
　　“哦······好呀好呀”莫桑看见他笑自己也跟着笑，莫仲摇头，莫桑这样的性子生在莫家不知道是福是祸
　　到了鞋店，莫仲还没踏上石坎莫桑就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售货员很有礼貌八颗牙服务
　　“您好，需要看双什么样的鞋”
　　“要，要这儿最贵的！”莫桑兴奋地比划
　　“······”
　　“······”
　　莫仲真想把脸揣兜里带出去，莫桑还在傻不拉几的冲他招手，他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奥特曼棉拖最终还是咬着牙过去了，由着在耳边莫桑叽叽喳喳
　　莫仲最终没选莫桑拿的四位数鞋子，选了个一般的把奥特曼送走了，莫桑开心地一扭一扭的帮他丢拖鞋，买了两个红薯抱在手里，一个剥皮，一个塞给莫仲，口齿不清地问
　　“我们，去，去哪啊？”
　　“不知道”莫仲又恢复清清冷冷的样子，眼皮都不抬，莫桑思考了半分钟，红薯烫得她有点懵
　　“那跟我走好了”
　　“恩”
　　莫桑拐骗了未成年面瘫弟弟，摇摇晃晃地穿街走巷，莫仲第一次见糯米做的饵块，第一次尝裹豆面包油条的紫米团子，第一次看菜市场堆成山的土豆摊，第一次，抓住十一岁的尾巴，用好奇来打量世界